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雙魚河遇上天平邨 - 坑口

—- 這是最危險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

「麻煩你嘉麗山莊。」

「收到。」

欣盈從手袋裏掏出手機，在看看她剛才跟Cherry和阿婷拍的相片。

「砵砵……」的士突然急煞。

「前面的保時捷真欠揍的，搞甚麼鬼在這兒突然停車……」的士司機投訴著。「才剛剛離開的士站就差點撞車。」

「對不起，小姐，妳沒事吧?」司機罵完一輪還是關切地問欣盈。

「啊，沒有。謝謝。」欣盈尷尬地笑了笑，眼神一直盯著前面。

「FP 222…… 搞甚麼鬼?」司機盯著那輛保時捷的車牌，感到不耐煩，開始響鞍。

前面那輛型格藍色保時捷跑車走出了一個留著長曲髮的女生，她穿著紅色的裙子和金色的高跟鞋，正在一拐一拐的跑到路旁，接著彎低腰像要吐的樣子。司機座跑出一位穿了全套西裝的男士，拿著一瓶水和紙巾走向女生，並拉著她的手防止她跌倒。

「曉君和費Sir?」欣盈差點兒叫了出來。

此時剛巧一位交通警員騎著電單車經過，他前去協助照顧曉君，並著嘉靖將保時捷駛到一邊。接著他請的士從保時捷的旁邊離開現場。

「喝醉酒就別累街坊。不知有否醉酒駕駛。」司機回頭看了一下那輛保時捷，不滿地嘀咕著。

的士到達古洞路上的嘉麗山莊。欣盈在一所洋房前下車。

「汪汪……」貝貝從屋內跑出來興奮地歡迎著欣盈。

「Hey Baby!」

「叮叮。」欣盈正想抱起貝貝，手機便響起了提示聲。貝貝好像也感到些甚麼，主動退了幾步。欣盈邊提著手機邊走進屋內。

「回到家了吧。」是阿婷的訊息。

「我回到家了。謝謝妳。」欣盈回覆道。

「阿衡直接送你回家嗎?」

「沒有。我跟子銘在上水站下車，我再轉的士回家。」

「這也對的。不要讓剛認識不久的男生知道我們的住處。對了，我下車後，阿衡有沒有再說甚麼特別的? 分享一下。」

「沒有的。」

打到這兒，欣盈有點難受的感覺。她的腦海中開始重覆著那段講話。

「很快你便知道，住上水為甚麼是『輸在起跑線』了。」

欣盈隨意找了客廳的一個位子坐下，低下頭並凝視著手機屏幕。

「我還以為那阿衡這般健談，會跟你們分享其他的事。」

「實不相暪……」欣盈終於忍不住打了幾個字：「剛剛阿衡說了幾句話很不是味道。」

「是甚麼呢?」

「他說我們住上水『輸在起跑線』。又說選另一半不選住這兒的。」

「不要理他，嘴這麼臭，別人住哪關他屁事。而且真愛一個人，他住火星也不介意啦。」

「對呢，其實我剛才在上水站見到曉君和費Sir。」

「是嗎? 他倆也『輸在起跑線』嗎? 看，這對金童玉女都是妳的鄰居，別去介意那阿衡的說話。他只是妒忌。」

她把手機放在茶几上。

「Yannie!」欣盈的媽媽從樓梯走下來：「回來了吧。要不要吃點甚麼?」

「不用吃了。」

「那快點洗澡去睡覺吧。快12時，你爸都睡了。明天還要早起，我們約了外公12時上茶樓，在筲箕灣呢。」

「12時……不用早起吧。」

「從上水到筲箕灣要超過1小時的。」

「噢，對的。」欣盈這下意識感受到阿衡脫口說出的「輸在起跑線」的意思。

「我去睡了。有甚麼事就找Edna。」欣盈的媽媽說罷就上樓梯回到睡房。

欣盈把鞋放到一邊，再拿起手機上樓梯回到她的睡房。

「叮叮。」

「又是阿婷? 我剛才『已讀不回』她的呢。」欣盈心想。她拿起手機。

「安全到家了吧。」是阿衡的訊息。

「到家了，今天實在謝謝你的Uber Ride。」

「剛才我有個開心大發現，原來費Sir的女友都是住上水的。我不應該說『輸在起跑線』。」

「應該是『贏在起跑線』，對嗎? 」欣盈回覆了一句。接著她關閉了跟阿衡的對話視窗，並按入了跟阿婷的對話視窗。

「那個阿衡剛剛發訊息來跟我說他說錯話了。」

「那都算不錯。」

「其實阿衡真不錯呢，長得帥又是Big Four會計師。」欣盈回答。

「對了，阿衡怎會有妳的電話呢?」阿婷突如其來的一個問題嚇了欣盈一跳。欣盈想起她的藍陸黃律師行名片有她的手提電話。

「他有我的名片，而名片有我的手提電話。」

「噢，怪不得。那今天只得一個收穫，就是阿衡。」阿婷的訊息後面還伴隨幾個帶點諷刺性的表情符號。

「沒有啦……」欣盈發了回覆，同時亦加了幾個表示無奈的表情符號。

「好了，妳好好休息啦，晚安。」阿婷回覆。

「晚安。」欣盈發完這兩個字便把手機放到書桌上，插上充電器，接著她從衣櫃前拿出睡衣，準備洗澡後更換，接著她進了浴室，並關上門。

睡覺前，欣盈不忘看看有沒有未讀的訊息。

「不知妳有沒有見到費Sir的靛藍色保時捷。車牌是FP 222的。我剛剛在火車站對出見到那輛車。記住多點來參加我們的專業聯誼活動，妳定會對他有更深認識。」

這是阿衡的回覆。欣盈看罷，突然感到一陣溫暖。

「今天很高興認識妳這個『上水人』。想必妳也平安到家了。早點休息。晚安。」

