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闇精靈第一刀砍來時,芬德羅就從勒維的肩頭上溜走,不知溜到哪兒去了。勒維覺得其實這樣也好,因為他現在已經無暇顧及牠了。
勒維原本一直以為所有的闇精靈都是殘忍、陰險、惡毒、奸詐狡猾、為了私慾不惜濫殺無辜的。尤其是百年之前的重生戰,幾乎把精靈、人類、矮人等各種智慧種族都殘殺殆盡。總之,所有的闇精靈都應該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可是,眼前這位闇精靈雖然依然教勒維看不順眼,卻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
雖然剛剛已經和對方交過手了,但勒維並不想再跟對方繼續打下去,至少現在暫時是這樣。勒維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看見闇精靈忽然眉頭一皺,接著左手以很快的速度從腰間又抽出另外一把黑色短刀並隨即攻了過來。勒維連忙舉劍擋住闇精靈砍過來的長刀,但對方的黑色短刀卻往自己的胸口刺來,勒維架開對方的長刀同時一個迴身,正在猶豫要不要砍向闇精靈的背後時,卻發現對方的腳已向後踢向自己持劍的右手腕,於是勒維只好退後一步同時側身閃避對方的攻擊。
勒維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剛剛猶豫的那個瞬間,竟然是這次交手過程中唯一可能反擊的機會。之後闇精靈立刻轉身對勒維發動一連串的猛攻,勒維只能一路倒退勉力支撐,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就在勒維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闇精靈藉著一次刀劍相交的機會順勢躍開。
前一刻對方的攻勢還猶如狂風暴雨,才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現在對方已靜靜地站在距離十來步的地方冷冷地看著自己。勒維不知道現在的情況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由得一呆。
只見闇精靈左手反轉短刀按住右肩,轉了轉右手臂,脖子扭了幾下,自顧自地說道:「嗯,很久沒有打得這麼痛快了。」接著望向勒維說:「好了,說吧,你這個笨蛋剛剛在發什麼呆?」
「啊?什麼?」其實勒維直到現在還是有點喘,但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順得像是沒事一樣。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闇精靈忽然說不打就不打了,還問了自己奇怪的問題。雖然看起來闇精靈應該暫時不會再出手,不過勒維還是保持著警戒的狀態。
「咦?你耳朵聾了嗎?我還以為泰瑟爾山只收健康的精靈當使徒見習生。」
「我才沒有聾!」勒維吼了回去,同時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嗯,你沒有聾,很好。不止如此,你剛才也沒出全力。」
勒維一愣,不清楚對方為什麼會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自己這些奇怪的問題。想了一想,說道:「你也沒有。」從開始到現在,闇精靈完全沒有施法,勒維不相信這個闇精靈會完全不懂闇黑系的魔法。
「廢話!」闇精滿臉不屑地說道:「我堂堂身經百戰的闇精靈戰士,如果只有這點本事,那我早在戰場上被殺死幾千幾百次了。倒是你⋯」接著闇精靈指著勒維的劍,續道:「明明我們的實力差這麼多,你怎麼沒想要好好運用你那把劍的力量?是想找死嗎?」
「你見過這把劍!?」勒維有些驚訝。
闇精靈搖搖頭,說道:「是沒有,不過見過另外一把長得差不多的,好像是深藍色還是深紫色的短劍。那把劍厲害得很,所以我想你手上這把應該也不差才對。不過,為什麼這麼厲害的劍會在你這個小鬼的手上?」
「你跟安瓦曼尼閣下交過手?」闇精靈說的那柄劍,應該是安瓦曼尼閣下的小林德爾吧,勒維心想。
闇精靈聳聳肩,不置可否,說道:「先別管這個了。」接著盯著勒維:「先告訴我,你在想什麼?為什麼不出全力?」
「你,你是尼姆.佛瑞斯。」
「哈!這個只要不是白痴笨蛋應該都猜得到吧?所有泰瑟爾山的精靈都知道我是山上唯一的闇精靈。」
