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邊停下機車,吳元青拿出手機低頭確認輸入的地址和目前的定位,再抬頭望向遠方。他發現這裡並不是住宅區,而且有些荒涼。檳榔攤刺眼的七彩霓虹燈在黑夜中絢麗地閃著,成為整條路上唯一的亮光。
正打算脫掉安全帽打電話,看見不遠處有個人影晃動著。根據以往的經驗,吳元青沒有多想便確定那個人是陳聖硯。
他蹲在路邊,臉上映著路燈慘白的光。聽見引擎聲,抬起頭朝吳元青望了望,但卻也沒起身。吳元青往他身後看去,是一間不小的旅館,從玻璃門窗往內看去的大廳流出溫暖的黃光,裝潢也散發著高級的氣息。他歪了頭,向前騎去,在陳聖硯面前停下來。
「附近都可以停車。」
沒等他開口,陳聖硯便催促似地說著,依然蹲在路邊。他用手磨了磨膝蓋,想要讓手增加點熱度。
吳元青愣了一下,再次歪了頭後便騎往更前面的地方停車。
熄火後脫下安全帽,便聽見細小的聲音在身後喚著自己。吳元青轉頭看著陳聖硯,許久沒見到他,和之前並沒有什麼差別,只是好像多了平靜,有種成熟許多的錯覺。
陌生的感覺突然擋在兩人之間,吳元青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雙手拿著安全帽懸在空中,在放下與回應陳聖硯之間游移著。
可能是發現了吳元青的疑惑與不自在,陳聖硯又淡淡地說:「在那裡面比較好說話。」
吳元青點了點頭,暫時消除疑惑後放下安全帽,將車子上鎖。從機車上下來,轉身便看見陳聖硯伸出了他的右手,掌心朝上對著他。以往都是吳元青這樣伸手讓陳聖硯牽著,反被這麼邀請覺得不太習慣。
握住的那瞬間,陳聖硯掌心傳來的溫度,讓熟悉的親密感填補了因許久未見產生的縫隙。吳元青的心裡似乎有什麼溢了出來,胸口微微灼熱,便拉著陳聖硯快步通過旅館的大門,走向櫃台。
像是怕對方跑掉似的,在辦理入住手續時,吳元青彆扭地單手在一直滑動的紙上簽名,也不願意把牽著的左手騰出來壓著紙張。直到他要從皮夾拿出信用卡時,兩人才依依不捨地放開手。
「這是您的房間磁卡,搭電梯到三樓後左轉到底就是您的房間,謝謝。」櫃台人員面帶過於誇張的笑容說道。
吳元青接過鑰匙道謝後,再次拉起陳聖硯二話不說搭電梯上樓。
來到房門前,吳元青迅速將門打開。待兩人走進房間後,他隨即將門關上,把陳聖硯扯到一旁,將他的雙手按在牆上。陳聖硯沒有反抗,睜著大眼望入吳元青的眼裡。
「你有話要說?」
陳聖硯搖頭。
吳元青把臉湊近,只要再靠近一些就能夠吻到陳聖硯的距離。陳聖硯害羞的別過臉,閃躲著對方透漏著慾望的氣息。但吳元青還是有些粗暴地將自己的唇迎上了他的。
「那說比較好說話是什麼意思?」吳元青用氣音在他耳邊問道,似乎並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而是想挑逗他,壓制對方的手緊握了一下。被震動的空氣彷彿羽毛般搔的陳聖硯縮起肩膀。
「那是騙你的……」陳聖硯把身子向前挺,帶著狩獵般的狠勁吻了吳元青,接著說:「我只是想和你做才來這裡。」
吳元青隨即感到一股熱流朝自己奔來,已經無法克制的慾望和情感來襲。臉頰感到久違的發燙,於是他再次覆上陳聖硯的唇,用自己的舌尖回應著。兩人溫熱的唇舌交纏著,房裡只剩下濕潤的親吻聲,周圍安靜到讓人聽著那聲音就能沸騰起來。
吳元青放開了陳聖硯的雙手,扯開領帶,單手將自己的襯衫鈕釦一一打開,而另一手早已伸向陳聖硯的背部,時而輕撫,時而用指腹掐著。
陳聖硯挺起胸膛深吸了一口氣,彷彿第一次體驗這樣觸電般的觸感。解開的襯衫裡邊若隱若現地露出緊實的胸膛和腰部,陳聖硯將手滑進襯衫裡,撫摸著吳元青那有些單薄但搔的他心癢的肩膀,忍不住在他左邊鎖骨吻了一下。
吳元青脫去大衣和鐵灰色的西裝外套,也不顧乾不乾淨就直接丟在地上。從褲頭裡拉出襯衫下襬準備要脫去僅存的上衣時,衣服被陳聖硯往反方向扯了回來。
「不要脫。」陳聖硯用命令的語氣說道,一手沿著他的後頸滑至襯衫衣領的尖端,彷彿那剪裁合身的襯衫,如同對方緊實的身體般能激起他的慾望。陳聖硯將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用著甜膩的聲音說:「從來沒和穿西裝的你做過,好像比之前還興奮……」
