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艾羅斯試煉
在接近泰瑟爾山頂的一處平坦地上,勒維站在一根巨大的石柱底下。
這裡是精靈守護神辛瑪溫.泰勒倫的神殿,或者,更正確地說,曾經是。泰瑟爾山是這一帶地勢最高的地方,也許是認為這裡是最接近位於天上的守護神的地方,所以精靈們才會選擇在這裡建造神殿。不過現今此地已經荒廢多時,不知是毀於重生戰抑或是更早之前,總之這裡現在已成為一片廢墟。目前此處只剩下二十多根約四、五位精靈才能合抱的巨大石柱。
這一帶是岩石地形,其實並不適合植物生長,但不知為何,這些石柱上頭攀附著不少巨大的藤蔓。勒維想不通這些藤蔓怎麼能長得如此巨大,比自己的腰還要粗上一倍。不過,更令他驚訝的是,石柱的頂端上長有「使君子」。
「每位參加『艾羅斯試煉』的精靈,都必需爬上神殿遺跡的石柱,去取回位於石柱上的使君子種子。還有,關於試煉的內容必須完全保密。」安瓦曼尼閣下是這麼說的。泰瑟爾山頂一帶終年雲霧繚繞,這裡大約只能看見距離在四、五十步之內的東西,所以勒維也不能確定這些石柱到底有多高。
仰望著這些石柱,勒維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懷裡的魔法卷軸。這個卷軸是莉西恩在出發之前給的。聖堂會提供每位受試者一個飄浮術的魔法卷軸,以防萬一在取得使君子種子的過程中,受試者因為不小心失足跌落而受傷。不過,如果在取得種子之前用掉了這個飄浮術卷軸的話,就會直接被判定失敗,一年內不得再參加試煉。所以在莉西恩告知施展卷軸魔法的咒語是「哩切.外爾瑟猛」之後,勒維也只敢在心裡默唸,深怕一不小心就把這個卷軸給用掉了。
勒維先把整個神殿廢墟繞了一圈,每根石柱看起來其實都差不多,石柱上依稀有些雕刻裝飾,但都已模糊得無法辨識,勒維也猜不出到底哪幾根石柱上比較可能會有使君子的種子。
在高處的雲霧之中,隱約可以看見巨型藤蔓橫跨在不同石柱之間的影子,勒維不曉得這些藤蔓是怎麼辦到的,因為相距最近的石柱至少有也三、四十步的距離。不過這對勒維來說應該算是件好事:萬一不幸爬到了石柱頂才發現自己挑的石柱上沒有使君子種子的話,至少有機會可以不必重頭再爬一次。
平常喜歡待在勒維肩頭上的芬德羅,今天不知道怎麼搞的,到達神殿遺跡後不久就溜進勒維的懷中,再也不肯出來了。勒維調整了一下腰間的小葛瑞德、箭袋以及背上的短弓,挑了一根比較靠近石柱群中心的石柱開始攀爬。
有些石柱上的雕刻已因年代久遠而變得非常脆弱,不過仍有許多部份依然十份堅固,真的遇到很難往上爬的時候,有時也可以試著踩在藤蔓上繞著石柱慢慢往上走,所以勒維的攀爬行動其實進行得算是相當順利。
往上爬了一段時間之後,勒維忽然發現旁邊的石柱上有個淡綠色模糊的影子,依稀像是株小小的植物。
也許是使君子哦,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在這裡就可以拿到種子。勒維心想。這裡剛好有藤蔓橫跨在兩根石柱之間,所以勒維就試著踩了踩藤蔓,發現橫跨著的藤蔓還蠻穩固的,所以就沿著藤蔓慢慢地走向另一根石柱。雖然有點晃,但比自己預期的要平穩得多。可惜的是,走近之後才發現那只是一株矮小的蕨類植物。
