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唐亦凡滿臉疲倦的回到宿舍,由於最近為了小隊的事情四處奔波,導致他上課的時候還不小心睡著了,當他去找恩格爾討論這件事情的時候,還引起不少同學的注意,連胖子他們都嘖嘖稱奇,八卦傳得滿天飛。
「等他們自己送上門不就行了?」
這話當然是恩格爾說的,還用鄙夷的目光看著他,認為他的困擾小題大作。
……他們哪能選自動送上門的,肯定八成都是想攀附恩格爾的人。
回想結束後,洗完澡的唐亦凡便煩惱的抱著枕頭反覆在床上翻滾好幾圈,彷彿這樣能發洩他這幾日的不順遂,殊不知門口早已佇立一抹修長的人影。
當他坐起身來時,才驚覺門口那裏有人,而且還是他的室友,也就是幾天不見的奧古斯特站在門口處,似乎有一段時間了。
——也就是說,他剛才在床上做的蠢事都被看見了。
兩人就這樣尷尬的互望一陣子,唐亦凡才乾笑幾聲的說,「你回來了。」
奧古斯特抿著薄唇,神色不悅的斜睨髮梢凌亂的人類,後來他沉默的邁步踏進宿舍,自顧自的做著準備休憩的瑣事。
唐亦凡懷裡抓著枕頭眨了眨眼,他想起龍族似乎還沒給他的答覆。
不管了,總之死馬當活馬醫。
「奧古斯特。」
他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龍族頓時停下手邊的動作,折射鋒芒的金眸望向敢直呼他名字膽大包天的人類。
空氣似乎凝結成冰,人類卻依舊沒知覺的坐在床沿。
「你……還記不記得舞會那天我問的事情。」唐亦凡話中帶了點猶疑,他直視著對方,清澈的黑眸參雜了些許的盼望。
半晌,他只聽見龍族壓低磁性的嗓音說。
「記得。」
「那、你的答覆是?」唐亦凡謹慎的詢問道,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嗯。」
奧古斯特神色沉穩的點頭,唐亦凡聽見的當下幾乎是楞在原地,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此時,奧古斯特歛起深邃的雙眸,睨瞪了一眼這反覆無常的人類,他甚至不快的輕哼一聲,表達他的不滿。
後來唐亦凡才反應過來,他直接忽略龍族莫名其妙的情緒,幾乎是彎起欣喜愉快的笑容說,「那我們以後就是隊友了。」
奧古斯特稍微抬眼看他,眼神撞上人類洋溢在面龐上的喜悅時,他有些僵硬的轉過頭去,眼底蔓延難以言喻的情緒。
一想到只差兩人隊伍就成型的唐亦凡心情特別的美好,就連爬上床睡覺的時候,嘴角都上揚了不少。
*
轉眼就來到考核的日子,現在距離組隊最終期限正好剩下一個禮拜。而茉莉還是沒有成功召喚過那隻魔物,不過她已經盡力,她只能相信今天的結果能不辜負長久的訓練。
亞當安撫的在她背後拍了幾下,茉莉緊張的對他笑了笑。
亞當領著她到了他隊員指定的訓練室等待著他們的到來,沒多久門口就出現了幾個身影。
夜盡唇邊依舊是人畜無害的笑意,眼中盈滿著戲謔的情緒,他不懷好意地望向茉莉說道,「考試只有一次機會,你可要加把勁才行。」
——夜盡是故意的。
倚靠在門邊沉默不語的刑漠清楚對方惡劣的性格,像這樣給對方施加心理壓力,對於喜愛玩弄人心的惡魔來說不過是簡單的開胃菜,基於他們隊裡實力至上的規則,老實說他並不認為少女擁有與亞當持平的實力,況且。