吳元青聽了朝他頸部輕咬一口,接著一個轉身讓陳聖硯站在房間內側。兩人邊走邊吻著,接著一起倒在只有一步之差的床上。彈簧床的作用力,讓壓在下方的陳聖硯更加屈服,他咬緊下唇躺在雪白的床上,瞇起眼睛看著吳元青雙腳打開跨在他身上,喘息著氣解開領帶,扔在一旁。
「你這樣說讓人馬上有感覺啊。」吳元青皺著眉說道,接著拉開西裝褲的拉鍊,果然已經起了反應。將褲頭退下來一些減緩緊繃感後,便將雙手轉戰陳聖硯的身體。
掀開T恤隨即撫弄著他的乳尖,陳聖硯因敏感而扭動著腰,摀著嘴發出粗重的喘息聲。在他的腰部騰空時,吳元青伸手攬著他的後腰,讓陳聖硯維持在挺起胸膛的姿勢。已經堅挺的乳首因為這個姿勢顯得更加硬挺。吳元青用舌尖挑弄著,陳聖硯比起剛才更加大動作地扭動著,忍不住發出起伏不定的呻吟聲。
「元青,我快不行了 ……」
彼此的胯下從一開始就一直若有似無地摩擦著,現在已經都快到極限了。陳聖硯按耐不住,迅速脫掉自己的褲子和T恤,環住吳元青的後頸拉向自己,並在他耳邊說:「直接進來吧。」
吳元青往西裝褲口袋一伸,拿出了保險套,用嘴撕開包裝套在自己身上。
「你已經先弄好了?」
「對啦,快點進來……」陳聖硯顯得不耐,雙腳夾緊吳元青的腰示意他向前挺進。
吳元青聽話地慢慢放入,隨著一陣低沉地喘息聲,他完全沒入陳聖硯身體裡。溫暖的包覆感讓他皺了眉,但吳元青依舊溫柔地觀察著陳聖硯面露不適的表情,伸手輕撫著他的耳朵、脖子及臉頰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陳聖硯眼神迷濛,舔了舔吳元青的掌心後點了點頭,對方才緩緩地扭動起腰。
因為太久沒做而產生的不適感,隨著溫柔地挺進也漸漸地消逝,隨即帶來的是一陣又一陣的爽快。陳聖硯全身緊繃,夾緊的雙腿也越發用力,吳元青不用多問也知道這是在示意他加速。
吳元青雙手撐離床面,這樣才能看見陳聖硯被自己弄得撫媚的臉。陳聖硯頓時覺得有些赤裸,別過臉並羞赧地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但即使如此還是能感受到他的視線,這讓陳聖硯異常興奮。
「元青……再用力一點。」陳聖硯懇求著。
吳元青稍微換了姿勢,把原本撐在床上的手抓緊陳聖硯的腰部,便開始狠狠地用力扭腰向前挺。突如其來地加重力道,陳聖硯已經無法思考,也已經無法抑制自己的呻吟聲。抓著一旁的棉被,扭動著身體,一邊喊著愛人的名字。
「陳聖硯……」像是在回應一樣,吳元青夾雜喘息的喊著。
看著身下已經無法克制地扭動著的陳聖硯,吳元青套弄起他的前面。陳聖硯似乎嚇了一跳,搖著頭想伸手阻止,但吳元青還是不肯停手,最後也只能任他擺布,嘴裡還小聲地喊著「不可以」,做著無謂的抵抗。
接著陳聖硯挺起了腰,身體抖動用著哭腔說:「元青,我要射了……」
吳元青放開握緊的手,最後衝刺用力挺進陳聖硯的身體裡,似乎想把這段時間的情感和情緒通通朝他發洩出來似的。抑鬱、慾望、愛、憂鬱,好的壞的全都釋放出來。
已經接近高潮的身體,禁不起這樣刺激,陳聖硯的呻吟聲漸漸轉變為嗚咽。他摀著嘴,眼角因爽快流下了眼淚,扭動著腰射了出來。
吳元青隨即感受到一股濕黏,低頭一看發現陳聖硯大部分都射在自己腹部。看著被自己弄得一蹋糊塗的陳聖硯,吳元青也忍不住解放了。
吳元青靠在陳聖硯肩膀喘著。聽見他的哭聲後抬起頭,望著陳聖硯良久。仔細端詳著他那含著淚的雙眼、鼻子、嘴唇,甚至臉上細小的瑕疵,心裡湧上一股衝動。
「陳聖硯,我……」吳元青用指尖撫著他的臉頰,抿著嘴,欲言又止。他顯得有些慌張,只好撥弄著陳聖硯細柔的髮絲。
透過淚眼望著他,原本等著吳元青接下去說話,但陳聖硯感受到從他手裡傳過來的焦慮,於是把手蓋在他的手背上。
「沒關係,不用說出來也沒關係。」他把吳元青的瀏海撥了上去,端詳著他的五官。儘管哭花著臉,但陳聖硯還是露出了足以讓吳元青胸口膨脹發燙的笑容,說:「元青,我也愛你。」
