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玫瑰之前擁有「女主人」之名的,是三朵聖母百合。
不同於玫瑰,聖母百合出生並長於古寧菲的花園裡,本來寂寂無聞,某天被他發現並受「寵幸」,被帶到書房當女主人。
花如其名,像《聖經》裡記載的聖母一樣純潔高貴。雪白的花瓣平均地向六角展開,每塊花瓣之間呈完美的一百零八度。在日間陽光的照耀下照射出潔白的光輝,夜間則被月光鋪上一層薄薄的銀光,無論日夜,都像六芒星般引導世人。直挺的花莖彰顯其脫俗的高貴,但同時漏斗外型讓她看起來像一位謙卑的知性女性,而非不可觸及。她總是平靜面對世間萬物,不自誇,不張狂,凡事包容,凡事忍耐,以身軀活出《聖經》裡提及對愛的教導。這枝百合一共有三朵花,但只有一個意識。
對古寧菲來說,畢直面向東、南、西三個方向的百合似是代表「我會無時無刻守護你、看顧你」。而對百合來說,古寧菲是她的主人,因此她必須謙卑、服從。因此她依照古寧菲的意願,安靜地融入以金和白裝飾的華麗書房──縱使簡潔古舊的風格會更適合她,但她毫無怨言。
自幼在花園裡成長的她既天真又純潔,一直以來只知道主人是個愛花之人,但直到搬進書房後,她才知曉其他花所不知道的另一面。古寧菲生性暴躁,經常會因為事情不順心而大發雷霆;而且他控制慾重,所有事一定要依他的想法去做,只要有一丁點差錯,就會發火大罵。百合每天靜心聆聽主人的怨言,以溫柔的身軀包容他的怒火,期望這樣可以令他舒服一點。
無論發生甚麼事,她都低著頭,安靜地以溫柔包容他的憤怒。就算有幾次古寧菲差點把她連同桌上的茶杯一同掃到地上,百合依舊不改忠心,以微笑守護他。
包容不等於妥協,賢良淑德的百合清楚這一點。她深信古寧菲需要的是一個靜心聆聽其痛苦的對象,而她是自願擔任此角色,接受他的一切,不求回報。
百合認為,她的主人是愛著她,需要她,才會把她請到書房來。
※
「這朵百合選對了。果然清純一點比較好,向日葵感覺太耀眼了。」
某一日,她聽到古寧菲自言自語。
之後她慢慢發覺,原來上一任女主人向日葵離去的原因不是因為枯萎,而是因為古寧菲不喜歡──或者是找到更好的,所以把向日葵請回花園裡去了。
她未曾見過向日葵小姐,甚至之前的女主人。她的世界裡只曾有百合們和自己,也許之前其他的女主人都是用類似的理由被送走,但她沒法證實。
古寧菲留意她是因為其清純之息,也許他愛的是她給人的感覺,而不是她自身,但百合低下頭,欣然接受了這一切。
她不在意自己得到甚麼,只在意自己能給古寧菲甚麼。若果她的純潔是他的救贖,她的聆聽是他的慰藉,即是證明古寧菲是需要她的,這就足夠了。
就算她知道終有一日古寧菲有機會以厭倦為由送走她,也不會改變對他的愛意。百合說過會包容、會忍耐,就會做到底。
只要他現在需要她,她就會存在。
※
生死有命,無論是多麼美麗的生命,也終需回歸塵土。百合在最後的日子裡,一直為古寧菲在她離去後未必能在短期裡找到替代的衷心聆聽者而擔心著。可是,到她枯萎的一刻,古寧菲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竟是:「啊,又有花要離去了。」
在她的眼中,他是整個世界;但在他的眼中,她只是依照自己所願而生的微小生命。
百合一生依照他的意願活著,但他並沒有當作一回事。她到嚥下最後一口氣時才發現這事實,但一切已經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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