少女不適合他們小隊的風格。
這時一名身材高挑的銀髮少女在兩人之後步入訓練室,氣質冷冽的少女向亞當略微點頭示意,就不置予否的靠在一旁的牆邊環起雙臂等待著,一邊打量著茉莉。
茉莉略低下頭,雙唇不自覺被她抿咬住,裙襬被手指捏得死緊,那名惡魔的話語無疑使她備感壓力,隊伍內其他的兩人也冷漠寡言,就算是亞當在一旁也無法徹底緩解她的緊張。
亞當當然也注意到茉莉的情緒了,他本欲再說些安慰的話,看著茉莉一會卻沉默了下來。
而夜盡含著興味的眼神在這時落到亞當的身上,笑意未達眼底的惡魔若有所思的盯著他。亞當也看向了夜盡,兩人視線相交一瞬,亞當對惡魔眼中的警示置若罔聞的撇過頭,看向了走入場中的茉莉。
那是化在風中,細微得無法分辨的聲音。
「我相信她。」
而茉莉背對了眾人,盡量的做到專注於眼前的召喚,哪怕身後人們的存在感不能抹滅的強烈,巨大的壓力讓她幾乎無法喘息。
茉莉做了個深呼吸,試著讓自己不那麼焦躁,感覺指尖下觸到的月長石隱隱發燙。
……為了亞當。
她鄭重的從脖頸上取下墜鍊,銀白色的細鍊連接著鑲有晶石的綴飾,鉑金的月桂枝纏繞下是一顆在光照下仍散發瑩亮光彩的璀璨月光石,但不知是否是錯覺,晶礦石內蘊含的藍暈染上了部分灰濛。
墜鍊名為霍普,象徵希望。
它是茉莉形影不離的護身符,也是她用來施展召喚魔法的媒介。
霍普一開始其實是灰白色的,亞當本以為它是某種品級普通的正長石,但在茉莉隨身攜帶下,不知經過了多少年,晶石竟逐漸演變成如今的瑩藍色。
亞當一直覺得這顆晶石有些怪異,但茉莉卻特別喜歡,難得不聽亞當的話堅持將它帶在身上,讓當初隨意將晶石給了茉莉的亞當小小懊惱了自己沒有妥善思考的行動。
還好晶石除了奇特的光潤變化外沒有其他害處,甚至後來還成了茉莉召喚能力的托物,亞當更沒辦法讓茉莉拿下它了。不過亞當還是定期會為霍普施加一些輔助護身的咒術,調整晶石內魔力淬鍊的狀態。
如今的霍普顏色已是越發顯目,茉莉卻仍不滿足。
她總一直覺得,它本來的色澤不該是這樣的,應該要更似靜謐的月光,或滄湛的海水,又或者更像某雙溫潤如水的眼眸。
霍普在茉莉手中持續散發著和緩的暖光,導魔體持續吸收著來自四周的元素分子,元素試探著圍繞在月長石邊打轉,逐漸被溫暖的能源吸引靠近,一點一點沒入月長石。越來越多閃亮的光點在霍普周圍匯聚,月長石也逐漸綻放出如月光溫煦的光芒,月牙白的魔力波動一圈圈的向外浮出,不急不徐的擴散開來,帶有如暄風拂照的宜人氣息。
散發瑩潤白光的月長石被茉莉虔誠的交握在胸前,晶石中心隱隱透著橙色的淺淺亮光,在霧藍色的石頭中慢慢暈開。一開始只是小小的光點,隨著周圍的魔力振幅增強,橙光的面積越加擴大,如暖陽包裹住了整個霍普,變得耀眼炫目,逐漸散發出另一個亮橙色的光波長,與月白色的魔力波動交互著向四周傳導開來。
感受著充斥了整個空間的溫暖魔力,亞當眼中有些複雜的情緒,愧疚和克制的喜悅混雜在一起,他不只一次暗中觀察茉莉的訓練,但沒有一次做到了這種程度。他只能推想,可能是茉莉在僅剩的時間內如何的逼迫了自己。
不斷被推出的魔力光圈中,霍普的墜體細微的震顫起來,帶著一股隱隱魄人的磅礴氣勢,就像是有什麼強大的事物正在封印中躁動著。這時魔力波動傳播的頻率已是愈加快速推進,幾乎是不間斷的交互替換著,適才的舒緩氛圍已不再,柔和的魔力慢慢被蓄勢待發的威壓所取代,空間中染上了緊繃的情緒,而側耳傾聽,也彷彿有一道悠長遙遠的尖嘯聲從湛亮的月長石中逐漸由遠而近的傳出。