接著,勒維把從剛才到現在,自己心中複雜的思緒重新理了一遍,然後說道:「你跟我預期要見到的闇精靈很不一樣,如果真的要動手,有些事情我想我得先弄清楚。」
「『預期要見到的闇精靈』?你見過其他的闇精靈嗎?」尼姆想起剛才這小鬼的確是想要說些什麼,不過還好自己沒讓他來得及開口。這個難得的活動筋骨的機會,自己可是已經等了差不多五十年了,當然不能白白地浪費。
「沒有。不過,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攻擊我,但我想你應該並不是真的想要殺了我。」
「哦?是嗎?」
「如果真的想要殺我的話,你應該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問東問西的了。若是你先放幾個闇黑系的魔法,要殺我就會更容易得多,但是你並沒有這樣做。」勒維想了一下,續道:「而且,剛才打了這麼久,你砍了我這麼多刀,卻沒有任何一刀像從我背後砍來的第一刀一樣,發出那麼大的聲響。這完全沒有道理,除非是你故意的。」
「還有呢?」
「呃⋯其實,我是追著一頭被我誤傷了的山羌才找到這裡的。我在想:為什麼牠要花那麼大的力氣,冒著危險越過沼澤跑到這裡?而且地上這麼多帶血的箭,我想應該是其他受了傷的山羌或別的動物帶來的吧。為什麼這麼多受傷的動物會不約而同的到這裡來?」勒維只想得到一個連自己都不太會相信的答案,但他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釋。
「雖然很不合常理,但看起來受了傷的動物們應該是來這裡求助的,而且從地上的腳印看起來,有不少動物活著離開。如果是你將這些受了傷的動物治好了,那麼就算你是闇精靈,我想我不願意也不應該跟你動手。」事實上,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就會得到「這位闇精靈的行為,其實與艾羅斯聖殿的宗旨完全契合」的荒謬結論。
「如果我是把牠們全都變成不死生物呢?」
勒維一愣,想了一想,搖搖頭,說道:「如果你把這麼多的動物變成不死生物,聖堂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放著不管。」勒維停了一會兒,續道:「所以,我還不清楚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在弄清楚這一切之前,我不想和你動手。」雖然勒維知道自己完全處於被動,若是尼姆真要打,自己也不可能束手待斃,只能被迫接招。但從對方停下來問話開始,勒維就覺得「來找這位闇精靈打架」應該不是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尼姆看著勒維,像是在思索著什麼,接著把手上的兩把刀都收了起來,說道:「你不知道闇黑系魔法也有治療術嗎?」
「啊?什麼?」這個勒維的確沒聽說過。事實上,對於闇黑系魔法,雖然勒維應該不算是一無所知,但其實也相去不遠了。
「唔, 你真的沒有聾嗎?」尼姆不管滿臉怒氣的勒維,指著血池繼續說道:「利用闇黑系的魔法,可以讓這個池子裡的血具有和神聖系的『治療術』差不多的療癒能力。」
「可是,這麼多的血⋯」勒維看著血池,不知道尼姆到底殺了多少動物才能收集到這麼多的血。
「當然不是一開始就有這麼多的血。最初我是用自己的血幫動物治療的。」
「用自己的血!?」勒維不敢相信會有闇精靈做這種事。
「嗯,不過這個治療當然不是免費的,我會讓來接受治療的動物留下一些自己的血當醫藥費。這一整池的血就是這樣來的。如果所有受傷的動物都要我用自己的血來救的話,我早就失血過多掛了。」
「可是,為什麼你要救那些動物?」如果是使徒或是一般的精靈這麼做,勒維一點都不會覺得意外。但是,闇精靈?
「因為我突然發覺生命真的很可貴。如果你和我一樣曾經死過一次的話,你的想法大概也會有很大的轉變。」對於勒維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尼姆並不感到意外,如果不是有之前的經歷,自己絕對不會想這麼做。而即使是在亞坦尼斯大陸上還有很多闇精靈的時候,應該也找不出第二個會這樣做的闇精靈。而現在,光是要找出第二個闇精靈恐怕都不容易了。
「死過一次?怎麼可能?應該沒有神聖系魔法能夠真的起死回生。你不要跟我說闇黑系魔法裡不儘有醫療術,連復活術都有!?」雖然亞坦尼斯大陸上的確曾經出現過幾個關於復活術的傳說,但沒有任何一個被證實是真的,勒維不相信神聖系法術做不到的「復活」,反而闇黑系魔法能做到,闇黑系魔法應該只能把死屍變不死生物吧,難道眼前的這位闇精靈是其實是不死生物?
