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吃個一家餐廳的牛扒,覺得很好吃,就那麼的一次,你嚐過了難忘的味道;可是那家餐廳結業了,於是你四出找尋一家類似的,企圖再次品嚐那種美味。你試過這種感受嗎?
自從晨消失在我生命後,日子很是難過,於是我迷上了ICQ。不是因為ICQ可以認識女生,是因為ICQ是我和晨的開始。
在ICQ上,我認識了凱琳。和她的相遇不是偶爾,是我故意的;我故意找一個和晨相似的人,企圖再次延續那種感覺。終於我找到了她,一個跟晨住在同一區、甚至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人,當然她也是個女人。
但原來同年同月同日生人,感覺是可以完全不同的。
同樣是長髮飄飄的凱琳,身型比起晨小了一圈,雖然不如她漂亮,卻很愛笑,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很是可愛。如果晨是北風凜冽的布拉格,那麼凱琳絕對是陽光燦爛的沖繩島。
第一次見面,我們相約在圖書館,她穿得很樸素,一件深藍的復古運動外套加上牛仔褲。手上、耳上沒有任何飾物,也沒有口紅和化妝,卻一樣顯得很可愛,是個純天然的美人,只是……有點傻氣。我們在圖書館一角靜靜地聊天,那裡只有我們兩人。聊了一個下午,打算去吃晚餐時,就在我站起來的那一剎,她忽然湊上來……半站半蹲俯前的我,半坐半站仰著頭的她,就這樣吻上了。
這一吻,不長,大概只有五秒,然而這時候如果有一個鏡頭在拍攝著的話,絕對是個很有趣的畫面。因為五秒之後,我們都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而倒坐下來。
我不知道這一吻會不會是最短的一吻,但肯定是最荒謬的一吻。片刻的沉默過後,我問她為什麼要吻我?原來她以為我要去吻她,她不知如何反應,傻呼呼的接上了;我由驚愕轉為發呆再轉為大笑,因為當時我俯下去的目的,其實只是要把她那邊的書拿過來收拾而已。我們就在這樣的一個荒謬誤會下,開始了一段荒謬的戀情。
那一年,家裡環境變好,我搬家了,雖未至於山頂豪宅,但也算是比較豪華的了。有了私人的房間和廁所,房內設備更是一應俱全。凱琳和晨住在同一區,也就是說離市區非常遠,而我家正好也是偏遠地區,卻因而造就了不少我和凱琳在家獨處的時間。
就在我們那荒謬一吻後的一個星期,她來我家過夜。我們親吻著,衣服也很自然地慢慢脫光。在我眼中,她不是很開放的女孩,只是她一直也很容易就犯,要牽要吻,她從不拒絕,但我是沒想到她對性也沒有絲毫抵抗,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經驗豐富,思想開放,誰料到原來她是第一次,因為我是她第一個男朋友。
過程中,她帶著一點點的羞澀,聲音始終困在喉嚨裡,沒有瘋狂的抓床單,也沒有誇張的叫聲,一切就很自然地完成了。我感覺到和她平常不一樣,她骨子裡藏著一份如小孩般的純真。第一次把女生的童貞奪去(凱蒂那次我無法肯定和相信),我感到的卻是內疚而不是快樂,感覺上總有些不妥卻又無法說出什麼不妥;原來不妥的是,在翌日她就跟我說分手了。
是因為我傷害了她?還是因為感覺不好。
凱琳的告別很簡單,只是一通電話,原來平淡、簡單的分手,就如同公司發出來的解僱信,中間沒有對罵、沒有吵架、也沒有哭喊,不帶任何感情,只是一種交代和通知,殺傷力同樣巨大,因為來得太突然。
凱琳用一通電話突如其來的跟我分手,我也用一通電話把她圓回來了。正如我所想,凱琳果真是一個沒有絲毫抗拒的女人。不用廢多大的勁便把她追回了,對男人來說,這是好事,對凱琳來說,是壞事,因為她連最基本的自我保護能力都失去了。
兩星期後,凱琳和我再次作出了同樣的二人運動,事後翌日,也同樣地跟我說分手了。今次我用了三天的時間才把她討回。那時候我在想,這女孩到底怎麼了?是做愛後遺下的空虛感作怪嗎?每人也有,但也說不上要分手吧。
難道每次過後的代價就是要分開嗎?但我可不是耶教徒,當時年青的我,就如大多的青年一樣血氣方剛,頂多領悟到「色即是胸,胸即是shake」,愛除了談,還得做。所以我在為這些事情打算著,想著為下一次的分手而備戰。
直到第三次,果然發生了,但我們還沒有發生關係,關係便直接斷裂了。那只是尋常的一天,凱琳也尋常地提出分手了,我再也忍不住要問出原因。她說她的前度追回她了,前兩次也是同樣的原因。前度?我是他的第一個男朋友沒錯,這是她承認的,凱琳是個很好的女孩,從沒有騙過我,她唸的是一所女校,認識的男生不多,而我也真的是她第一個男朋友,然而我沒想過她的前度……其實不一定是個男人。
和凱琳在一起只有三個月,幾乎每天也見面,一直也是單純、快樂的。也沒有多過問她的過去,要知道交換過去比交換日記痛苦得多,而且我自己的過去是那麼不堪入目的,怎好意思向人家交代。雖然我們可以輕易地把幻想出來的謊言寫在心愛的卡通日記上,但總不能輕鬆地向心愛的人說一句謊話。撒謊是很累的事,我和凱琳過的很快樂、很輕鬆,因為我們之間沒有謊言。