茉莉腦海中專注的顯像著那龐然大氣卻又不失優雅的姿態,牠扇動著那對能撕裂蒼空的五丈巨翅,神識早已遍體鱗傷的強大生物仍在與她周旋,牠還不願輕易臣服於渺小的人類,牠賭上作為金石守護者的驕傲向她抗爭著。
而茉莉也不好受,近幾日的魔力虧空使她根本沒有足夠的體力支撐更多的爭鬥,現在能勉強與之抗衡靠的不過是堅決不移的毅力,如今巨獸的精神早已殘破不堪,她不願在牠破綻最多的時候放過任何一絲馴化牠的可能。
巨獸仰起脖頸又是一個穿破天際一般的高亢長嘯,隨著那對金色巨翼再次兇悍的破風而下,茉莉的唇角緩緩滑下一點血絲。
茉莉強迫自己冷靜的導動魔力的流向,讓魔力在體內作最後幾次循環,然後再次攏聚到手心的月長石中,晶石已經溫暖到發燙,手掌心灼燒的溫度她卻已然感覺不到。茉莉吃力催動著全身上下的魔力,緩慢的往月長石內壓縮推入,濃烈的元素分子在小小的晶石內活躍的亂竄,就像是火花一般的觸壁反彈不斷,巨獸也隨著大量魔力的導入嘶出尖銳的吼叫,絕望一般的高鳴著。
本該平穩的空間竟因劇烈的鳴叫而產生了震盪,茉莉身前逐漸顯現出了一個模糊不清的龐大身影,身無枷鎖的巨獸卻像在抵抗什麼似的不斷掙扎躁動著,不時發出激烈的高鳴,拖在身後的長尾亂掃,撲騰的巨翅在不夠寬敞的空間內扇出巨大的氣流。巨獸的身影忽閃忽現,脆弱的如虛影一般,但卻隱約能看出形體,那對巨大有力的雙翼如天空霸主,壯碩勇健的如身軀萬獸之王,矯捷的獵鷹之首以及鋒利尖喙,各種明顯的象徵表明著,巨獸赫然是傳說神話中的巨獸葛里芬。
哪怕此刻獅鷲獸顯得有些狼狽又兇狠,卻也不得不承認牠美得令人屏息。作為最靠近焰陽的存在,巨獸的雙眼就如同能穿透一切的熊熊烈火,桀驁不馴的生物身上是通體的燦金色毛皮,豐滿的羽翼上鋪滿了金黃色的稻穗,全身都反射著如耀日一般的美麗光澤。
而此時體型巨大的獅鷲獸一邊痛苦的嘶嚎,一邊大肆的破壞著眼前的事物,只除了茉莉與那塊月長石,牠厭惡的向那光源仰起軀體亮著爪虛張聲勢,卻又不敢輕易靠近,巨獸不耐的屢次的昂伏試探,利爪在質地堅硬的訓練室地板上留下幾道刮痕。
這是第一次,茉莉近距離的看見了獅鷲獸的出現,但她還來不及驚喜這次召喚重大的突破,就覺得腦袋中傳來一陣劇烈的刺感,獅鷲獸強烈的反抗意志向她侵蝕而來,做著最後的頑強掙扎。突如其來的劇痛使茉莉眼前險些有些發黑,但她強撐起精神,用著更加強烈的意志壓制著躁動的魔物,被壓縮的渾厚魔力帶著逼人氣勢灌入月長石。隨著茉莉的舉動,獅鷲獸又發出了一個兇悍的尖嘯,巨大的身姿不受控的向後踉蹌幾步,看起來像是落到了下風。
以亞當等人看來,茉莉現在看起來似乎有機會就這麼馴服這隻魔物,但只有她本人知道,她已經到了極限,魔力幾乎過度透支,而獅鷲獸的反抗意識也只增不衰,方才馴化過程中魔力的使用還是太過魯莽了,沒有達到她所預計的最佳利用,這顯然是最為致命的失誤。茉莉勉力維持與獅鷲獸膠著的狀態,只能祈禱著魔物率先認輸這樣近乎不可能的奇蹟發生。
ns 15.158.61.54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