「『復活術』?當然沒有。只是我當時還沒真的死透,但其實應該也差不多了,老實說,我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從一百年前的那一仗裡活過來的。」
「一百年前?你打過『重生戰』!?費葛爾芬.米里歐和闇精靈魔王索恩.奧斯堤對決的那一仗!?」
「『重生戰』?嗯,大家似乎的確是這麼稱呼它的。但我沒見過那個傳說中的費葛爾芬.米里歐,至於魔王索恩.奧斯堤,我想你們指的應該是最強的闇精靈,是的,我們一支由三千多位闇精靈精銳所組成的部隊的確是和他一起行動的。不過他不叫索恩.奧斯堤,他的名字是艾林杜勒.安德魯(註一)。他的確強得不像話,真要打起來,我們整支闇精靈部隊大概都打不贏他。」
「沒有費葛爾芬.米里歐?那是誰打敗了由魔王索恩指揮的闇精靈軍團?是安倫那圖列陛下嗎?」而且,不對啊,傳說中「艾羅斯聖殿」明明就是費葛爾芬.米里歐一手創建的,怎麼尼姆說的好像這個偉大的精靈從來就不曾存在似的。
尼姆搖了搖頭:「我們的作戰計劃的確是安德魯擬訂的。你們習慣稱他為索恩,那就叫索恩吧。但其實真正作戰時他並不是指揮官,而是前鋒。」
「前鋒?」
「嗯,由他獨自擔任先遣部隊。不管是什麼種族,當一個城邦察覺即將被闇精靈襲擊時,會先由領主和所有高階將領召開作戰會議。索恩會在那之前就先潛入,然後在作戰會議上把所有與會者全部都殺死。」
「什麼!?」
「索恩同時還會施放魔法結界以防止消息傳到鄰近的城邦。殺死領主和高階將領可以順利瓦解敵軍的士氣,在這樣的情況下,施展恐懼術會特別有效。而且,失去指揮官的部隊只能各自行動,整體戰力會大減。我方的部隊抵達後會先進行遠距離攻擊,然後把被殺死的敵軍變成不死生物協助殺敵。偶爾會有幾位闇精靈衝入敵陣,但那不是為了求勝,只是單純想享受殺戮的快感。」
勒維想像著如果闇精靈用這個方法攻打泰瑟爾山,安瓦曼尼閣下和其他的高階使徒們能擋得住比三千多個闇精靈戰士還要強的魔王索恩嗎?如果索恩和他的闇精靈軍團真的厲害到用這種方法橫掃了整個亞坦尼斯大陸,那麼答案恐怕是否定的。而剩下的幾百位使徒,在這種清況下對上由三千多位闇精靈組成的精銳部隊,應該也是一點勝算都沒有。而且,依照尼姆的說法,剩下的使徒們將會先對上安瓦曼尼閣下和其他的高階使徒們變成的不死生物⋯
「如果真是這樣,闇精靈應該一百年前就贏了『重生戰』,並且統治整個亞坦尼斯大陸才對。可是⋯」但現在,闇精靈幾乎已經在亞坦尼斯大陸上絕跡了,至少除了尼姆之外,勒維不曾聽說哪裡還出現過闇精靈。
「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的確應該如此。」尼姆閉上眼睛,回想當時的情景,雖然已經過了一百年了,但一股寒冷的恐懼感依舊很快地浮上心頭。
「當時我們已經差不多快要完成任務了。那天晚上天色很暗,雨下得非常大,我們的部隊行經諾爾塔利森林附近,目標是在一旁山上的獅鷲國。當時大家的心情都很輕鬆,因為我們已經幾乎橫掃亞坦尼斯大陸上的所有城邦,而且每一戰都贏得毫不費力。但,突然之間,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咦?是黑暗術嗎?怎麼會?」闇精靈被闇黑系魔法攻擊?這讓勒維覺得很不可思議。
「嗯,不儘如此,那股黑暗同時還夾帶著巨大而莫名的恐懼感,那應該是恐懼術。當時的驚叫聲此起彼落,我相信整支部隊都受到了這兩種法術的攻擊。這兩種闇黑系魔法都不難,但攻擊範圍要大到足以涵蓋我們整支部隊,當時除了索恩之外我還真想不出有誰能做得到。」
