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先生 (Mr.Andrew) - 安德魯先生

「安德魯先生，早安。現時公元2089年5月10日，早上五時是你的生理起床時間，咇——」

「安德魯先生，早安。現時公元2089年5月10日，早上五時…….」

無機質的人工聲音從一塊長約5厘米，闊約3厘米的透明卡片響起。

「好的。」

在聽到我的回應後，她停止了聲音，轉而從卡片上投射出一幅立體的行事曆，準備向我報告。

剛從床上起來，我知道今天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時間坐在床上慢慢聽她說話。於是，我便行走起來，走去梳洗。

循著我的行走路線，她一直以日曆姿態不停在牆身投影著，並自俓說著：

「安德魯先生，你今天有三十四個約定的會議、一百六十九份文件需要閱覽並簽署——」

如是者，她一直報告著。

在我刷牙的時候、從自動衣櫃提取衣服的時候、還有在我吃自動料理出來的早餐的時候。

她一直報告著，直到半個小時，我吃完早餐之後，她停了下來，好像終於說完，能夠抖一口氣般：

「以上，便是你今天需要知道的事項。」

我掃視投射日曆表上的資訊，確定一下要緊的政府日程，看完之後，便吩咐我的人工智能助理——安娜，啟動早上的電視。

「好的，安娜，麻煩幫我開一開電視。」

「收到，開啟電視，請問需要根據喜好記錄進行個性化的過濾嗎？」

我搖搖頭，指令她隨便播一個電視台的節目。

要從成千上萬的本地電視之中，人手選擇一個自己真正想看的節目，沒有人工智能的話，是不可能的。

但我並不打算順從於電子的餵食。

「隨機節目《人工智能的歷史》。」

「好的，就這個，你可以待機了。」

說畢，她以日曆的形態消失了。

「自2000年代起，人工智能一直在人類歷史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在2008年智能電話興起，人工智能的皺型首次廣泛應用於人類的生活之中。直到2020年代，人工智能一直存在於電腦、手機、平板等等電子裝置，輔助人類的生活踏向美好的將來。」

我們人類一直都是依靠著人工智能活著，直至我們甚至覺得單純的手機、電腦的人工智能應用，已經開始滿足不了人類對於進步的渴求。

「直到2060年，人工智能有了突破性的發展，人類可以透過將人工智能系統植入大腦，完全與人工智能融合，全面強化人腦對於知識學習應用、數理演算、運動反應等等的機能，令人類正式步入完全的人工智能時代。」

自從某個國家開始為國民進行這種人機融合的措施之後，人類能夠在十分鐘內學好了一國語言、瞬間突破幾十年來解決不了的學術問題、以及在運動上得到超人般的反應，這種能夠讓人變身為超級人類的手段，儘管一開始被視為禁忌，不過一旦有人打破的話，其他大國便馬上爭相彷效，就好像歷史上的同性戀、基因改造等等的議題，人們一旦對自己的自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放後，便會蜂擁而上。

自人類與人工智能的高度融合之後，人類的進步便一日千里。不過我覺得與其說是進步，我覺得更是「進化」。

「與人工智能融合之後，人類能夠借助人工智能的演算輔助決定，將人類的生產力提升至人類史的最高點，而且能夠避免100%的錯誤，為人類社會的和諧進步作出了莫大的貢獻。時至而今，人類已經走在正確的進步之上，而在不久將來，更會迎來人工智能的高度融合更新，真正前住永續的和平和進步。」

電視節目一直說下去，一面倒的論證人工智能的幫助，宣傳政府在半年後的城市人工智能「大系統」(Big System)更新，將更加確定人類進化的歷程。假如我的後頸植入了人工智能的晶片的話，我大概也會認同他的這樣美好的說辭。

但，實情並不是這樣。

我是電子事務法庭的法官。我認為所謂「人類能夠100%避免的錯誤，永續和平」，是出於人類已經打大腦100%交給人工智能的前提之下。

「麻煩關上電視，是時候開始工作了。」

「收到。關閉電視，開啟互動工作空間模擬投射。」

瞬間，我坐在的餐桌前被投射成一張辦公枱，連同文件、筆、紙等等辦公室應有的元素，都是被投射出來。而我的椅子亦調整成大班椅的型態。除了人之外，一切眼前的事物的是虛擬的投射。

