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淫婦慧詩提供的兩條線索,張曉和郭自強,這年都生活得正正常常,還未被捉去行割禮,我開始懷疑,是否所有男人都會被捉去呢?還是有自由意志的才會?「被自殺」這形容,在十年八年前正是這意思。
我又去找淫婦,叫她去跟張曉和郭自強性交。
她很輕易便完成任務。
「都一樣,與其他男人比較,太小,未進化。」她這樣說。
她竟然說未進化,聽起來挺搞笑的,一條陽具竟然可以用進化來形容,過了青春期就應該停止發育了,你有沒有聽過四十歲人還會長高?這根本是整形,她口中的進化,應該是換掉,與韓國女人整容的道理一樣。試過泡了個身材超棒,美若天仙,就像全智賢的韓國妹,幹了很多次後,她給我看未整容前的相片,他媽的,又肥又醜,我差點嘔出來,下體也有了陰影好一陣子,每次做愛都會想起那張相。大概兩個月才從陰影走出來。那次開始,我應承自己,不再搞韓國妹。
還是回到張曉和郭自強的正題,現在有了幫手,我只須跟蹤張曉,郭自強由其他人跟,也有人只是看我設置在閣驎街的畫面。以前我一個人處理,現在分三組人,肯定不會走甩眼,也不用叫慧詩去跟他們性交,看看換陽具了未。
跟了一年多,對他們的生活瞭如指掌,才發現,人生也挺無趣,可做的事不多,每天都是重覆昨天的事,工作以外都是喝兩杯,玩玩女人。我開始在想我以前的生活,雨傘革命前當銀行職員,跟他們的生活差不多,返工放工等放假,有女友朋友家人,沒甚麼特別,也沒有甚麼不滿。然後在被洗腦後,當上警察,其實都是一樣,只是返工放工沒有特定時間,沒人管我偷懶去喝酒搞女人,心情不好時還可以隨便找個看不順眼的人亂打,非常放縱的生活,但本質都一樣,呆呆滯滯,都是隨隨便便地過活。那我為甚麼會參與那場革命?記得了,跟很多香港人一樣,看到那些胡椒噴霧和催淚彈,便衝去了。你問我那段期間很有意義嗎?可以說有,好像喚醒了很多人。也可以說沒有,由頭到尾,明知港共政府是如何殘酷不仁,就算香港人做了甚麼,他們也都是極權政府,不應該對他們有期望。
說到生命的意義,實在太過抽象,太過具哲學意味,生活可以了無意義,也可以自以為有意義,又或者,不須要理會甚麼意義,只要跟著心去完成所想,過自己認為是對的生活,就夠了,我不是哲學家,生命的意義這種虛無飄渺的東西,就由他們去無謂地解釋。這一刻,我只想盡情破壞這政權,甚至毀滅他們的地方,沒有甚麼意義,只不過,我的心,我失去了的陽具,她們都叫我,一定要復仇。
就讓這無聊的世界毀於我手吧﹗
人閒著就會亂想東西。這個張曉,理髮也理了一個半小時,明明頭髮就很短,竟然留了在髮型屋這麼久,浪費時間。我從來覺得,理髮根本是一種浪費時間的行為,明明可以很快完結的事情,竟然又洗頭,又吹頭,剪完又洗頭,期間髮型師還會跟你談天說地,說的都是天和地,完全沒營養,卻要裝作很有興趣。記得有段時間,十分鐘速剪很流行,我超愛去那種理髮店,快快剪完就走,但上年政府立例禁止了,說嚴重影響市民的生活節奏和質素,我實在想不明白,可能他們認為市民只要花多點時間在無謂事上,作反的機會便會減低吧。
他媽的,究竟出來沒有?天也黑了。我只想你或郭自強早點被捉去進行割禮,好讓我不用再跟。
想不到,真的來了。
他從髮型屋走出來,由上環往蘭桂坊方向走,沿路人不多。我看看手錶,九時十五分,市民通常都回家了,要不就在餐廳或者酒吧,很少在街上流連,何況天氣開始冷了。
他一直走,一直走,一直沒甚麼問題,期間還走進便利店,買了支啤酒喝。吹著冷風的街道,野貓、老鼠都躲起來,間中會有微醉的上班族經過他,但不多,路上行人少到令我跟蹤得很麻煩,距離要維持遠一點。
差不多到蘭柱坊了。我猜,他不過去找個新馬子來幹,而我,就只能眼白白看他泡女生,聽著他在家用力抽插。殊不知,他突然倒下來,不像喝醉酒那種,而是很突然,一下子就倒下來,然後臉朝地上躺著,動也不動,說他死了也不為過。
這是甚麼情況?