「你是說魔王索恩回過頭來攻擊自己的部隊?」
「不,那不是索恩。」尼姆深吸了一口氣,好讓自己維持平靜,續道:「接著我聽到一聲聲的慘叫,每一聲都很短促。從方位和聲音來判斷,那是我方的高階將領。是的,對方正在將我方的指揮官一個個殺死,他在用我們的戰法對付我們,只是用的是另外一種方式。」尼姆緊握雙拳,努力壓抑微微顫抖的雙手,當時每聽到一聲慘叫,內心的恐懼就增加一分。而那個不斷重複的冰冷聲音彷彿又在耳邊響起:「都是你們害的,你們全部都該死。」到今天尼姆仍不明白,在當時如此紛亂嘈雜的情況下,這句並不響亮的話為何能如此清析地傳進自己的耳裡。
停了一會兒,尼姆接著說道:「我當時曾想試著施展法術逃走,但我不碓定是因為太害怕而無法集中精神,還是對方同時又施放了什麼結界,總之我的法術一直不成功。不久之後,雖然四週依然是一片漆黑,但我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張帶著怨毒眼神的精靈的臉⋯」
「精靈?用闇黑系魔法攻擊你們的是精靈?不是闇精靈?」
「嗯。」雖然當時天色很暗,但尼姆很確定對方的髮色不是闇精靈該有的雪白。尼姆還記得在那一瞬間,自己因為想起了在遠方的妻兒而突然有了反擊的勇氣,但只換來胸口一陣巨痛,而且自己終究還是沒能再見到他們一面。
「總之,當時我以為我死了。後來醒來的時候,我發現除了我以外,整支闇精靈部隊已經完全被殲滅了。當時在現場還活著的除了我以外,只有亞拉芬維和其他幾位使徒。」
「安瓦曼尼閣下?」
「嗯,他們來淨化戰場。」尼姆說:「闇精靈死後,原本在體內的闇黑魔氣只有少量會返回冥界,大部份會因失控而到處流竄,必需使用神聖系的法術加以淨化,才能將它們全都送回冥界。我就是在那時見到剛剛提過的那柄短劍的,事實上,亞拉芬維說是那柄劍救了我。」
「哦?」
「他說那柄劍具有『破邪』的功能,闇黑魔氣無法靠近。他們發現我時,那柄劍在我身旁。如果沒有它,我恐怕早就被闇黑魔氣侵蝕或變成不死生物了。」
「那麼,那柄劍是從那位精靈身上掉下來的囉?所以他就是傳說中的費葛爾芬.米里歐?」勒維問,小林德爾總不會是從闇精靈部隊裡的其他闇精靈身上掉下來的。而小林德爾在那個精靈身上,所以他應該是很高階的使徒囉?說不定他其實就是「費葛爾芬.米里歐」。但「費葛爾芬.米里歐使用闇黑系魔法打敗闇精靈軍團拯救亞坦尼斯大陸」?這太荒謬了。還是小林德爾其實是那個精靈從別的使徒身上偷或搶來的?還有,為什麼精靈會闇黑系魔法?這太不合常理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費葛爾芬.米里歐,但顯然他跟那位傳說中跟索恩同歸於盡的那位費葛爾芬.米里歐應該不一樣。」事實上,尼姆不知道安德魯發生了什麼事,理論上那個精靈應該會先遇上安德魯才對,但他不相信那個精靈能在毫髮無傷的情況下幹掉安德魯。
「但當時短劍的確應該是在那個精靈身上,『破邪』功能也會讓黑暗術在一定範圍內失效,我想那應該是我能看到那位精靈的原因。」它應該也會讓恐懼術失效,而那可能就是自己突然有勇氣反擊的原因。尼姆心想。
「當然,那柄劍只能幫助我不受闇黑魔氣的侵襲,光靠這樣是救不了我的。救了我的其實是亞拉芬維。他說我仍然算是亞坦尼斯大陸上的生命,所以不能放著我不管。不過若是我以後傷害了其他生命的話,必要時他會親手宰了我。」
「安瓦曼尼閣下這麼說?」勒維不太相信安瓦曼尼閣下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且,艾羅斯使徒去救闇精靈?