「好了，第一單案子。」

「深水埗區，傷人案，被告以拳頭突然襲擊前方女士，提告傷人罪。」

「打開被告的人工智能的記錄數據。」

「收到，打開記錄，以及人工智能的原始數據。」

一大幅由電子符號寫成的符號堆，不斷在我眼前整合運算，以數據的形式重現當時的案發行為。

我從口袋中，拿出自己實體的筆，把多餘的數據刪除再整理，慢慢就得出了數據出現錯誤的地方。

「原來。報告法庭，人工智能的運算出現錯誤，驗證過後證明是原始數據部份喪失，以及版本過舊未夠應付新一代的人口社會行為數據。提議：重新維護被告人工智能系統。」

「法庭：接納。判定：被告人無罪，需人工智能維護。」

「謝謝法官。」

我望向螢幕上的法官標誌，向著法庭系統報告著。

人類因此，從來不會犯錯，因為那些只是人工智能的演算錯誤。以整個城市1000萬人口統計，每天的犯罪案件不足20個，這就說明了人工智能的錯誤率大約在0.000002%左右。

其實這全交由人工智能系統處理也是可以，但基於需要有人類的判斷人工智能才能有權執行判決，每天如是者，大約有三四位人類法官一直這樣審議案件。

但我知道，其餘幾位法官大概已經把案子交由他們自己的人工智能審議，看看他們極高速的審案速度便知道了。

實際上，應該只有我一個人在以人力審案。

假如我把案子交由我的人工智能，讓她複製我的邏輯思考也是能夠重現我的審案技能。不過儘管我是以人力審案，基於我事前製作好一套審案的程式工具，幾百個案子也是一個早上的事。

所以，與其去讓人工智能代勞，倒不如我親身審案，好歹我也想真實地看看這個世界。

「第十二單案子，中環區，不實使用電子漏洞案。被告，以自設人工智能程式交易，不法獲取大量電子貨幣。提告，香港銀行。」

是難得的大案子。在人工智能的普及下，這個城市的人們過上了富足的生活，再沒有犯案的必然理由。

「打開涉案人工智能程式。」

一大片數據海，比較之前的人工智能都更多，更複雜。在字元之間，有著欺騙其他人工智能的部份，也有一些明顯的錯誤，但奇怪的是，它能夠運行的很順暢，這就顯得欺騙的部份和錯誤的部份是出自人為，而不是完全由人工智能所編寫。

不過在人類的取巧之下，竟然能找到銀行系統的一點點錯誤，並欺騙了他們的保安人工智能一個月，利害。

可惜，你被我找到了痛腳。

「報告法庭，相關程式涉嫌人為，提證：驗證該Ac7段至Er1段的數據。」

「辯方人工智能律師反駁：該處出現程式漏洞，涉及人工智能的運算出現錯誤，被告人罪名不成立。」

「反駁：當中Bv1段、Ct7段，以及De1段的程式碼為欺騙數據，請重新審定。」

「法庭：其餘三位法官判定欺騙數據審定不成立。判定：被告人無罪，涉案人工智能進入摧毀程序。」

我倒抽一口涼氣，攤在椅背。

可惡！我心想著，卻又有一點興奮。

身為法官，有時卻會因為有嚴重罪案出現而感到稍微的興奮，大概這些「犯人」也有著同樣的興奮吧。

世間和平太久，每天也過著被人工智能所引領的正確道路之上。

這個犯人挑戰著100%正確的人類，而我也嘗試在100%正確人類之中，尋找著那無限接近於0的錯誤。

「安德魯先生，你的腎上腹素在工作完畢之後，稍微上升了，是否要啟動健康檢查？」

「不用。」

說罷，我結束了互動工作空間的模擬投射，讓家居回復到原本的純白色之中。

接下來，是時候出外看看，好好讓我看看今天的世界。

後記：

這是我最近想到的段子，有心機的話大概可以發展成一部中篇小說。

不過最近在卡別的事情，就看看這沒有這個機會繼續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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