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警方帶到一棟鄉下的透天厝前，斑駁的磁磚牆面爬滿鮮綠苔癬；沾滿灰塵淤泥的窗戶裡面沒有透出一點光芒，在黑夜的襯托下，增添幾分陰森恐怖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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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大門外，身邊有好幾名保持戒備的警察，後方停在路上的警車開著警示燈，最外圍有許多記者，他們就像是飢腸轆轆的狼群，等待分食眼前我這個飽滿可口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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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那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是如何殺害被害人的？」警局的小隊長站在我的身邊，向我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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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佯裝一副吊兒啷噹的樣子，彷彿回到案發當時，走向已經鏽蝕的黑色鐵門，右手伸進口袋做出掏出鑰匙的動作，將空氣插入鑰匙孔，轉動門把，然後輕輕把門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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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差不多這個時候，我從補習班回來。」我一邊說，一邊走進漆黑的客廳。身後連續的閃光燈幾乎要照亮整個客廳，快門聲此起彼落，彷彿我現在正走在某頒獎典禮的紅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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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髒亂漆黑的客廳中間，戒備的警察手上拿著手電筒勉強照亮現場。我伸手指向已經老舊的快要壞掉的木椅，說道：「酒鬼那時候坐在這裡喝酒，一看見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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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直接說明案發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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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隊長似乎不想要聽故事，也罷，畢竟不是人人都能體會那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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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警察先生。」我微微鞠躬向他道個歉，「總之，我和酒鬼、毒蟲兩人吵了一架，他們根本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上，於是趁著他們無法還擊時，用廚房的菜刀殺死他們。」說完，我轉頭看向小隊長，微微一笑道：「我幫了你們大忙，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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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隊長表現的很冷靜，似乎沒有把我說的話聽進耳裡，他只回應他想聽到的內容：「然後呢？屍體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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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年紀還小，回過神時我很慌張，我不知道該面對眼前的狀況，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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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嗶……嗶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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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響起，我左右看了一下身旁的警察，然後將手伸進口袋拿出手機，我沒有看螢幕一眼，便將手機放在耳朵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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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幫幫我……幫幫我……」我沒有說話，手機那頭傳來一名男孩的聲音，他語帶哭腔，急促的語氣顯得慌張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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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呼吸一口氣，撇眼看了看周圍的警察，故作鎮定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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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我把他們兩個都殺死了！現在該怎麼辦？報警嗎？可是我不想坐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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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聽我說。」我嘗試安撫男孩的情緒，「你確定他們真的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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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應該死了，他們流了好多血，地板、牆壁上到處都是血……他們一動也不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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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現在走到倉庫那裡，沒記錯的話裡面有一支鏟子，以前爺爺拿來翻土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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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可是……要鏟子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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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鬼和毒蟲的屍體拿去院子裡面埋了，挖越深越好，盡量讓外表看起來沒有挖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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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男孩用力擤了一下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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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我身邊的小隊長撇過頭，指示兩名警察到後面的院子檢查。很快的，他們小跑步回到小隊長身邊，在他耳邊輕聲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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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把屍體埋在哪裡？」小隊長的語氣嚴厲，衝著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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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縮起肩膀緩緩點了一下頭，繼續對電話那頭的男孩說：「埋在院子不太安全，隔壁鄰居常常把狗放出來在附近晃，要是被牠聞到味道就糟糕了……你還記得秘密基地嗎？穿過稻田後沿著道路走右手邊第三個草叢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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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那頭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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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抱歉，把兩具屍體帶去那邊好像有點太招搖了，不如用火燒掉好了！最近附近的農地開始會燒一些乾草，明天清晨拿到後面農田旁直接燒掉，比較不容易讓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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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小隊長走過來直接拎住我的衣領，雙眼充滿憤怒的情緒直視著我，雙脣顫抖，輕聲對我說：「這樣很好玩是嘛？在審訊室的時候你說埋在後面的廢地裡，到這裡一下又說埋在後院，一下又說放火燒掉，這樣玩弄警察很有趣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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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警察見狀趕緊上前將小隊長和我拉開一段距離。我把放在耳邊的手機緩緩放下。螢幕亮著，顯示手機預設的桌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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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啊！不要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小隊長提高音量吼道，「你究竟把你父母的屍體埋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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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久遠的事情我怎麼還記得？不如問問看他吧！也許小孩子善良的心會告訴你。」我伸出手將手機拿到小隊長的面前。他毫不客氣的拿去手機，低頭看一眼手機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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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瘋子……」小隊長咬緊牙嗔怒瞪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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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哈哈哈哈！」我忍不住捧腹大笑，「為什麼你們那麼在乎那兩個敗類？什麼狗屁父母！？我根本就沒有父母啊！」說完，我走過去搶走小隊長手上的手機，放在耳邊對著電話那頭的男孩，開始大吼：「把屍體藏去閣樓！把屍體裝在地下室的桶子裡！用刀子將他們分屍，拿去餵給附近的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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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我舉起手用力將手機摔在地上，螢幕瞬間裂開，碎裂的外殼噴散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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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來就沒有負起養我的責任啊！一個只會喝酒的死酒鬼，和吸毒後發瘋的臭婆娘，到底什麼時候是我的父母了啊？我是誰？我是他們的孩子？哈哈哈！不要笑死人了！我是誰？我是他們的財產！我是他們的工具！我是他們的僕人！毒蟲和酒鬼從來都沒有小孩！他們從來都沒有！哈哈哈！」直到此刻，我一次將多年來累積在心中的情緒釋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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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妄的笑聲縈繞在老舊的透天厝裡，衝上了屋頂，彷彿也透過地板上壞掉的手機，傳到十年前殺害了親生父母的小男孩耳中。
男孩在夜幕中，把屍體埋在透天厝後方的廢地裡，微弱的手電筒燈光裡，印照出男孩布滿淚痕的表情，此時他的臉上已經沒有犯案時的惶恐，只有解決麻煩事情後，一抹平靜又帶點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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