吳元青聽了很想哭,但他更想再次感受陳聖硯的溫暖,想要一遍又一遍在他溫暖的體內。做愛後的餘韻,讓他想將自己的什麼給他,眼下最好的方式就是再做一次了。
於是他又開始愛撫著他,比起剛才的粗暴,這次他溫柔地讓手指與舌尖在陳聖硯的身上像蜻蜓點水般的觸碰。
陳聖硯沒多說什麼,閉上雙眼,呼吸又變的急促,再次享受著讓自己彷彿要融化的觸感。
◆
吳元青躺在陳聖硯的腿上,把玩著對方的手指。
「累嗎?」陳聖硯低頭問道。
「不會。」
陳聖硯偷偷瞄了一眼扔在一旁的保險套包裝,數了數發現剛才一陣激戰總共用掉了四個,不免有些擔心明天自己是不是又會痛到無法坐下。
「你晚上要留在這裡嗎?」
「我是趁舅舅他們睡著後溜出來的,所以應該可以吧。」
吳元青笑了笑,說:「然後像偶像劇一樣在天亮前溜回去嗎?」
「對啊。」陳聖硯傻笑。
「我還是最喜歡看你笑了。」吳元青用指尖吻了陳聖硯揚起的嘴角
「我倒是喜歡你憂鬱的表情。」
「一般都會喜歡笑臉吧。」
「我都喜歡,只是因為你的憂鬱總是帶著溫柔啊,特別迷人。」
「在說什麼……」吳元青把頭靠向陳聖硯,接著發出了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撒嬌的噫嗚聲。
陳聖硯撥著他的頭髮,沿著鬢角往下輕撫著他那猶如雕像般精緻的下巴線條。
「吵架的時候又抽菸又喝得爛醉,你太狡猾了。」
吳元青突然清醒,睜大眼睛問:「你怎麼知道我抽菸?」
得知對方完全沒發現自己露出破綻,陳聖硯嘆了口氣,拉著吳元青的右手聞了一下食指與中指間。
「還有菸味在手上呢,接吻時也有。」
吳元青有些心虛地垂下眼,似乎很懊惱自己沒注意這個細節。
「對不起,來的路上有抽一下,不好聞吧?」
「還好,只是別抽了吧。就算事情再怎麼糟也不值得你這樣。」
「我只是想要讓自己別這麼焦慮。」
「在擔心什麼?怕我提分手?」
吳元青朝天花板看去,思索了一下說:「不是,我也不知道我在緊張什麼。只是想到你的時候就不自覺拿出來抽。」
陳聖硯心裡突然湧現了一點點罪惡感,於是低頭吻了他額頭一下,說:「我不會再逃走的,所以別抽了。」
吳元青怔著,對方直直地盯著自己,口氣不像是拜託,帶著點嚴厲。原來方才在陳聖硯身上感受到的成熟並不是久未見產生的錯覺,而是他真的在他們這段關係中做了某些覺悟,所以面對他時的態度已和之前不同了。他撐起身子,背部離開床舖後襲來一陣涼,以平視的角度看著陳聖硯。
「你還是留在台北吧。我不會再要你回老家了。」
吳元青自覺抓到了時機,說出這個之前沒能說出口的話。然而陳聖硯卻面露詫異,表現得像是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一樣,惹的吳元青臉上也掛著疑惑。
「如果你是因為我之前的反應,覺得愧疚才這樣說,那我可能無法答應你……我決定聽你之前的意見搬回這裡了。」
吳元青語塞,不知所措的手指搓著方才被兩人弄得皺巴巴的棉被。他看著手指思考了一陣子,用笑容掩蓋自己的一絲絲落寞。
「嗯,決定好就好。你在這裡也過得滿習慣的吧?」
陳聖硯傻笑著回答:「雖然和台北差很多,但意外地這裡很適合考生呢。」
「確實這裡沒什麼干擾。」
「元青。」
「嗯?」突然被喊了名字,目光回到彼此眼中。
「之前是我太任性,你不用覺得抱歉。」
「怎麼了?突然變成熟的感覺。」
「因為冷靜下來後想了很多,家人、未來的事,還有你。如果當初我不要賭氣,是不是就可以早點化解這種狀態了?」陳聖硯傾身抱住吳元青,接著說:「我一直都以為我不是這麼需要家人,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但和舅舅他們一起生活後,我覺得自己並不是我認為的那樣不渴望。如果沒有回來的話,我應該永遠不會發現這件事。你當初一直要和我說的就是這件事吧?所以……真的很謝謝你。」
陳聖硯瞄了吳元青一眼,發現他臉上似乎稍微失去了一些溫度,看不出有任何情緒。他繼續說:「但是你呢?你是用什麼心情告訴我要珍惜家人的?」
吳元青一臉茫然,胸口緊縮了一下。他用著冰冷的溫度瞥了一眼陳聖硯後,轉身坐到床邊背對著他。吳元青單薄的肩膀垂著,一動也不動。
