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魂入夢 - 第六章：落葉喬木

姬素月看著這個讓她背脊發涼的地方，她的手不自覺地緊握了。蕭子遙感覺到姬素月的不安，他輕輕回握著姬素月的手，「不用怕，這是落喬的記憶。」

聽到蕭子遙的聲音，姬素月稍稍鬆了一口氣，「那落喬呢？」

「在畫魂閣裏，進入了沉睡狀態。」蕭子遙笑道，「走吧，我們要先看看這落喬，到底是一隻怎樣的妖。」

姬素月跟著蕭子遙走到了一個房中，其實他們也是誤打誤撞，畢竟他們並不瞭解葉宅。

蕭子遙帶著姬素月直直地穿過了一扇門，一個小孩子坐在椅上，他面前的桌上則放了一盆優曇花。

「是落喬。」姬素月看著那盆熟悉的花，低聲道。

看來，他們首先進入的便是落喬對葉慕幼年時的記憶，而眼前這個孩子恐怕就是幼年的葉慕了。

幼年的葉慕有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誰也不會想到，多年後他的眼睛會失去了光彩。

小葉慕細心地替眼前的優曇花抹去沾上枝葉的泥土，又澆了些

許水，然後便是靜靜地看著那朵花。

「大少爺，您也該吃飯了，要是讓夫人知道你把她不要的花撿了回來，還為了這花廢寢忘食，大夫人會生氣的。」一個小丫鬟細聲在小葉慕的耳邊說道。

小葉慕卻是調皮一笑，「娘親那麼疼我，怎麼會因為一朵花生我的氣呢？何況，你不覺得這朵花很好看嗎？」

小丫鬟低下頭，輕笑道：「未開花，怎麼會好看呢？大夫人不要这朵花，也是因為它與其他曇花不一樣，從大少爺出生開始養到現在，都不肯開花呢，夫人都快沒耐心了。」

小葉慕湊近了優曇花，「未開花我也覺得很美呢。只是如果真的這麼久不開花，大概是母親照顧它的方法不對吧？」

小丫鬟不敢多言，只是輕輕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姬素月和蕭子遙正看得入神，突然，四周的畫面開始扭曲起來，再恢復正常時，已是另一副光景。

稍微長大了些的小葉慕坐在優曇花前，認真地看著手中的典籍，而此時的優曇花已經轉移陣地到了葉慕的書桌上，大概是為了能長時間對著它吧？

姬素月走近小葉慕，反正這是在夢中的記憶裏，小葉慕看不見她。

她看了一眼小葉慕在看的書，不是什麼經書，居然是一本花典，上面記載著照顧不同花的不同方法。

「難怪……難怪落喬那麼在意葉慕了。」蕭子遙在一旁感嘆著。

姬素月卻不太明白，「為何？」

「一個人對自己如此盡心盡力，為自己擔憂著想著，又怎麼可

能不感動，怎麼可能不動情？」

姬素月了然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蕭子遙，「那你方才……算是在為我擔憂嗎？」

蕭子遙一愣，大約是沒想到姬素月會突然問這麼一句，他打了個哈哈，摸了摸鼻子，「哪有哪有。我是擔心你不見了，以後就沒人陪我說說話了。」

姬素月翻了翻眼皮，想著自己到底是怎麼碰上這麼一隻東西的。

突然，小葉慕大叫了一聲，把蕭子遙和姬素月都嚇了一跳。

門外的小丫鬟大概也被這一聲嚇到了，急忙跑了進來。

「我找到了！」小葉慕興奮地對著小丫鬟道。

小丫鬟拍了拍胸口，「大少爺，您突然這麼一叫，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大少爺這麼開心，是找到什麼了？」

小葉慕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興奮得連聲音也變了調：「我找到了，原來這朵不是普通曇花，而是優曇花，又稱落葉喬木，是三千年才開一次的神花呢！」

小丫鬟微微張著嘴，看了看桌上的優曇花，卻看不出有何特別。

小葉慕已經不理會那小丫鬟，只是興奮地看著書中的照料方法。

在小葉慕的細心照料下，優曇花雖一直緊緊閉著不肯開花，卻在不開花時也顯得特別嬌艷。看著這樣一心一意照顧著自己不要的花的大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由著他去。

小葉慕更是興致勃勃地替這朵優曇花取了名字，他說落葉喬木，其中拆開來，便有與他葉慕同音的名字，那麼這優曇花，便喚落喬。

於是乎，葉慕對落喬這朵話，像是中了蠱似的，疼愛有加，時不時還會與落喬談心，即便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他也說得不亦樂乎。

