黑山貓傳：靈魂陰影 - 章之五（7）-2023-11-3-更新

　　卓洛魔納靠著嗅覺移動腳掌前往長老窩。

　　雖然長老們需要吃藥，但不會有討貓厭的病症氣味。只有老禿牙身上總是散發調合眠草的怪味。

　　枯夜長老從長老窩爬出來，頭頂磨到樹鬚，霜雪落在臉上。就算甩頭，鬍鬚還是沾著一些，他舔著腳掌來理毛、一邊說著：

　　「我聽見藥草愉悅的聲音，剛磨好的對吧？卓洛魔納。」

　　「那會是什麼樣的聲音？」

　　「這我就無法形容了。給我吧。」

　　枯夜豪邁地吞下，半點眉頭也不皺。

　　「如果每隻貓都跟你一樣就好了。」卓洛魔納抱怨，想起把藥偷偷扔掉的荊魔長老。

　　「哪方面？」

　　「吃藥這方面。」

　　「你不是也看不見？」

　　「就是知道嘛！對了，枯夜有聽見藤蔓跟瑞秋打架的聲音嗎？」

　　「我聽得見，你想知道她們的事嗎？藤蔓還在為棘百花的事情難過，所以她很堅強但又固執，一般戰士做完工作就該休息，她卻多要一份工作來扛。」

　　「所以她怪瑞秋不好好工作？」

　　「就我聽到的狀況，瑞秋是什麼也沒為部族做。她為自己狩獵、為自己行動、為自己而活。只有偶爾會把該帶的東西帶回營地。現在炎心走了，她更難過了。藤蔓看不下去罵了她一頓，兩貓就像瘋子一樣打起來。」

　　「嗯……好喵，我知道了。」

　　「想為她做什麼嗎？」

　　「我不知道能為她做什麼。我連叫老貓吃藥都有困難！」卓洛魔納越想越氣。是不是該學刺殼惡作劇？誰不乖乖吃藥就搗蛋。

　　「那就傾聽吧，多聽沒有壞處。在我失去眼睛、不再是戰士時也很沮喪。老貓的藥給我吧，我知道你很在意有些貓偷偷不吃藥，我會塞到他們的肚子裡去，去做你的事吧。」

　　只能聳肩的卓洛魔納轉移目標前往育兒室，一想到就腳疼得發冷。不過可能是紅檜給的藥效開始發揮的關係，覺得肺裡熱呼呼的，身體也逐漸暖活，讓他變得有精神。

　　移動小小腳掌來到育兒室後，就覺得更暖和。他抬頭一瞧，小小的鬍子抖動，即便看不見，也知道戰士們又加工過，現在只有一些細縫能飄下雪來，風也變小了。

　　空地擺著烤過一段時間的紅碳，用耐熱樹皮包起來。母貓會把曬乾的花瓣扔進去當香料，讓育兒室又暖又香。

　　「好痛！」庫茲摀著鼻子尖叫著，他的鼻子從天氣一冷就痛到現在。

　　才在卓洛魔納靠過去時，一隻貓快速現身阻擋在前，對他發出質問：

　　「這是什麼？」

　　討厭的氣味像蟲子一樣跳到卓洛魔納身上，讓他想翻滾在地。

　　自從體驗過炎心的回憶後，卓洛魔納對情緒的感知就變得更敏感。

　　巴力透出的厭惡感，像有爪子的節肢動物，勾住卓洛魔納的皮毛，對他吐毒。

　　從以前到現在的阻礙，如今讓卓洛魔納有點生氣了。

　　「我不知道你也瞎了。」

　　巴力聽得一臉像被摑巴掌，小貓的冷硬語調讓他愣住。

　　「這是紅檜調合的藥草。」

　　卓洛魔納前踏一步，巴力卻靠前擋著，瞇細的貓瞳閃著危險光芒。看不見的卓洛魔納抬頭挺胸，以玻璃珠的貓瞳看他。

　　「還有問題嗎？」

　　「有！」巴力嘶聲低吼，憤怒化為陰影張牙舞爪，但卓洛魔納頑抗到底。

　　「有問題去找巫醫幫你看看腦袋，我只是小幫手！」

　　發完脾氣後，突然被巴力強壓頸部，卓洛魔納被按倒在地、發出疼痛叫聲時，另一隻大貓的憤怒吼聲從遠處傳來。

　　「這是在搞什喵？」

　　母貓的聲音讓卓洛魔納恢復自由。

　　「如果你太無聊，我很樂意陪你玩，巴力。」

　　母貓以同樣方式壓在巴力頸部，逼得他承受不住、退縮逃離時，再勾住巴力的前腳，把他給拌倒。貓戰士巨大粗糙肉球就像石頭一樣，將巴力死死壓在地，任他揮爪掙扎。

　　「戰士不會胡亂對族貓出手，由其是弱小的瞎貓，我是怎麼教導你族規的？巴力！回答我！」

　　「……」

　　「你只有不甘心的眼神像戰士，卻比誰都更像小貓。你接下來這段時間不准訓練！只能做小貓的雜事！」母貓放開了巴力，他忿忿不滿地靠一邊去。

　　母貓轉頭來面對卓洛魔納。

　　「噢？討厭的藥來了。庫茲的鼻子藥也來了？」

　　有隻貓戰士專門管理年齡還在四季以下的所有調皮小貓，而且還身兼戰士工作，就叫藤蔓。

　　她墨綠深色的皮毛看起來跟脾氣一樣毛毛躁躁。大概是經常出入營地與野外，讓毛髮經常被樹枝與荊棘勾到，遠遠看起來像是帶刺的怪獸。雖然她已經在打理自己的毛，但就是弄不順。