至少這根柱子上長了不是大藤蔓的植物,所以在這上頭找到使君子的機會應該比較大吧?勒維心想,所以決定繼續沿著它往上爬。就這樣陸陸續續換了幾根石柱,結果後來勒維自己也搞不清楚身在石柱群中的什麼位置了。
又繼續往上爬了一會兒,勒維不禁開始懷疑當初的神殿到底是什麼樣的建築,為什麼現在會只剩下一堆這麼高的石柱?這裡的霧比在石柱底端時還要濃密得多,大約只能看見五、六步左右的距離。過了好一會兒,勒維終於爬出雲霧,見到了和煦的陽光。勒維朝四週望了一下,發現似乎每根石柱都穿出了雲端,高度也都差不多,自己己經差不多快要爬到石柱的頂端了;二十多根石柱都在同一側,看來自己似乎換到了比較靠近邊緣的石柱上了。
突然間,一陣不尋常的強風從背後襲來,勒維本能地左手用力一推,靠右手和右腳撐住自己,整個從背後向右邊翻轉了半圈,一對利爪對著方才勒維所在的位置抓下後迅速離開。
是老鷹!?勒維才剛剛驚險地躲過一隻比自己還大的老鷹的攻擊,就看到另一隻老鷹又從自己的左上方飛來。勒維不及細想,放開右手同時右腳一滑,讓自己筆直落下跌回雲霧之中,掉在方才才剛爬過的大藤蔓上,由於藤蔓長得有點斜而且衝擊力道不小,所以勒維落下時滑倒了,幸好及時抓住石柱上的雕刻穩住,才沒從藤蔓上摔下去。
在落下之前,勒維利用眼睛的餘光瞄到天空中還有第三隻老鷹。因為不知道老鷹會不會追來,所以勒維連忙順著藤蔓溜到之前爬過的另一根石柱上。憑著剛才爬出雲霧時看到的石柱分佈的情況,勒維花了一點時間才讓自己利用藤蔓成功地到達石柱群的另外一端。在過程中勒維一直試著尋找使君子,不過都沒有發現。
為了避免再被老鷹襲擊,勒維儘量讓自己在隱身於雲霧之中的情況下查看,結果發現,竟然有十多隻老鷹聚集在自己剛才被攻擊時所在的那根石柱上空,比自己想像中要多得多,如果在拿種子時被這麼多老鷹輪番攻擊的話,不管是在石柱上還是在藤蔓上,恐怕都會很快就摔下去。不過在擔心這件事之前,更重要的是要先找到種子。
勒維仔細找了一下目前看得到的地方,有發現有幾株使君子,不過也發現幾乎每根石柱頂端都有老鷹的巢,有的巢中有蛋,有的有幼鷹,或是都有。看來這大概是自己被老鷹攻擊的原因,這讓勒維無法狠下心來對老鷹還擊。所以勒維一方面繼續尋找使君子的種子,一方面也思考要怎麼樣才能躲開這麼多老鷹的攻擊。
經過一番搜尋,勒維找到了四個地方有使君子的果實,都約在雲霧上方四到七個精靈的高度附近,如果直接爬上去採,大概爬不到一半就會開始遭到老鷹的圍攻。但其中有一個位於大藤蔓的上緣附近,而那條藤蔓的另一端只在雲霧上方約不到一個精靈的高度。勒維考慮了一下,握了握小葛瑞德,默想這兩天新學的咒語,決定賭它一把。
勒維試著移到了那段藤蔓的下方,很快地爬上藤蔓,拔出小葛瑞德,揮向還有一段距離但正在飛近的幾隻老鷹大喊「伊鈀伐宣.哈特比!」
一個火焰飛鏢激射而出,老鷹們很快地散開躲避飛鏢。勒維其實並沒有想要打中老鷹,但他希望火焰飛鏢能對老鷹產生嚇阻作用,以便能夠爭取一些時間。
勒維在藤蔓上幾乎是用跑的,一路上又用小葛瑞德射出了四、五個火焰飛鏢,跑到了藤蔓的另一端時,勒維並未停下來,而是伸手一把抓住使君子的果實,接著就順勢衝到藤蔓的儘頭一躍而下。
很幸運地,老鷹一如預期並沒有追來。跌回雲霧之中的勒維其實並不知道自己離地面有多高,所以連忙將果實放入懷裡,並從懷裡摸出飄浮術的魔法卷軸,接著大喊施放咒語:「哩切.外爾瑟猛!」。但是咒語並沒有讓握在手中的飄浮術魔法卷軸生效,這讓勒維嚇了一大跳。