陳聖硯明白自己講到了吳元青一直迴避的話題,但他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於是著急地向前從背後抱住吳元青。他覺得如果現在不抓著他,他一定又會從眼前溜走。不是實質上的,而是那一直被迴避著的心。
「我知道你一直不想談這件事,所以我都沒有問。但是我真的很害怕你就這樣去到一個我碰不到的地方,沒有辦法溫暖你的地方……我並不是想知道你全部的過去,但我知道那些事影響著你現在,這讓我無法忽視。」
陳聖硯把手放在吳元青胸口的位置,他的心跳深層且快速,和冷靜的外表產生強烈的對比。陳聖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用手反覆撫摸著心臟的位置,試著讓他平靜。
「你從那時候就是一個人了吧?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一個人跌倒又爬起來吧?我不知道你怎麼度過那些日子的,但一定很孤單吧?怎麼可能不會孤單呢……」陳聖硯心急地反問,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對方依舊沒有什麼反應,也沒有回答他。陳聖硯心慌了,下了床在吳元青腳邊蹲著。
「元青……」
定眼一看,發現吳元青早已哭的傷心。無聲落下的淚珠,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散發著如絲線般的憂鬱。
陳聖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雖然之前在醫院已經看過他哭泣的樣子,但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得如此傷心的他,卻像是陌生人一樣讓人感到不熟悉。
陳聖硯雙手緊握住他的手,抑制自己想哭的衝動,強忍著顫抖用鎮定的口吻說:「元青,我想成為你的家人。」
吳元青這時才終於把目光轉移在他身上,眼淚一股腦兒地蹦了出來。儘管已經哭到肩膀不由自主地抽動著,他還是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可以嗎……?」陳聖硯用著孱弱的聲音再次問著。
吳元青垂下頭,避開對方的眼神,不發一語。
「我不想只是依靠你,我也希望你可以依賴我。你可以坦率的和我說你需要我,真的沒有關係。」
陳聖硯突然覺得吳元青的身體好渺小,彷彿變成和自己年紀相仿的青少年一樣。
「元青,說你需要我吧,好不好?」
吳元青那無力的雙手,回握了陳聖硯。然後緩緩抬起頭,像個渴求著愛的孩子一樣問:「我真的可以嗎?」
「之前也說過了,我早就已經把你當家人了。」
「但是我很害怕……怕我沒辦法。」
「不會的,不用擔心。」
陳聖硯充滿亮光的雙眼,照射著吳元青。在黑夜裡的那個光點,現在彷彿讓天空變得像白天一般,就算只是暫時的,也讓吳元青的世界感受到久違的溫度。
「我不知道該怎麼被愛……我只知道付出,所以我怕我做不好……」
「我會負責愛你,你不需要去想你做得怎麼樣,你像平常那樣就好了。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會是你家人,我都一樣愛你。」
吳元青張著嘴,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接著含著淚微微地笑了。
「果然是你才有辦法說出這樣的話呢。」
「所以可以嗎?」
「嗯。」吳元青點了頭。
「那如果以後同志可以結婚,你要當我老公喔。」陳聖硯撒嬌地說。
吳元青笑而不答,把陳聖硯從地上拉起身後緊緊抱住他。然後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說:「嗯,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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