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北風驟然停下,雪也止了。和風細送,明媚的陽光穿透重重雲層,直射到洛陽城張讓府邸內。張讓的府邸規模浩大,内裏庭院林立,亭台樓閣無一不缺,直如一小行宮。東院是「紫微十四星」的住所,十四塊大圓石呈半圓形端放在院内涼亭前的空地上。
此時,十四塊大石上只有六名十四星盤腿而坐,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望向前方的廂房内。
這廂房是十四星的會議室,窗戶垂著厚厚的簾布,使得丁點陽光也透不進房内。内裏裝橫簡潔,只有一張圓桌置於中央。桌上點著一盞油燈,忽明忽暗的火光閃爍不定,使得房内氣氛更為陰森。
房間内有五人,均是十四星中的高層,站在上首的乃首領紫微,他身長八尺,一雙如黑寶石般的眸子鑲嵌在白哲而輪廓分明的臉上。紫微五官幾乎完美,相貌極是英俊,只是那雙眼睛卻是冷冰冰的,使得整個人透露出一種孤高冷傲的氣質。
紫微道:「巨同等三位兄弟押送盧植,卻被人所害,這事大家都知道了。」他語調平和,但聽上去卻是冷冰冰的似不帶感情,他的嘴角雖在微笑,卻難以掩蓋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他頓了頓,續道:「連同之前救了皇甫嵩,劫走了從黃巾奪來的物資,都是同一人。張大人昨日與劉宏對質時,劉宏替此人取了一個綽號,叫潛龍。」
「潛龍?」其餘四人一陣低語。
紫微從懷中取出劉姓玉佩放於桌上,隨即,一名頰下留有長鬚的方面儒生取起細細端詳,此人名為天機,是十四星中的智囊,負責每一次任務的統籌,他看了一會,道:「劉宏的隨身玉佩!」
劉宏乃靈帝之本名,十四星跟隨張讓,對皇帝極是輕視,普天之下除十常侍外相信也只有他們敢直呼皇帝本名了。
紫微點頭道:「當日我們集合,見三名兄弟餘時不至,我當時帶著破軍、七殺、天陰前去查探。當去到十里鄉,立時便發現了天同與巨門兄弟的屍首,仔細查探下,也發現了廉貞兄弟的屍首。而這玉佩,端端正正地放了在巨門兄弟的屍體上。」
「放在屍體上?那顯然是故意示威的了。」天機一邊說,一邊望向身旁另一名中等身材,相貌粗獷的男子。這人正是紫微適才提到的七殺,他眼中閃過一抹哀色,隨即點頭道:「對。」
紫微道:「張大人自然怒不可歇,立時便找了劉宏。豈知他這次竟一反常態,正面頂撞張大人,更賜這人一個“潛龍”之名。」
「嘿,瞧這皇帝老兒,都時日無多了還想奪權,真不自量力。」說話人聲音尖銳刺耳,如金屬磨擦聲一樣令人渾身打抖,這人名曰貪狼,他面相奇特,頭窄臉長,左眼高右眼低,偏偏高的眼細,低的眼大,鷹鉤鼻幾乎佔據了整張臉的一半,雙頰深深陷了下去,嘴巴極大,兩邊嘴角幾近去到耳垂,整張臉如同怪物一般,難看得讓人看了一眼絕不會再看第二眼。
紫微嘴角牽起一絲微笑,道:「劉宏長期被張大人以酒色和消魂散控制,到了今時今日還想反撲,當真意想不到。說回這潛龍確實不能不防,把咱們十四星其中之三……」
「呵呵,現在應該稱作十一星了吧?」貪狼冷笑道。七殺一聽,立時雙目圓瞪,惡狠狠地瞪住貪狼。後者迎向對方目光,以那難聽的聲音笑道:「怎麽了?我的七殺小弟有意見?」
「巨門三名兄弟曾與我們出生入死,貪狼你的説話未免過分了。」七殺聲綫洪厚有勁,與貪狼的刺耳難聽、紫微的冷淡如冰截然不同。貪狼再冷冷一笑,道:「一個反口覆舌的叛軍之將說出此話,倒真讓我汗顔。」
七殺出身黃巾軍,後投於張讓麾下,一聽貪狼的話立時惱火,正當現場氣氛劍拔弩張之際,站在兩人中間的紫微道:「別吵。」
