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某個晚上,涼爽的東風徐徐從窗外吹進房間,快將盛放的紅玫瑰安靜地注視窗外的花園,嘗試壓抑心裡的不安。
這幾個星期,古寧菲沒再為了自己而整理房間裝潢,或是發脾氣。他不時站在玫瑰面前沉思,又不時拿出紙寫些甚麼。玫瑰很害怕,為什麼他改變了,難道是對我感到厭倦了嗎?要捨棄我了嗎?
她也覺得自己卑劣,明明說不希望古寧菲給她物質上的滿足,但當他真的這樣做時,自己卻在害怕,並想勸阻。到頭來,她不又是藉著這些行動和物質去獲得一絲安全感,真醜陋。
房間的所有蠟燭早在幾小時前已經全部熄滅,空無一人,但午夜的鐘聲響起後,本應早已入睡的古寧菲突然出現在房門前,瞪著玫瑰不放,不進房間來,似是在做某些心理準備。
紅玫瑰心裡很是焦慮,一直擔憂著的事也許要在今晚成真了。
「玫瑰,我們稍微散個步吧。」
良久,古寧菲低沉的聲音打破靜默,他緩緩走到玫瑰面前,雙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花盆,沿著走廊的昏暗燈光,慢慢走到外面的花園。
玫瑰第一次看見古寧菲花園的全貌。
眼前的世界是多麼的廣闊,花園的面積比巴隆的足足大上一倍有多。天上繁星閃爍,今晚天朗氣清,就連冬季的銀河也能清楚看見。一直只能從窗邊認識世界一角的玫瑰,這刻就像個孩子般到處張望──視覺太黑沒關係,她都感覺到。直到古寧菲把她放在地上後,才醒過來。
她的主人小心點著早已放在旁邊的火燈,玫瑰這才看見,自己正身處一個玫瑰花圃中間,而古寧菲身前,有一個早已挖好的洞。
他難道……
「對不起,本來應該是明天早上做的,但我就是放不下心來,沒法睡。」古寧菲溫柔地說。
他熟練的把玫瑰和土壤從花盆拿出,再放到洞裡。
「妳應該很想待著花園裡吧,對不起,一直把妳困在房間裡。」古寧菲開始小聲的對她說話。
不,就算是花園,還是房間,我都不在意,我只是想在你的身邊!玫瑰這刻十分渴望能夠擁有與古寧菲交談的能力,好讓他能夠停止手上的工作。
「友人勸說我放手,我想了很久,到底該怎樣做呢?停止裝潢房間是不是已經足夠了?最後我發覺,把妳送到花園才是正確的決定。只有在這裡,妳才能無拘無束地活著,做回本來的妳。」
我一直都感覺自由自在,從沒感到被囚禁!
確認玫瑰安全放在土壤裡後,古寧菲開始把洞掩上:「如果把妳留在房間,我也許沒法控制,哪天又會開始胡思亂想吧。」
玫瑰頓時靜下來。她沒法反駁,古寧菲說的話都是事實。
也許在這段關係裡要放手的不只一人。古寧菲需要放下他的執著,而玫瑰也要學習放下因朝夕相對而生的依附。既然她愛的人選擇了面對,決定前進,她也應該要支持才對。
但她害怕,一放開,就是終結。
把洞埋上後,似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放下一塊大石般,古寧菲瞬間呼了一大口氣。他抬頭仰望繁星天河,再看看玫瑰,露出了少見的笑容。玫瑰很是驚訝,不只是因為他笑了,而且那笑容是毫無壓抑,帶有釋懷和感嘆的微笑。
「果然在花園裡的妳才是最美的,看啊,繁星光芒照在妳的花蕾上,這刻的妳就像一絲希望,身上充滿無限的可能性,讓人無不期待看見妳再次盛放的一刻。」
玫瑰不敢抬頭看那些星星。她不得不接受要別離的事實了,而且自己無力挽留。沮喪的她,甚麼都不想聽。
這時,古寧菲俯身指著地上某些東西:「還有這些滿天星,是給妳的。」
玫瑰低頭看,才發現身前種著一些滿天星。雪白的滿天星看起來毫不起眼,但平凡得來卻又優美,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她不禁笑了。
她曾經聽說過,滿天星,蘊含著清純的意思,花語是思念、青春、夢境,以及真心喜歡。
一直焦慮不安的少女頓時安心了。
他沒有離開她,一直都在。外在環境改變了,關係的形式改變了,但那份心意卻一如以往,從不變更。
「我仍然會來看妳的,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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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張合成照,銀河是從Adobe Stock下載的,而玫瑰園則是攝於奧地利的美泉宮。星空下的玫瑰園可能是這個樣子的吧,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