「子銘?」欣盈有點驚訝這位沒怎麼作聲的新朋友會給她發訊息。她開啟了對話視窗，見訊息發過來已有十五分鐘了，而現在已過12時，發訊息好像會騷擾對方。

欣盈關閉所有對話視窗，順手把手機關掉，走到房門旁邊把燈熄滅，再到床上睡覺。

***

假期完結後的首天早晨，上水港鐵站總是比平時格外繁忙。

欣盈看看手錶，才7時半，月台已站著很多人，亦充斥著普通話。站在月台前絕對需要比在其他站特別留神，因為上水站最出名就是極奇多的「水貨客」和「拖匧族」。

欣盈正看著對面月台，比她這邊更多拖匧族和水貨客，而且還有很多北上工作的人。

欣盈自個兒站在繁忙的月台上，她左顧右盼。眼前一個個不熟識的臉孔，每個都在說著自己的故事。

「我是一位中學生。」欣盈前面是一個穿著大埔某名校校服的男生，正閱讀著一份份的化學科筆記。

「我是一個保險經紀。」站在門旁的穿著整齊西裝的男士，自從在踏上月台以來一直沒有停止講電話，欣盈隱約聽到他在跟客戶談一個保險計劃的詳情。

「我是一名在職媽媽。」穿著一件連身裙的孕婦正在努力地看著平板電腦上的圖表，並不時發電郵給老闆和接收訊息。

「我是一名見習律師。但我像不像一個見習律師呢?」欣盈在心中反覆思考。

「今天680不在公司，Cherry說我們倆一齊吃午飯，我們會到公司對面國際金融中心的那所新東南亞餐廳用餐。可以在國金用餐，當個正式的中環專業人士，我當然像一個見習律師啦。」想到這兒，欣盈的臉上顯出一襲微笑。

「砰」一聲，欣盈嚇得退後一步。一個紙箱從她旁邊的「拖匧族」的行李箱倒下了，差點擊中欣盈。

「對不起。對不起。」

聽到又是普通話，欣盈勉強點頭，再笑了一笑。

「喂!師姐!」

不知是哪傳來一把響亮的聲音。欣盈轉過頭去。

「師姐。原來妳也住上水的嗎? 真的巧合啊!」笑容滿面的曉君穿著一套白色的連身裙，再配上尖頭高跟鞋，她的身高雖只有約1米55，但穿上高跟鞋後，她的雙腿明顯修長，也高了4吋。

「嗨!」一臉倦容的欣盈馬上定過神來，故作專注的雙目盯著曉君。「對呢，真的巧合。」

「我住天平邨呢。」

「啊……天平邨是天平邨附近還是……」欣盈好像只明白一半。

「我不是住天平邨附近，是真的住天平邨，不近火車站的，走路過來要10分鐘的時間。我小學時已搬進來了。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差不多每天早上都會在火車站遇到街坊。」說罷曉君向著遠處的一位婦人揮手：「今天也不例外喔。那是霞姨，我媽媽的『麻雀友』。」

「是嗎?」欣盈好奇地看著霞姨的那個方向。霞姨看上50多歲，臉上有一塊像色斑的棕印，笑起來有點齙牙，穿著一件寬闊的粉紅色長上衣配上黑色緊身褲和一對黑色粗帶涼鞋，就是大家在電視劇中看見的「屋邨師奶」形象，跟曉君時髦的打扮形成強烈對比。

「往紅磡列車現在到站，乘客請勿超越黃線，上車時，請留意月台與車廂間的空隙。」

列車駛進上水站月台，欣盈和曉君一同上車，並找了中間的一個位置站立。

「那欣盈師姐，妳住上水哪兒?」

「我住古洞那邊的。」

「那豈不是很近雙魚河? 當年奧運你有去看馬術嗎?」

「沒有，我是剛剛搬來的……」欣盈的臉開始紅起來：「我以前住南區的鴨脷洲，上個月才搬進上水。所以我並不太熟識附近的地標……」

「不怕呢。找天我們去研究研究。我可以辦一個單對單的『上水一日遊』呢。要不然我可以請我的街坊幫手，他們很樂意的。」

「太好了。」欣盈十分高興

「妳知啦，上水這區給人的印象......」曉君無奈笑了一下：「『中國大陸地方』和『很有鄉土味道』。她的特色就是跨境學童、雙非孕婦、水貨客和中港矛盾。我的街坊現在努力替市區人洗掉上水的壞形象。」

「唔……」欣盈一下子反應不來。

「很多香港其他地區的人都這樣形容上水。我男朋友都是這樣形容，他住元朗的呢，但他說元朗那邊雖然都是新市鎮，但沒有上水那種『大陸味』。坦白說，這句話有點難聽呢。」

欣盈頓時記起前幾天會計師阿衡說的「住上水是『輸在起跑線』」言論，阿衡並提她當初應該堅持留在南區。這一刻，她有種無力感，一種悶悶的感覺直湧心頭。

「對了，師姐，妳上星期四哪時候離開?」

「10時多吧。回到家都11時多了。」

「妳坐火車?」

「不，有一個朋友車我到上水站。」

「Wow，接送到上水，很有義氣呢. 我那天跟Dickson他們慶祝，才玩到11點已經喝了很多，嘉靖於是載我回家。但我未到家已經受不了，下車吐了兩次，真夠受呢。下次一定記住不要喝太多。」

「小心啊。」欣盈回應道。她心想：「那天坐的士回家看到的FP 222上走下來的女生必定是曉君了。」

說著說著，列車到達太和站。曉君向欣盈輕輕的揮手便向太和站的出口步去。

「難道上水真的這般差?」欣盈在腦海中不斷詢問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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