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上回程的路途時，我看著手裏那張由曉霖所寫，內含素文聯絡方法的字條，心間雖然馬上就有衝動想要聯繫她，不過同時間我亦從中想起曉霖交我字條時的情形。

那兒仍然是本已關館但因我的惡言而再度敞開大門的圖書館，當時曉霖靜默不語。

因為在此之前，我已經向她道歉。

「你別一副嚇呆的樣子好吧？我承認剛才說話的語氣確實比較重，但從頭到尾我也沒有傷害你的意思。不如你直接跟我說，到底要拿我怎樣你才能夠滿意，如果我做得到，那就定必不會拒絕。」

哪怕我的道歉不是發自真心，而且聽來有點虛偽，不過只要結果奏效，其實過程也是小問題而已。

「這樣嗎？那你過一過來……」曉霖的意思是要我把耳朵靠到她嘴邊。

於是，我即管照她所講，將身體貼近對方好讓她能伴我耳旁說話。

「夠近沒有？」

「可以了。那麼你就給我聽清楚……」

邊走邊想，轉眼間我已來到鐵路站，並準備步入列車車廂。其時仍復憶起曉霖在館內對我做過的事情，我摸著感覺上依然甚為灼熱的前額，非常懼怕跟我熟絡的朋友或有生意往來的客戶會在列車內看到這麼丟臉的自己。

「媽媽，媽媽，快看看那大哥哥！他的額頭好像黑了一大片，像炭一樣啊，真是醜得很呢哈哈！」

「我的乖乖女啊，媽媽看到了。但若然你繼續嚷得這麼嘈吵，那哥哥一定會聽到你怎樣說的，要是他聽到後覺得不高興而過來責怪媽媽，你讓媽媽失禮了，今晚不單沒有飯後糖果，你就連電視都不能看！」

一個同廂的小女孩拽著母親的衣衫問道，我知道她們談論的人……其實就是我。

雖然被人當成笑話般看待的感覺挺不好受，登時令我羞恥不已，可那小孩只是一時頑皮，如果我真的找人家母親晦氣，對我沒好處之餘，更加會把她害慘，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本來就不應去做，何況以當時的情形來說，我要是為此事跟人吵起上來，就算別人不這樣認為，我也會覺得自己在欺負孩子，既然如此，我始終決定不跟她們計較，反正我已經夠痛夠丟臉，她們即使再笑亦只是等閒事。

至於我的前額之所以會被弄黑，其實不用明言任誰都可以猜到是跟曉霖有關。說到底就是場等價交換，唯一問題是我沒料到代價竟會如此之大，歷經皮肉之苦才換來那張包含素文電話號碼以及某社交平台帳號名稱的字條，值得與否真是見仁見智。不過為人師表反而仿效時下學生沉迷的危險遊戲，那就講不過去了，若非我曾答應過她，如果她的要求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便不會拒絕，否則我一定會立即跟她翻面收場，不再由她擺佈。

當然尚有一點是非常重要的，因我實在低估了箱頭筆的威力，如果我事前知道它的危險性，或者我前額便不會變得烏黑一片。

「好，填色完成。」

「就是這樣？我的額頭都被你畫成這個樣子，可以罷手了吧？」

「還差一步，請你先合上眼。」

我不虞有詐先把雙目閉起，怎料她居然拿出一部智能電話。

接著喀嚓一聲從那電話傳來，我額頭隨即感到一股宛如被火燒的灼痛。對於這種整人的把戲，當中的科學原理我不是太懂，只明白皮膚被箱頭筆弄黑後，若再被電話拍照時的閃光燈刺激，就會有非常強烈的痛感。

不過奇怪的是，這種灼痛的持續性普遍較短，通常痛一會兒便會沒感覺，可我搭乘列車時仍然隱隱作痛，也許是心理作用，實際是甚麼情況我都不知道了，那時的我只知要遮掩惹來途人奇異目光的黑色額頭，其他事情尤其這種我再深思亦不會立即知道原因的問題，我自然沒心情理會。

邊坐車邊遮額，度過了挺尷尬的車程後，我很想立即跑回家去。就在下車之際，我卻聽到電話響起一發訊息通知的提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