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色】有你陪伴的黑夜 - 上

　　「小心腳邊。」

　　「嗯，謝謝你。」我回應著阿一的話，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由於不久前才下過雨，山坡的道路上有些溼滑。視力不好的阿一自己有好幾次都差點跌倒，卻還是一直擔心我的安危，讓原本孤身一人的我得到很大的安慰。

　　事情發生在兩天前，我和以晉作為首的五護人來到祈殿，在即將擊潰素盞鳴尊的力量時，晴明先生卻不知為何突然背叛了我們，導致大家的努力功虧一簣。

　　更糟糕的是，素盞鳴尊召喚出來的黑霧，讓五位護人一個個消失了，過去解救神隱男子的方式全都不管用，而我最後也在混亂中和稻葉失散。

　　接二連三的沉重打擊，讓我的步伐再也無法恢復以往的堅定。我第一次發現，原來少了大家的幫助，單憑我一個人，根本什麼都做不到。

　　就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心裡第一個浮現的念頭，竟是來到幕之國求援，是因為我過去太常受到新選組的照顧，才會產生這種依賴心理嗎？

　　我不太清楚這種感覺是什麼。

　　總之，是新選組的大家不斷替我加油打氣，我才勉強從悲傷中振作起來。

　　而他們討論的結果，是決定派出一位代表護送我到天之國，找大國主大人商量具體的辦法。以大國主大人的智慧，相信他一定能解決我目前的困境。

　　「那麼，最適合這項任務的是……」

　　就在鴨先生慵懶地吐著紫煙環顧四周時，阿一毫不猶豫舉起了手。

　　「請務必交給我。」

　　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情，阿一都流露出堅定的態度，看起來相當可靠。也正是因為如此，此刻陪我前往鳥居的，就是這個寬闊的淺蔥色身影。

　　因為途中他要去找幾位隊友交接事務，所以穿上了羽織。

　　回想起過去數個月，我們曾經一起去逛過溫泉街，也並肩看過絢爛的煙火，那些都是我待在幕之國的期間，最美好的回憶。

　　真希望一切都能夠盡快落幕，那樣的話，我們就可以一起去更多的地方。

　　只是，和大家失散的我，真有辦法挽回局勢嗎？

　　我搖搖頭，試著甩開那些負面的情緒。

　　前方，阿一的馬尾仍隨著步伐輕輕甩動著，比起上次見面，他的頭髮明顯又變長了些。像他這麼努力練習的人，劍技應該也精進不少吧？

　　剛才受到式神的攻擊時，阿一那利落的身手，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

　　在不知不覺中，像這樣只是盯著他的背影看，我已無法感到滿足。我莫名地想要牽起他的手，好好感受那手心的溫度。

　　「阿一，那個……」

　　「怎麼了？」阿一停下腳步，回頭對著某棵樹木說話。

　　對此已經習慣的我，害羞地把內心的想法說出口：「我們要不要……手牽手一起走呢？」

　　「啊？」結果，阿一的嘴唇微張，臉頰也微微泛紅，好像很訝異的樣子。

　　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

　　「咳咳，我的意思是，這樣你比較不容易摔跤，剛剛不是才差點被樹根絆倒嗎？」我趕緊隨便找理由搪塞。

　　「啊，說得也是，妳真的很體貼呢。」阿一說完，便對我伸出了手，唇角還掛著一絲淺淺的笑容。

　　那笑容真是好看，靦腆中還帶著幾分他獨有的溫柔，每每都令我心跳加速。

　　可惜阿一沒拿刀的時候，眼睛看不清楚；而拿刀之後，又像變個人似的，否則的話，我真想拿鏡子給他看看，讓他知道自己的笑顏有多麼吸引人。

　　如果他在人際關係方面能更有自信一點，那下次我介紹其他國家的朋友給他認識的時候，他說不定很快就能和大家混熟了。

　　暗自微微一嘆，我也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上。

　　和預期相同的微熱溫度，隨著他的大手包覆住我的手掌，如暖流般傳進我的身體。

　　「妳的手……好冰。」阿一看著我，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剛剛是因為著涼才會咳嗽嗎？」