當我正想跑過去了解,一架黑色房車駛到,兩名穿著黑色踢死兔,頭卻戴著防毒面罩的人走出來,拿出用來裝屍體的黑色塑膠袋,三扒兩撥便將張曉收進去,一個抬頭,一個抬腳。車尾箱自動打開,他們以純熟的手勢用力一拋,張曉的身體剛好被掉進去。二人便回到車內。
我看著那輪車以正常速度離開,往金鐘方向。
這過程,除了我,應該沒有人留意到。環顧四週,沒有人。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留意到我,但就算有,也沒有理會我。
我想起還有誰看到了。那位置,我安裝的閉路電視拍到的。
電話鈴聲隨即響起,
「你也看到嗎?」我接聽後立即問。
「看到,那個男突然跌倒,被戴面罩的人搬走了。」電話另一個的聲音帶點驚惶。
「用不著你重覆我看到的,有人追蹤那車嗎?」
「沒有,只有我在看你的閉路電視。」
「沒有人在附近嗎?」
「應該只得你。」
「但我的車不在附近,可以怎樣?」
「的士或跑上去吧。」
這類答案可真充滿營養,我馬上收線。
看著空空的街,莫講話的士,連車也不見部。剛才黑色房車離開的方向,甚麼也沒有,看不到車尾燈的殘影,連汽油味都被吹散了。
與其強迫自己跟上追不到的怪物,眼前的東西更值得查證。他突然暈倒的地方,是個坑渠,這跟我之前懷疑的不謀而合。我小心翼翼步近案發地點,登時怕附近有人監視我,左望右望,不見任何人影,卻總是感覺到有幾對老虎眼睛看著我。當然我這樣想很蠢,就算沒有人在現場監視我,不同角度的天眼經已將我攝入鏡,就連我自己安裝的閉路電視也見到自己,鏡頭背後隨時有數百對眼在看我的表演。然後明天就派人捉我去問話,「講,為甚麼死盯著那坑渠?」他們首次問的問題應該是這條,我猜。
我踩在剛才張曉暈倒的坑渠上,看下去,看起來甚麼也沒有,跟這世界一樣,表面看起來很正常,卻暗藏著荒謬的秩序。我認為,總有些甚麼的,我踩在坑渠上,期望它會突然打開,把我吸進去。
它沒有。只是靜靜地跟我對望著,好像也期望我會打開那蓋子一樣,把一些甚麼東西拉出來一樣。
還是沒有,我也在問自己,究竟要站多久?是不是應該追尋張曉被綁架的路線?又或者趕去另一個目標呢?