葉家人倒也不覺得有何不妥，畢竟若是要寫寫詩，那些詩人也會視萬物有靈，與其談心。加上葉慕在創作上的成就也不小，他們認為，這也算是一種教養的方式，也由他去了。

怕是他們萬萬沒想到，這朵優曇花是真的有靈，並在努力修煉為妖。

在修煉道上，妖也是有成仙一說的，只是他們要付出的比常人多了去了。

常人成仙，有仙骨有仙資才可修仙，這樣的規定下，倒也免去了一些人的癡心妄想。

而萬物若想成仙，必先在其真身內修煉萬年，化成可以為人的妖，回到妖界，在妖界中再修煉一番，其中必先斷大欲，還不許與凡人有什麼交集，更別提偷偷闖出妖界在人界逗留了。

而偏偏，落喬什麼大忌都犯了。

她沒在真身內修煉萬年便強行化身為人，而成人後，更是在人間逗留起來，本來及時回妖界還算可以挽救的，可現在再加上現在與這葉慕有了糾葛，基本上是不能成仙了。

姬素月知道這些規矩，不免感到唏噓，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才可以讓落喬毫不猶豫地強行成人，只為了讓葉慕好過些？

也只是在這發呆的一瞬，姬素月和蕭子遙到了葉慕十五歲那年。

葉慕也沒負了他天生的好相貌與好才氣，特別是那雙眼，盯上一會怕是攝人心魂，不少未出閣的姑娘都想著嫁給這麼一個才貌雙全的少年，只可惜葉慕原來早已被定下了娃娃親。

正當無數少女感慨著自己沒那個運氣的時候，葉慕竟無故地生了場大病，這一病便病了整整一個月，大部分時間他都是躺在床上，一睡就睡上幾天。葉家請了好幾個大夫，多管齊下才讓葉慕恢復起來，可是葉慕卻在醒來的那一刻慌了。

「父親……娘親……我……我看不清東西……」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葉大夫人險些沒當場暈倒。

原本已經遣回去的大夫又被叫了過去，還多叫了幾個大夫，卻全都治不好葉慕這雙眼。

他原本水汪汪的雙眼失去了光彩，人也顯得憔悴了不少。

葉大夫人不知怎的，突然說了一句，「這是有妖孽作祟！快快去請個道士！」

這一喊，把一個道士喊了來。姬素月在一旁看著，卻怎麼也覺得不靠譜。

道士仔仔細細地看著葉慕，看了大半天，終於肯定是有妖孽作祟，葉大夫人頓時倒吸了一口氣，道士把葉老爺和葉大夫人帶了出去，告訴葉大夫人，要化解很簡單，只需娶個女子來擋災便是。

葉大夫人鬆了一口氣，看著葉老爺，雙目含淚，「幸好，幸好咱們給慕兒定下娃娃親，慕兒這次有救了。」

怎料，幾日後，一紙退婚書送到了葉宅中。

葉慕雙目失明的事不知怎的就揚了出去，而葉慕卻一無所知，依舊等著那未婚妻進門。他並不知道道士說的破解方法，只是知道他的娘親告訴他，他在大婚後便會好起來。

他每天坐在桌前，摸索著桌上的落喬，他告訴落喬，他以為以後沒機會看見它開花了，如今聽他娘親說，他還是可以有這個機會的。

姬素月在落喬的記憶中，感覺到了絲絲的悲傷。

是啊，落喬知道了一切，可是葉慕卻依舊蒙在鼓裏。

葉家不斷地請不同的人到宅中，希望可以讓兒子娶上一個女子，每天不同的人出出入入，卻都是拒絕的。

葉慕不知道，他以為女家的人每天都過來，也沒多問。

姬素月看著，也有些難受，那天葉慕知道她在西廂房後認為她便是女家的人，背後竟是如此悲哀的真相。

之後葉慕還是細心地照顧著落喬，即使他看不到，時不時把水灑出了盆外，把泥土翻了出來，可是他不肯假手於人，漸漸的，他開始習慣了，甚至比以前看得見的時候照顧得還要仔細了些。

葉大夫人卻是擔心這個兒子會不小心傷了自己，照顧得比他孩童時期還要仔細，最後更把優曇花搬去西廂房，不讓葉慕有機會受傷。

只是葉慕對這優曇花異常執著，每次摸不著了，便會四處尋找，再帶回房中。

在落喬的夢中、記憶中，蕭子遙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落喬對葉

慕的感情，她不希望他知道自己被退婚，她希望有人可以好好照顧葉慕，更希望有人可以真的替葉慕擋了這麼一劫，讓他可以重見光明，就算要犧牲誰她也不在乎，因為她只在乎葉慕。

蕭子遙看了一眼姬素月，又看了一眼著夢境中一遍一遍撫著優曇花的葉慕，他不可察覺地點了點頭，然後帶著姬素月出了落喬的夢。

落喬在他們出來後也緩緩轉醒，蕭子遙意味深長地看著落喬，姬素月也一樣，更直接開口問道：「落喬，其實你還有機會可以成仙，只要你回到妖道繼續修煉，不再管這葉家，這葉慕的事，你……還是要我們幫你嫁進去嗎？」

落喬毫不猶豫地點頭，「是。」

蕭子遙也開了口，正經地道：「好，我幫你，只是一旦你心願了了，便要回妖界，這次再修，也不可成仙了。」

落喬微微一笑，再次堅定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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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落葉喬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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