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傑明·蓋博勒在早晨因為鬧鐘的召喚而醒了過來。他伸直因為枕於頭下所以發酸的左手臂,用力敲擊床頭櫃上的某一點,從床頭櫃內的音響撥放出來的噪音立刻停止,恢復了早晨應有的寧靜。班傑明睜開眼睛,陽光刺眼的從床頭上方的大窗灑落。
鬧鈴是一首惱人刺耳的搖滾樂,班傑明只要一聽到就覺得頭痛,但那並非他所選的曲子,而是此刻躺在他身側的女子--芭芭拉·史崔爾坦。
「阿~阿~阿~阿~Stay Alive~」
男歌手高昂的假音依然在班傑明的耳裡徘徊,他煩躁的用力坐起身,彎起雙腳往右邊側身,赤裸的雙腳接觸到早晨冰涼的木板地面上。
一如既往地,班傑明關掉了鬧鐘,但是芭芭拉並沒有醒來;她依然將自己優雅如天鵝般的頸部服貼在柔軟的米色枕頭上,深棕色捲髮滑落下來半掩她安詳地睡容,他們昨晚共蓋的羽絨被滑到她的胸口,露出古銅色的光滑肩膀。
該死,真是該死。
沒有任何意義也不知道想要針對誰,班傑明無意識地在腦中重複著咒罵。他嘆了一口氣,用多毛的後手臂揭去額際的汗水。他向來淺眠,昨晚也並未睡好。
沒有嘗試叫醒沉睡的女友,班傑明起身走向浴室準備盥洗;芭芭拉有嚴重的起床氣,偶爾選擇叫醒她,班傑明總是被臭臉對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班傑名會因此懷疑,或許他與芭芭拉七年的感情就快 要走到盡頭。縱然班傑明也很清楚,那只不過是女友一個小小的缺陷罷了,甚至不會在任何情況下影響到他們日常的相處。但他總不能釋懷,思及此處便異常暴躁。
班傑明將赤裸的臂膊支撐在深色原木花紋的洗手台上,看著鏡中上身赤裸的自己。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腹部好像也變得不再那麼結實,下巴上經過修剪的鬍子也顯得雜亂,不知為何他天生一高一低的眉毛都變得非常明顯。
都是芭芭拉害的,讓他連看自己都不滿意了。班傑名恨恨的想著,轉身走進淋浴間,按下鑲嵌在牆中的自動盥洗系統面板,感覺混雜沐浴劑清香的熱水衝上他的身體,帶走了一夜冷汗所留下的黏膩感,並熱水所產生的氤氳蒸汽慢慢覆蓋了那寬達兩公尺的掛鏡,也適度緩解了一點他焦慮的心情。
他們的浴室是以黑色的光滑石板為地板與牆壁,再加上原木製成的盥洗台,有兩個洗臉盆,分別擺放他與芭芭拉的牙刷、香水、古龍水、化妝品、保養品、藥罐……所有的容器在芭芭拉的堅持下,都是白色的。偶爾班傑明會因為找不到正確的物品所感到惱火。
突然想到,就連現在他洗澡使用的沐浴精味道,都是芭芭拉挑選的。他到底怎麼會和這麼有控制狂的人共同生活七年的呢?
他知道,芭芭拉是很多人眼裡的完美情人。她美麗、聰穎、可以強大、可以溫柔、事業有成、而且與任何人都應對得宜。大多數的時候,班傑明都可以確定自己是愛她的,不過現在站在淋浴間裡面,聞著自動淋浴最後烘乾身體的蒸汽裡面甜柚的氣味,愛的感覺卻像是鏡面的那層水蒸氣一樣稀薄,可以用手指單純抹去,甚至趁機留下汙辱性的字眼。
走出淋浴間之後,班傑明繼續刷牙與刮鬍子的動作。
這或許就是他一直想要勸海妲,自己親愛的妹妹,不要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原因。她對那個男人的愛情在班傑明眼裡看來是如此的不成熟,簡直像是妄想利用蜘蛛絲來攀登高山。即便是芭芭拉這樣美好的人,自己卻也可以因為這種無聊而微小的事情,瞬間對於感情喪失信心。感情真的是相當脆弱。愛情的幻滅,是那麼毫無道理。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不希望海妲去經歷那種感覺:某天早上起來,發現身邊的人她並不愛,發現他如此惹人厭,充滿讓人不可以忍受的缺點。
所謂的愛情,就像是放在裝有細沙的袋中的寶石,將會因為被細沙損傷,終有一日失去價值。
班傑明步出浴室,發現主臥室裡面已經空無一人,現然芭芭拉在他洗澡的這段時間已經自行起床了。
房間外充滿煮咖啡的香氣,各種晨間新聞、氣象報導的投影立刻閃耀於班傑明眼前。已經早上七點五十,而且他的收件夾裡面有至少十封新郵件。
有點不耐煩地揮揮手,把所有圍繞自己的立體投影都關閉,他看見自己的小女兒朝這邊跑了過來。
「爸爸!早安!」蘿絲瑪麗.蓋博勒舉著雙臂朝自己的父親叫道,這也是他們安靜的房子今天早晨第一道人聲,也是真正開啟一天的信號。蘿絲瑪麗往前一跳,班傑明很有默契的彎身接住她,一個用力就將她抱了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圈,然後讓她坐在自己的右手臂上。蘿絲瑪麗雙手環繞父親的頸子,然後親了親對方的臉頰。
「爸爸早安。」
「早安,我的小甜心。」班傑明說,抱著女兒往往餐廳走去。他和芭芭拉雖然沒有正式結婚,但是三年前他們已經迎接了第一個一起創造的生命,然後在兩人討論過後,決定第一個孩子和班傑明同姓,未來的第二個孩子則會和芭芭拉同姓。
「早安。」
果不其然芭芭拉已經在廚房了,正在位三人準備著早點。
廚房是身為高級餐廳主廚的芭芭拉的聖地,班傑明平常除了洗碗機,廚房理的任何東西都不準碰;好吧,熱水器、烤麵包機與自動咖啡機等等只需要按鈕的東西,他還是可以用的。
「想吃什麼?我想作歐姆蛋和煎一點香腸。」芭芭拉一邊切麵包一邊說,而班傑明想著自己其實想要吃甜的早餐,抹巧克力醬的吐司,還有加上蜂蜜的優格燕麥。不過他只說:「都可以,有咖啡嗎?」
「嗯。」芭芭拉遞過來一杯已經到好的咖啡,是用班傑明喜歡的榛果牛奶和焦糖漿去調配的。
把蘿絲瑪麗方到料理台上,班傑明看著到目前為止正眼也沒瞧他一眼的芭芭拉,對她此刻面無表情的樣子感到怒火中燒。
明明就不重要,為什麼自己總是不能容忍?
