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型娜 - 歲首篇-16

『霹靂啪啦霹靂啪啦！』街上鞭炮聲不絕於耳，我在公車上透過窗戶，看著充滿過年喜慶氛圍的街道，感嘆著城鄉差距，儘管外頭不算熱鬧，但也是充滿著人氣。

跟山裡完全不一樣。

煞車聲刺得我有些耳鳴，公車停了下來，我們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下車。

落葉隨風滑過我的腳尖。

這一路上我甚麼話都沒說，手機也異常的安靜。

時間的流逝變得朦朧，等我意識到時，我已經躺在床上了。

「哈──……」忍不住為身體的疲勞發出感嘆。

閉上眼睛本以為自己能睡著，但卻遲遲沒有睡意。

坐在床邊，看著寂靜的房間，聽著阿嬤在房外忙碌，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不知道，所以她才能一如往常的生活著。

那個她最愛的阿虎已經不在了。

我起身走向衣櫥，緩緩深呼吸，打開。

娜娜坐在裡頭，倚著衣櫥內壁面無表情，肩上還攀著兩隻看家的魍魎。

「躲在這裡做什麼？」

「……讓你一個人靜一靜。」

「為什麼？」

「……你在生氣吧？」娜娜別過視線，肩膀縮了起來。

「沒有。」

「最好是。」

「……是有一點，但我知道妳是為了救我，我不會氣妳。」

「真的？」

「真的，別躲了，出來吧。」

愁著臉，娜娜穿過我的身體躺上床「如果重新來一遍，我一樣會下殺手的。」

「我知道。」

「……所以現在呢？」

「什麼？」

「你啊，你沒事了嗎？」

「沒事啊。」

「……沒事就沒事囉，不要之後又再跟我講東講西。」

「那……」

「看吧。」

「嘖。」

「好啦，你說你說。」

「……當時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我靠向床邊坐在地上。

「沒有，除非你不想活了。」

「……沒必要打頭啊，打手打腳削弱牠……」

「你當然可以這麼說。」

「蛤？」

「事後諸葛誰都做得到，你可以指責我不夠聰明，可以怪罪我，但你無法代替我動手，你無法代替我下殺手，而我是那當下的執行人，我只對我的決定負責，你怎麼想是你的事，但我問心無愧，殺了阿虎，我不會後悔。」

「……對不起。」我的確不該質疑娜娜，即便她可以做得更好，我也不該奢求太多，她沒有義務，更沒有必要，況且這一切都是為了救我。

「嗯哼。」聽起來應該是接受我的道歉了。

背後窸窸窣窣的，娜娜不知道在做甚麼。

「妳在……咦！」就在我要轉頭時，娜娜從我後方抱住我的頭。

「你為你的手機注入靈力的時候，不是強化了那個寵物翻譯APP嗎。」

「嗯、嗯，對。」

「可能我跟那手機是連著的，所以……其實當時我也完全聽得懂阿虎在說什麼。」

「咦？」直接腦內翻譯嗎？

「而且就在我把金屬棍刺入牠的腦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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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威！」公車上，眼看我就要被阿虎一口吞噬，娜娜想都沒想就抄起斷面被削開成尖銳面的金屬空心棍，灌注所有的電能在腳上奮力一跳。