該死,該不會是記錯咒語了?還是莉西恩給錯魔法卷軸了?勒維又大喊了幾次咒語,甚至胡亂改變咒語的次序也都無效,大驚之餘不由得閉起眼睛大叫「救命啊!我不想死啊!」這時勒維掌心裡的魔法卷軸忽然消失了,接著勒維覺得自己似乎跌入了一團棉花之中。
勒維睜眼一看,發現其實自己的身體飄浮在半空之中,和地面的距離大約只和自己的身高差不多。
「嚇死我了!」鬆了一口氣但仍然驚魂未定的勒維喃喃自語地說:「我一定要告訴莉西恩,她給錯咒語了。」懷裡的芬德羅「咕咕」地叫了兩聲,似乎對他的看法深表認同。
在一旁的石柱後方,一位身著白色斗篷,斗篷上別著金色艾羅斯聖徽的精靈悄悄地離去,勒維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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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泰瑟爾聖堂戰技訓練教場的北面不遠處,有一片很高的岩壁,岩壁底部有一片約二百步寬、三個精靈高的光禿禿平整岩壁。除了底部這裡之外,整片岩壁的其他部份都長滿了各式各樣的藤蔓。亞拉芬維站在岩壁之下,身旁有位身穿白色斗篷的精靈。斗篷上別著一個金色的艾羅斯聖徽。
「你是說莉西恩給的飄浮術魔法卷軸沒有效?」亞拉芬維有點驚訝。
「不,貝倫把卷軸拿去給伊羅何試了。我請貝倫假裝那是他自己用新方法製作出的飄浮術魔法卷軸,讓伊羅何幫忙試看看有沒有效。伊羅何玩得可開心了,卷軸很正常,一點問題都沒有。」
「我記得貝倫和莉西恩在教勒維使用小葛瑞德施放火系魔法時,進行得非常順利。」
「確實如此。事實上,在勒維試圖使用卷軸之前,還成功的用小葛瑞德射出了幾個火焰飛鏢。我想,兩者唯一的差別,在於卷軸需要耗費使用者非常少量的法力,但小葛瑞德不用。不過我可從沒見過沒辦法使用魔法卷軸的精靈。」
「嗯,我也沒見過。」亞拉芬維說,對於溫格爾和愛德溫的兒子竟然會不能使用魔法卷軸更是大惑不解。
這時,不遠處傳來勒維和莉西恩的爭吵聲。
「是真的啦!妳真的給錯咒語了,我是大叫『我不想死啊』才成功地施展卷軸中的飄浮術魔法的⋯⋯」
「我才沒有給錯咒語!你是因為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所以被嚇傻了嗎?怎麼可能會有『我不想死』這種咒語?」
「可是我確實是這麼大叫才讓飄浮術生效的啊⋯⋯」勒維反駁:「嗯,不過我當時的確還說了點別的,所以如果不是『我不想死』的話,那就一定是『救命啊』⋯⋯」
「沒有這種白痴咒語啦!」莉西恩幾乎是用吼的。
身穿白斗篷的精靈望向亞拉芬維,亞拉芬維點了點頭,精靈隨即迅速地在勒維和莉西恩發現之前,退入了一旁的樹叢之中。
「安瓦曼尼閣下。」在見到亞拉芬維後,勒維和莉西恩同時向亞拉芬維行禮。
「拿到種子了嗎?」亞拉芬維問。
「拿到了,可是⋯⋯」
亞拉芬維舉手示意勒維不必再說下去,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在使用卷軸上出了點問題,這個我們之後再談。」