「好,可以吃了。」芭芭拉將最後一個包裹著酪梨、紅椒、番茄的歐姆蛋放到盤中後宣布,然後又遞給班傑明一個碗,裡面裝著優格與蜂蜜,然後又是一個盤子,盛有巧克力醬的餅乾杯和兩片白吐司。
「麥片吃完了,今天記得去買。」
「你怎麼知道我想要吃這個?」班傑明茫然的說。
「猜的。」芭芭拉朝他燦爛一笑,那是帶點撒嬌卻又寵溺的表情。
「不公平,為什麼爸爸和我們吃得不一樣?」蘿絲瑪麗在一旁嘟囔。
「因為爸爸是個挑食的壞小孩。」芭芭拉笑說,蘿絲瑪麗也跟著笑了。
喝了一口榛果味的咖啡,班傑明有種神經終於建被接到正確的位置上的寧靜感,或許他每天早上所喝的咖啡其實都被偷偷下了愛情魔藥,不然就是…..
或許,有起床氣的人根本就是自己。班傑明想著,然後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橫過整個料理台,親吻了還在切蘋果的芭芭拉的臉頰。
「哈哈,爸爸親媽媽要親嘴,親嘴!」坐在料理台上的蘿絲瑪莉拍著手說,而芭芭拉則是睜著自己橄欖綠的眼眸不明就裡地看著班傑明。
班傑明沒有回應兩人,只是繼續喝咖啡啃吐司。
如果將寶石放在裝有細沙的袋中會將其損毀,那將寶石昇華為鑽石不就好了嗎?
賈曼知道自己睡迷糊的時候會打人。
小時候有一天他醒來,發現自己當時的室友,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利央,淚眼汪汪地坐在離他最遠的床角,摀著鼻子,正在試圖止住泊泊流出的鼻血,才知道原來自己被吵醒時,有反射性揍人的習慣。
這大概是起床氣的一種吧。被打到流鼻血還哭出來的利央,最後卻只是這樣嘲笑了賈曼一番,不過從那次之後,他就再也不叫賈曼起床了。
這也是為什麼,和海妲同居之後,他總是盡量早起的理由之一。他可不希望自己因為一時不察,把自己的女友給打傷。
縱然腦袋還有點昏沉,今天賈曼還是盡快翻開棉被,深了個懶腰,然後穿上放在床角的內褲與居家服,走出臥室。
他們的新家現在已經完全妝點完成,晨光分別透過客廳,以及賈曼開放式工作檯前的大窗戶射進來,照亮整個空間。他們大部分的傢俱都是以簡單組裝與價格為考量購買,雖然已經盡量風格一致,但是他們兩人的私人物品格調卻相差太大,導致客廳與廚房還有賈曼的工作台所組成的這個主空間,雖然整齊卻依然有點凌亂,不過還在容忍範圍之內。
轉身面向廚房,賈曼從開放式的料理台上找到一個有著細長濾嘴的鐵製茶壺,接了過濾水後開始加熱,接著他找到自己的手搖式磨豆機,從一旁咖啡罐中舀出兩杓份量的中培咖啡豆,不一會兒香氣就在他獨自輕哼的曲調中滿溢出來。
他並不是一直都鍾情於這樣的手沖式咖啡,在伊甸上面要找到沒有多餘加工的整粒咖啡豆相當困難。然而整個過程可以使人漸漸清醒過來,被咖啡的香氣挑起啜飲的慾望,然後在最為敏感而渴慕的時候喝下,那種群序漸進的感覺卻讓他陶醉。
將煮開的水從細長的壺嘴倒進放好咖啡粉的濾紙,發明滴漏式咖啡的人絕對是改變世界的天才。賈曼在腦中進行著無意義的讚嘆。然後拿著終於完成的兩杯咖啡走進寢室,以門邊的按鈕將主臥室的大落地窗窗簾拉開,依然躺在床上的海妲因為光線一陣呻吟。
「嘿,咖啡我弄好了,要喝嗎?」賈曼說,朝床頭神過其中一杯:海妲一語不發,有氣無力地撐起上半身,接過杯子,然後喝了一口…..
「我不是說我早上喝咖啡一定要加奶精嗎!不要牛奶,就是要奶精!」海妲突然尖聲說,把馬克杯往床頭桌一放,翻過身直接用棉被把全身照起,徒留被下到的賈曼楞楞看著明顯不願意起床的人。
或許,有起床起的並不是自己吧……
賈曼苦笑著,喝了一口手裡剩下的那一杯。噁,或許加點奶精是對的。
班傑明戲份有點多啊,為了不讓此篇突兀,或許之後配角們的戲份也會多一點.......
ns 15.158.61.54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