　　「不、不是啦……咳。」他純直的理解能力害我差點被口水嗆到。

　　「這樣不行。」阿一說著，脫下身上的淺蔥色羽織，輕輕為我披上。

　　我受寵若驚，趕緊拒絕：「不行，這是代表新選組的重要信物，你不能這樣隨隨便便把它借給我啦。」

　　「並沒有隨隨便便。」他停頓一下，才繼續道：「妳對我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咦？」聽到這句話，我不由愣了一下。由於他的音量太小，我一時間無法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望向那雙翡翠色的眼眸，我的胸口一片炙熱，但在開口詢問那句話的意思前，我遲疑了。

　　因為我知道，阿一素來把新選組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所以鴨先生交代的任務，他將會不惜代價去完成。

　　也就是說，或許在阿一的眼中，我的安危僅只代表新選組的威信而已。

　　萬一是我會錯意的話，是不是對他造成困擾呢？

　　周圍的空氣彷彿凍結，靜默的氣氛令彼此都有些尷尬。

　　我正想說些什麼，阿一已經開口：「抱歉，我只是希望妳能打起精神來。不只是對我……妳對大家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

　　「這樣啊。」沒有聽到想聽的答案，我不由感到有些落寞。

　　「還有，」阿一抓抓頭髮，微蹙的眉宇更添幾分歉色，「可能是因為我眼睛看不清楚的關係，我們繞了一點路。」

　　聽到他這麼說，我環顧四周，這才猛然察覺，這裡的景色好像有點熟悉，難道說我們迷路了？

　　但是，這也太奇怪了。前往鳥居的路，我和阿一都走過好幾次，按理說，我們兩人應該怎樣都不至於同時迷失方向才對。

　　看著天色漸黑，周圍也開始起霧，我不安地抓住阿一的手臂。

　　「別擔心，我會保護妳。」他的手伸向刀柄，全神戒備，「是誰？出來！」

　　阿一的話音剛落，我看到林中的煙霧漸漸變成黑色，隨即散去。一個熟悉的人影從中顯露出來，我不禁睜大眼睛。

　　「晴明先生！」

　　一如先前背叛我和晉作等人時的情景，晴明先生那張俊美的臉上只有冷漠的顏色，過去擔心我會被式神攻擊的模樣，早已不復存在。

　　為什麼？為什麼晴明先生會出現在這裡？

　　「妳後退。」阿一上前一步，將我護在身後。雖然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能聽得出來，他的聲音對晴明先生充滿敵意。

　　「不，讓我跟他談談。」我不顧阿一的反對，毅然越過他為我築起的防線，一步步走向那個身穿黑衣的男人，想把所有的前因後果問個明白，也想知道晉作他們是否安然無恙。

　　「啊……」阿一在我的身後呼喊我的名，還試圖拉住我的手，但我無法回應他。因為我總覺得，若是錯過這個機會，我將再也無法知道真相。

　　「晉作他們在哪裡？」我開口問道。

　　晴明先生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越過我的肩膀看向阿一，讓我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妳又找到新的同伴，是嗎？」他冷冷一笑。

　　「他只是負責保護我的安危。」面對曾經的夥伴，我竟莫名緊張，「至今我還是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我和汙濁的人類沒有什麼好談的，我是素盞鳴尊的使者，除掉你們本就是我的使命。」他的眼神絲毫不帶感情，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妳也不必感到絕望，無論是晉作他們還是妳，都是隨時能夠被取代的存在。妳死後，一樣會有新的太陽巫女誕生，所以……安心消失吧。」

　　說完，晴明先生一揮手，一股狂風忽而把我捲起。

　　我嚇了一跳，勉強睜開被強風拂過的眼，卻看到阿一焦急地站在那裡，出鞘的刀鋒閃爍著懾人的精光，直指晴明。

　　「你這傢伙……把她還給我！」

　　「呵，愚蠢至極。」輕蔑的笑聲剛出口，晴明先生就帶著我乘風離去。

　　「等等！」阿一獨自在林中追著我們一直跑，一直跑，可我只能目睹他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什麼也不能做。

　　「晴明先生，你究竟想做什麼？」我回頭看向那個熟悉的黑色身影，有些恐懼。對方沒有直接殺掉我，而是把我帶離阿一的身邊，為什麼？

　　然而，晴明先生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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