　　母貓挑出庫茲的藥，二話不說丟給巴力。

　　「去吧，還愣在這幹麻？等到兔子長翅膀？」

　　直到巴力走掉，她搖頭嘆氣。

　　「毛蟲腦袋。對了，卓洛魔納，小梅林還好嗎？他只會把興趣擺第一，以前常會忘記要吃東西。」

　　「他只是出外時間變長了。」

　　「就你們倆好好相處，別亂學葉影的怪脾氣。雖然我很囉嗦，但我還是要講！所以你還是得聽！石毛都生活在同個圈圈，沒什麼好吵的！是不？」藤蔓有些激動說著。

　　卓洛魔納翻了白眼，雖然玻璃眼珠根本沒變化，而且他只想吐槽，是誰跟瑞秋大打一架的呢？

　　「喵，妳說的是。」卓洛魔納敷衍地回答。

　　「雖然小梅林比你大，但我還想請你照顧他呢。他卯起勁來什麼都顧不上了，以後成為巫醫還得了？」

　　「藤蔓跟梅林很好嗎？」

　　「我不照顧他，還能有誰呢？」藤蔓沒轍地看看四周，每隻母貓光照顧自己的小貓就夠忙的了。

　　「梅林他的父母親呢？我都沒聽他說。」

　　「噓，有些貓都會有自己的秘密，別去問小梅林父母的事情。」

　　「我不問就是了。」嘴巴這麼說，但卓洛魔納伸出感知，想直接從藤蔓身上探索答案時……

　　「唔？」卓洛魔納立刻回頭去，感應到有隻貓躡手躡腳地靠過來。

　　「我被發現了？怎麼會？」亞莉開心大笑，親暱地黏過來，令卓洛魔納感到溫暖。

　　不過卓洛魔納感覺到亞莉胸前掛著硬物。

　　「這是什麼？」

　　「這個叫言葉石，你知道喵？它有數百種！代表不同的語言！瑰麗幫我跟亞拉蒙做成項鍊。」

　　「那瑰麗有做我的嗎？」

　　「嗯喵？我跟瑰麗說我來幫你做就行了。這個是做給你的。」亞莉幫卓洛魔納掛上項鍊，很滿意自己的手藝。

　　「……嗯，謝謝亞莉姐姐。」卓洛魔納心不在焉地輕觸項鍊時，突然藤蔓突然一掌敲在卓洛魔納頭上，害他痛的喵鳴一聲。

　　「小毛孩，別想太多。瑰麗不會忘了你。」

　　「藤蔓妳也會讀心嗎？」

　　「喜歡嗎？」亞莉一臉期待問著。

　　「……」卓洛魔納思考這個問題，是喜歡這個東西？還是喜歡姐姐送東西？他實在不想辜負姐姐的心意。

　　「真、真是太棒了！」

　　「你高興就好。」

　　迷濛的陰影飄在亞莉身上，漸漸形成花瓣對他敞開。

　　卓洛魔納這才發現，原來能感知到的，還能有這麼漂亮的事物。收禮的自己本該比任何貓高興，姐姐反而笑得比誰都燦爛。

　　卓洛魔納以為，渴望母親就可以多分到一些愛到自己身上，只要瑰麗能分一點時間給他就好，讓空洞的內心得到補足。

　　但姐姐的好卻讓他體會到不曾有過的感動。

　　亞莉又黏了卓洛魔納一下，彼此的體溫疊在一起，這份關愛讓他覺得愛計較的自己好蠢。

　　「還是覺得你的味道讓我安心。」亞莉說著。

　　「那亞拉蒙呢？」

　　「他身上什麼鬼味道都有啦，而且還每天都不一樣呢，都不知道在外面搞什麼鬼。對喵，他跑哪去了？有看見他嗎？」說到亞拉蒙，亞莉嘟起嘴來。

　　「唔、喵，沒有哦。」卓洛魔納虛心回答。

　　「真是的。對喵，你猜我放的是哪一種石語。」

　　卓洛魔納摸了項鍊，腳掌碰到一顆冷冰冰的圓石，他實在想不透姐姐送給自己的是什麼語言。

　　「健康？」

　　「噗！你是長老阿，還健康勒。」藤蔓像聽到蠢話而大笑。

　　「是永恆不變。」亞莉的腳掌按在卓洛魔納身上，劃出永恆不變，那華麗繁複的貓文字。

　　「聽起來好厲害。所以永恆不變是什麼？」

　　「就是什麼都不會變。你就是我的弟弟，我們永遠不會改變。」

　　就算看不見，卓洛魔納知道亞莉姐姐笑得很開心。

　　「姐姐，言葉石是從哪裡來的？」

　　「聽說黑塔附近有很多，撿都撿不完。這是巡邏隊帶回來的。」

　　「為什麼黑塔會有呢？」

　　「不知道，怎麼了？」亞莉搖頭。

　　「唉，我給小梅林放的是『踏外』，希望他不要像葉影一樣整天都埋頭在巫醫窩裡頭。你幫梅林拿回去吧，剩下的藥我幫你送。」藤蔓叼走掛在卓洛魔納脖子上的藥籃就離開了。

　　卓洛魔納低頭，用他的玻璃眼珠盯著言葉石。

　　他的玻璃眼，也反射著言葉石上刻的貓文字「永恆不變」。

　　然後他輕聲低語：

　　「奴林塔，為什麼我看得見言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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