紫微一說,二人都不敢造次,七殺繼續緊盯著貪狼,後者則只陰惻惻地一笑,不知心裏盤算着什麽。紫微說道:「三名死去的兄弟,永遠都是十四星的成員。」說着眼光飄向貪狼,後者目光與紫微一接,立即低下頭去。紫微道:「剛剛想起一事,劉宏長期服用銷魂散,按理來說絕無精力籌備此事……太陰,難道是最近他都沒有服藥?」
此刻,一把嫵媚的聲音響起,說話之人乃十四星中唯一的女子,名為太陰。太陰膚色白哲勝雪,瓜子臉,眼波盈盈,嘴角間似笑非笑,神態撩人。她搖頭道:「銷魂散一經服用,就不得停止,否則會血脈賁張心裂而亡,劉宏不可能停用。」
「這就奇怪了。」紫微沉吟半響,問七殺道:「七殺,你覺得如何?」
七殺想了想,答道:「潛龍或許只有一人,但指示他的,應該不止一人。這玉佩乃劉宏隨身之物,絕不可能隨便交托別人。潛龍雖替劉宏辦事,但未必就是直接聽命於他。」他見紫微點頭,續道:「真正協助劉宏奪權的,是朝中某人。救盧植時因為需要他的信物,所以才把玉佩交到潛龍手中!如此說來,我們的敵人不止是劉宏和潛龍,還有潛龍的幕後主使者。」
紫微點頭道:「張大人的意思也是如此,現在朝中與大人勢成水火的何進和張柘都有可能是幕後主使之人,最壞的打算,是兩人早已連成一線。」
天陰嘻嘻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們直接把他們或者劉宏殺掉,張大人另立新君,豈不方便?何必大費周章找那摸不着邊際的潛龍?」
紫微微微點頭,道:「劉宏一死,繼位的便是何皇后所出的皇子辯,屆時反倒是幫了何進一把。何進這屠夫手握重兵,也不能隨意對他動手,倒是張拓這區區羽林軍首領……」說到這裏,便止住了話語,雙目條然一瞪,綻露出一陣森寒殺意。
紫微話畢,眾人互視一眼,齊聲道:「紫微大哥,下命令吧!」
「天府、天機,你倆去西苑監視劉宏。七殺,你領著太陽、天相暗中監視調查何進一擧一動,但凡有任何消息,立即回報!」
紫微望向貪狼,道:「你帶領天梁、武曲,五日之内,務必把張柘殺死。」他冷峻的臉孔牽起一絲神秘的微笑,隨即神色變得凝重,一字一字地道:「我和破軍隨時接應你們,太陰留在這裡策應。去吧。就把這些亂臣賊子......」
「一個不漏的,全都幹掉。」
貪狼七殺相繼離去,紫微仍待在房内,望著桌上的劉姓玉佩怔怔出神。此刻,他竟看上去再無適才的冰冷。他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過了良久,他才喚道:「進來吧。」
一人推門而進站在紫微面前,這人禿著頭,身材極高極瘦,比紫微還要高上一個頭,臉頰深深陷了下去,活像一個骷髏一般。他正是十四星中的破軍。
「七殺背景複雜,貪狼奸詐狡猾,天機計劃路程......你......怎麽看?」
面對紫微的問題,破軍沒有回答,他是個啞巴,雖然說不出話,但卻聽得清楚。破軍走到案前,手指在桌上敲打出特定節奏,待他敲完之後,紫微點了點頭,道:「我也覺得是他,所以......才有此安排。」
紫微繼續之後還說了很多話,雖然每句都似詢問破軍,但實則卻是自己整理思緒。
破軍清楚首領的能力和性格,於是只沉默地站在他的身旁。
「你準備好了嗎?」紫微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破軍卻如洞悉對方心思一般的點頭回應。
冰冷的紫微,此刻露出由心底發出的笑容,他喜不自禁地搓了搓手掌,既是自言自語,又是向破軍下令的道:
「那,我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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