「啊?閣下怎麼會知道?」
亞拉芬維微微一笑,說道:「以方才兩位的音量,我想這件事現在應該全泰瑟爾山都知道了。現在,請你把種子交給莉西恩,讓我們來看看你的試煉題目是什麼吧!」
「試煉題目?我不是已經把種子帶回來了嗎?」勒維覺得一頭霧水。
「我有說過『只要取回種子就算通過試煉』嗎?」
「可是⋯⋯」勒維這才想起來,安瓦曼尼閣下的確只說過「要參加試煉的精靈都必需取回種子」。
「好吧,其實嚴格說起來,『取回種子』這件事情本身也的確是試煉的一部份。」亞拉芬維續道:「請你告訴我,你在石柱頂端看到了什麼?」
「呃⋯⋯老鷹,還有老鷹的巢、蛋⋯⋯啊!還有幼鷹。」
「你有被老鷹攻擊嗎?」
「有。」
「有還擊嗎?」
「我有對要攻擊我的老鷹施放火焰飛鏢,不過我只是想爭取時間好取得種子。所以我有故意瞄偏以免誤傷老鷹。」
「很好。你還記得艾羅斯聖殿的宗旨嗎?」
「當然記得。要以劍與魔法的力量來守護亞坦尼斯大陸上生生不息生命。」勒維恭敬地回答。
「對。所以如果在取回種子的過程中傷害了老鷹,那便會喪失成為使徒的資格。」
「啊?為什麼?」勒維問。
「為了讓自己成為使徒而不惜傷害只想保護幼鳥的老鷹,造成無謂的殺戮,相信守護神泰勒倫也不會同意讓存有這種心態的精靈成為使徒。」
「可是如果只是因為不小心而誤傷了老鷹呢?」
「那表示是戰鬥技巧或相關的判斷能力尚未成熟,所以也還不能成為使徒。」亞拉芬維回答:「不過最近這幾年附近的人類砍掉了大片的森林,使得石柱群頂端老鷹的數量暴增了五、六倍,在你拿到小葛瑞德之前我還真有點擔心。」
「好啦,接下來該看看你的試煉題目了。每位精靈的試煉都是獨一無二的,聖堂可以對參加試煉的精靈提供食物飲水補給、戰技魔法訓練、以及武器裝備等等,但不能回答和題目有關的任何問題。試煉期限為一個月。」亞拉芬維接著說:「現在,你準備好要看題目了嗎?」
看來試煉比自己想像中要複雜得多了,不過不知道題目跟使君子的種子有什麼關係,勒維心想。於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和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然後回答說:「我想我準備好了。」
「那麼,現在請你把種子交給莉西恩。」
莉西恩從勒維手上接過使君子的果實,將它埋在岩壁下方的泥土中,然後滴上幾滴聖水,接著口中輕唸咒語:「籐布魯.泰克斯。」
在「植物加速生長咒語」的作用之下,不一會兒,小小的綠芽就從土中冒了出來,一邊慢慢地長出小小的葉子,一邊像是蛇一般地緩緩爬向岩壁。不知怎地,在爬到了岩壁底端之後,它的生長速度突然變快了,以非常快的速度爬上了光禿禿的平整岩壁,同時向左右及上方迅速延伸。在盤據了近八成原本光禿禿的岩壁之後,使君子的生長速度迅速減慢,不一會兒就完全停止了。
勒維呆住了。不只是因為驚訝於使君子可以長得這麼快,更令他訝異的是,現在攀附在岩壁上的使君子看起來就像是精靈文。
「尼姆.佛瑞斯?」勒維輕輕地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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