但人生很多時侯,到你差不多要放棄時,便有股力量要拉住你。我又看到煙了,從坑渠慢慢冒出來,經過我的鞋底,會否像鬼片般將我緊緊包圍呢?煙,卻在升到我的膝頭時,慢慢散去了。原本我還有點害怕,又有點好奇,很想知道這陣煙有否味道,正預備用力一吸時,只見煙散去,有點失望,也有點慶幸。
煙散去後,我又好像看到甚麼。
坑渠的深處,閃了一下。不是,那不只是閃光。而是,兩點光,看上去,就像一對眼。
對,我知道這是一對眼。他,或她,或牠在看著我。
我,也看著這對帶有敵意的眼睛。
大概對望了三秒,他貶了下眼。我確定是對方貶眼,不是自己。
貶眼後兩秒,消失了,這對發光的眼睛不見了。他去了渠道的其他位置,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也不知道他會否走上來跟我會面,我只知道,確實有對眼睛盯著我五秒。也知道,我的直覺沒有錯,地底出了問題。
我要下去。
電話響起。
「回來吧,我們看到失陽的過程了。」
推開山頂基地的大門,所有人都站在檯後,就像我已變成他們的領袖,一起恭敬地等我回來。他們的行為舉止有夠奇怪,散發出一陣詭異感,讓我不太舒服,但來到今天的田地,我已沒有選擇的權利,同路人不多,唯有不斷提醒自己,要好好利用他們。
企滿大屋的他們突然散開,一位將短髮染成金色的女子拿出一部舊式手提電腦,放在檯上。他們正是用這部電腦連接我的所有閉路電視。她沒有打開閉路電視的程式,反而直接開啟影片。
首先看到的是案發現場,暫時甚麼也沒有,我看著顯示屏,慢慢等待,一分鐘後,張曉終於步進鏡頭,慢慢走向神秘的坑渠蓋。
跟我在現場看到的一樣,只不過很突然地,他倒下了。
「我甚麼也看不見。」
「金毛玲,給他看慢鏡,逐格逐格。」說話的,仍然是熊泰。
她真的由頭開始,逐格逐格的播,就連未有人入鏡都照播,我還以為從那時開始便有異樣,殊不知,「喂,不要玩,直接點吧。」熊泰這樣說。
金毛玲吃吃地笑後,按兩下制,影片的時間軸馬上推前,已見張曉入了鏡,並逐步迫近坑渠,「就是這裡,留意,要好好留意。看著他的腸仔,嘻嘻。」她完全不當一回事,輕挑得讓我難以置信。她叫我好好留意,但語氣態度反而令我不能專心。
「你看不看?」她大力地按了下鍵,並看著我。
被看穿沒有集中精神讓我很尷尬,但這根本是她的錯,說甚麼腸仔?這個組織的人都那麼奇怪。
「你播吧,我不是一直在看嗎?」我說。
「金毛玲,聽他的。」熊泰又插嘴,並以命令的口吻指示她。
我在想,這組織不是沒有大台嗎?
金毛玲再次用力按鍵,畫面又以超慢的速度播放。張曉逐格逐格行,到坑渠蓋了,「這裡,看著坑渠蓋,會伸出一條像蛇的東西。」金毛玲說。這次她的說話方式較正常,我也特別留意坑渠蓋,果然,先是少許白煙湧上,然後有條蛇從蓋的空隙衝出來,一下子咬了張曉的下陰,只是一格,便馬上回到坑渠內。我猜,牠應該一口咬斷了他的陽具,可能立即吞了,又可能帶回坑渠,交給飼養牠的人。
我想起剛才坑渠內那對眼,我見過牠,牠也看到我。
「我見過牠。剛才我站在坑渠蓋上,一直向下望,有對眼,向上看過來,但牠沒有衝上來攻擊我。」我跟熊泰說。
「牠要吃腸,你卻沒有。」金毛玲真的很煩人。我知道她說的可能是事實,但說話方式讓我很想揍她一頓。
我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
「她說得對,看來有頭怪物試圖吃掉所有香港男人的陽具。但是……女人怎麼辦?」熊泰將談論帶回重點。
「沒有陽具女人也不好過。」金毛玲這次就有見地了。
「他們想控制我們的性慾,你們應該都有收過假陽具吧,聽說,那是非常具力量的大陽具,讓男和女都沉醉於性愛之中。」我看著電腦屏幕說。
「那,我們便可以確定,坑渠內有古怪。」金毛玲重複事實。
「下去吧。」熊泰說過這句話後,原本低著的頭,抬起來,眼神掃向所有人。
其他人則似收到了沒有大台領導的指示,全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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