而就在棍尖接觸到阿虎頭頂的瞬間，黑霧壟罩了娜娜的視野，很顯然的，她也進入了阿虎的意識裡。

「殺……」這微弱的聲音在四周迴盪。

『無法動彈……』娜娜維持著刺出棍棒的姿勢。

『霹靂啪啦！』鞭炮聲不絕於耳。

『這是？』

四周豁然開朗，一群小朋友在空地玩耍，包含阿嬤在內，他們開開心心的你追我跑。

「來了！」一位較年長的哥哥拿著一串鞭炮走來「閃開閃開喔！」一臉得意。

小朋友們都興奮的圍著他轉，不想錯過任何一刻。

「好像很好玩。」一個聲音在娜娜腦內說著。

似乎一下子就決定好了位置，大哥哥點火後大家一哄而散。

一個黑影衝出去了。

『啊。』

「既然大家不玩了！那我要去玩！」阿虎的聲音直接傳進娜娜腦中，牠興高采烈的一口叼起鞭炮，繞過許多想攔住牠的小手。

「哈哈，我超厲害！」

『不可以！』娜娜在心中高喊。

『霹靂啪啦！』

風景瞬間轉黑，四周都是人們交談的聲音。

「要怎麼辦！？帶去看醫生嗎？」背景是女孩崩潰狂哭的聲音。

「怎麼可能……下山要多久，早就來不及了。」

「但這樣好可憐。」

「早就說過不要讓她養狗了。」

「這也不是她的錯啊，怎麼知道牠會去咬鞭炮。」

「唉……這都是命啊。」

大人們七嘴八舌，一段時間都沒有個結果。

「妹妹，過來。」一個母性的聲音呼喚女孩。

哭泣的聲音總算小了一點。

「我知道妳很愛阿虎，阿虎也很愛妳，但是……我們真的無能為力，所以，最後……」講著講著她也哽咽了「最後多陪陪牠，多抱抱牠，讓牠安心的走，好嗎？」

可能哭累了，也可能接受了，女孩點點頭，就這樣坐在虛弱的阿虎身邊。

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至少大家都很識相的讓他們獨處。

「阿虎，你會不會渴？」她端了一碗水來，阿虎只是側躺喘著氣。

「阿虎，你會不會餓？」她拿了一個餅乾，阿虎眼睛半開，視線沒有對焦。

「阿虎，要抱抱嗎？」她輕輕的把牠抱進懷中，儘管已經很小心，阿虎還是痛得唉了幾聲「對不起對不起……很痛嗎？」

「嗚──……你還要痛好久……」女孩抱著牠哭了起來，血早已浸潤了她的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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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我還天真地以為睡醒一切都會沒事。」完好無缺的阿虎出現在娜娜腳邊，正襟危坐的看著自己的回憶。

『！？』

「雖然不知道那個少女對我做了甚麼，但我聽得懂你們的語言後，我才發現我白等了好幾年，而且接下來還是沒有任何回報的等待。」

『……』

「心中充滿了恨，突然間，年獸跟我連結了起來，大概是對我的情緒有反應吧。」阿虎的聲音意外的很成熟。

『……別這麼做。』娜娜瞪著阿虎。

「我已經這麼做了。」阿虎移動腳步，站在娜娜的面前。

『！？』

回憶裡的少女仍然在哭泣。

「我好恨這一切。」

『不可以。』

「我對這漫長的歲月感到怨恨。」

『不……』

「我根本不應該在這裡。」

『！？』

「我早就該在這一刻離開。」阿虎轉過頭，看著哭泣的女孩，用頭蹭蹭她那接觸不到的背「但我沒有讓自己消失的方法，所以我找上了你們。」

『什麼？』

「不過受年獸的影響，我有些控制不好自己，對你們造成的傷害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

「所以最後，我想對你們說。」回憶逐漸消散，視野回到了靜止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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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我，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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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尖眨眼就刺入了阿虎的腦袋，留下沉默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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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淚水湧了出來，可能阿虎的意識餘韻還沒完全消退吧。

「哇──哭成這樣，就不怕是我唬你的嗎？」

「妳有騙我嗎？」我哽咽著。

「不、不、不，沒有、沒有，乖──……」娜娜輕輕的摸著我的頭。

約莫哭了幾分鐘，我冷靜下來了，頓時覺得相當害臊，現在我正被一個蘿莉從後方抱住頭加上摸摸頭安慰著呢。

啊，後腦杓的觸感很棒。

『啪！』

「啊喔！」好痛，頭頂被重重拍了一下。

娜娜把我用力地往外一推就往房外走去。

「好啦，我的溫柔是有額度的，你豆腐吃夠多了，該想想明天的事了吧。」

「明天？」

「是啊，明天不是情人節嗎？不是要跟絕文約會嗎？」

「啊。」

「有了這次的經驗，還是好好把握當下吧。」娜娜似笑非笑的走去客廳看電視。

把握當下嗎……

是啊，沒錯。

我應該要多珍惜現在的時光，多專注在現在，而不是過去。

經過這一趟出遊我意識到了時過境遷的惆悵，人應該活在當下，而不是老是著眼在虛無的目標上，不管是阿嬤的過去也好，老家的事也好，阿虎的事也好，羅巧雯的想法也好，除靈的修練也好，沒有一件是我真正上心的，即便我認為自己有，但都只停在自我滿足的階段而已。

我應該更正視現在的一切，才不會後悔。

「妳說的沒錯，我應該……先好好的活著。」

「我可沒說到這份上。」娜娜一臉疑惑。

「除靈這件事我暫時先放棄了，我想先好好重新認識大家，明天是個好機會，我想好好了解絕文是怎麼樣的一個人，而不是一昧的吐槽他。」

「哼哼……你是該好好了解一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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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我認識絕文並沒有很久，但相處起來好像多年之交一樣，不過對他的事情我又了解多少呢？

中二、狂妄、自大、自戀、屁孩、結緣之眼、好事、除靈高手、安全帽、那間廟的廟公的孫子，沒了，除此之外我甚麼都不知道，突然心中有點愧疚感，他明明就幫了我這麼多忙。

「哈……突然好想趕緊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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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日星期六，我坐在7-11窗邊的座位上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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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首篇-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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