愛貴乎真和坦誠,這是恆久不變的定律。然而在要求愛侶坦白的同時,有沒有想過,其實中間是有一個盲點的;任何人也可以對愛侶很坦白,從不撒謊,也不用撒謊,因為根本沒說出來;沒說出口的就不是謊言,是事實,都是真實的和坦誠的,只不過那是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實罷了。在知道凱琳純真背後那種不為人知的事實時,我崩潰了。
在晨之後,我不斷努力地培養自己成為有條件的男人,但原來我怎樣努力也沒用,即使自信條件不輸人,卻有可能輸在起跑線上,那一條起跑線把我跟凱琳徹底地劃分開來,是一個我不能明白的世界。
她們是一對的。
從初中開始,她們便已經是一對,她的那個「他」,外型上比我討好,因為「他」沒有男人味,一點也沒有;也受她的朋友歡迎,因為「他」同時是她們的朋友;也受她的家人愛戴,因為「他」早就認識她家人,雖然沒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受她的同學推崇,因為「他」是那個社群內的老大,很多學妹想倒追「他」。
對於我這個第三者給予的所謂壓力,「他」沒有絲毫感覺,我能輕易地追回凱琳,原來「他」比我更輕易。所以,我輸了。
那一夜,是我敗得最不甘心的一夜。
開始時是我把凱琳當成了愛的替身,讓她來填補女神飛升之後留下來的空虛和遺憾。因為我的年齡、性格、星座、外型都與「他」很接近,凱琳在與那個「他」分開之後,把我當成了「他」的替身。
原來世上真有因果報應,原來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只我一個,我把喜歡我的人當成替身的同時,原來我也只不個是個替身。我敗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敗,我只知道戰敗了就得割地賠款;我把心割了一半出來,也把戰敗賠償一拼交上;我說過真相總會讓人瘋狂,在知道真相的時候,我瘋了。
我說的真相,不是凱琳的秘密,而是她即將要離開我、無法改變的事實。當你知道一個你一直以為不會離開你的人,忽然要決別時,能不瘋嗎?我作出了最後的掙扎;那時我還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但我還是希望留下一點點的回憶,所以我造了本筆記。夜半,在隨手找來的在記事簿上,貼滿了打從我們第一天上街時的吃飯單據、車票、戲票……每天的心情和感想、對電影的感覺、晚餐的味道、車程的長短都一一寫下來;連同一瓶裝得滿滿的,代表我碎裂成千顆的摺紙心一併送給凱琳。
沒有哀求,沒有挽留,因為我沒有資格,只有祝福。我把她當成代替品,所以我也代替她承受替身的痛苦。
荒謬的開始,荒謬的結束。開始的時候,我把她當成了替身,她也把我當成了後備,到今天要分開了,我才發現我喜歡凱琳原來不比晨少,在日夕相處的時候,我們的心已漸漸靠近,但我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感覺是對還是錯,也許人有時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愛上對方,所以在臨別的時候,我跟凱琳說希望她把我的心剖開來,看看我是否真的有愛過。
半年後,凱琳給了我一個答案,她看到了我給她那最後的情書。
凱琳如我所說的,把我碎掉的每一顆心都拆開,拼合那封我給她最後的情信。信上最後這樣寫著:瓶子裡面有一千一百二十二顆心,只要再加上一顆,就剛好是我倆的紀念日,但我等不到那天,因為妳把我最後的心帶走了,而這剩餘的、碎掉的回憶,希望妳也能一併帶走,永遠鎖在瓶中。
凱琳拿著那用膠帶貼貼補補的情書回來時,也把我破碎的心都修好了。為了這些浪漫的小玩意,她留在了我的身邊。
只為了一份小玩意而決定跟一個人在一起,可能會有人覺得兒戲和幼稚,回想起來,真的很幼稚,但越幼稚的越浪漫。凱琳讓我知道的了一些從前不知道的,在凱蒂和晨身上也理解不到的事;愛原來不在乎條件,在乎的是用心。她欣賞的是那份為她手作的心意,在往後的日子,為了討好她,除了摺紙,我也曾試過把出奇蛋切開放進戒指送給她,但光是練習如何不留痕跡地拆開招紙,已經要花十數個蛋了,拆開後再用火槍把朱古力盪熔黏合還原更是考功夫。亦試過做卡通便當、一起造壽司,把飯團捏成雪人等。
直到一天,我忽然發現我不會再做了,畢竟人會長大,會覺得有更多的東西比浪漫更重要。而且年代不同了,有朋友曾經把這幾招借去,換來的評價是無聊、浪費時間和金錢,更甚者連那瓶摺紙都給扔掉了,那封情書從此不見天日,可憐的我們,因為把浪漫都遺忘了,最後當然是給浪漫遺忘,就如我和凱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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