「他當時並不是這樣講的,不過就是這個意思。哈哈!」
勒維停了一會兒,搖搖頭說:「你說的這個故事和傳說中的重生戰差太多了,我不相信。」
尼姆聳聳肩,一付無所謂的樣子,說道:「我本來就不指望你會相信。」其實,尼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跟這個臭小鬼講這麼多,或許是因為自己真的悶太久了吧。
勒維思索著尼姆為什麼要編這個故事來騙自己,以及這和「艾羅斯試煉」之間的關聯性。接著他的眼光飄向血池和地上的箭枝長矛。
「這裡的箭枝也未免太多了,我記得泰瑟爾山附近的獵人並不多。」
「其實,逃到這裡來的動物,大多不是被獵人所射傷的。以打獵為生的獵人一般而言技術都不錯,被盯上的獵物通常不太有機會能逃到這裡。」
「咦?不是獵人做的?」難道大家都跟自己一樣,在射箭時因為被貂尾巴打到臉而失手,所以動物們才有機會逃到這裡的嗎?想到這裡,勒維自己也覺得荒謬得好笑。
「大部份來這裡的動物都是被以狩獵為樂的貴族所傷。」
「唔,這些人類真是可惡。」
「哈!到這裡來以打獵為樂的,的確有不少人類。但其中最多的是哪一個種族,你要不要猜猜看?」
「不就是人類嗎?」除了人類,勒維不知道還有什麼種族會以狩獵為樂。
「最多的其實是精靈。」
「精靈?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精靈被人類帶壞的還不止這一點,聽說現在在各地的競技場裡,追逐名利的精靈可是一點都不比人類少哦。你還以為亞坦尼斯大陸上的精靈們,仍然全都是那個守護神聖生命的辛瑪溫的忠實信徒嗎?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麼堅定信仰辛瑪溫,並以祂的侍者自居的泰瑟爾聖堂,這五十年來只收得到你這一位使徒見習生?」
勒維終於知道自己剛才覺得什麼地方怪怪的了。
「你怎麼知道我是使徒見習生?」
尼姆用異常認真的口氣跟勒維說道:「因為我是『艾羅斯試煉』的主考官。」
「你說謊!」尼姆的回答大出勒維的意料之外,勒維覺得這個闇精靈真是說謊成性,剛剛才編了一個假的「重生戰」故事,而現在的這個謊這更是離譜:「『艾羅斯試煉』的主考官怎麼可能會是闇精靈!?」
「好吧,嚴格說起來,我並不能算是主考官。但我負責提供專業的意見,作為聖堂評斷使徒見習生的參考。」
「什麼『專業的意見』?」勒維一臉狐疑,闇精靈的專業不是應該是闇黑系魔法嗎?
「我不喜歡講大道理,所以關於這個部份,還是請你回去問你們家偉大的安瓦曼尼閣下吧。」尼姆一直覺得參與「艾羅斯試煉」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當然,「說教」的這個部份除外。幸好這個部份一向都是完全交給「偉大的安瓦曼尼閣下」去執行。對於這麼稱呼亞拉芬維,尼姆並沒有絲毫不敬的意思。相反的,尼姆對於亞拉芬維的胸襟和氣度其實是十分欽佩的,他相信全亞坦尼斯大陸上找不出第二位能和他一樣,能誠心接納像自己這樣的闇精靈的艾羅斯使徒。
這時,嘩啦一聲,一顆山羌的頭從血池裡冒了出來,山羌緩緩地走向池邊,爬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魔法的關係,山羌並未被血池的血給染紅。爬出血池的山羌慢慢地走向尼姆,低頭在尼姆的腳邊輕輕地磨蹭。尼姆彎下腰來摸了摸牠的脖子,接著拍了拍牠的屁股。山羌離開尼姆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尼姆一眼,接著快步離開,看起來像是沒有受傷一樣。
雖然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但勒維覺得,這頭山羌依稀便是被自己給誤傷了的那一頭。看來自己那個不太合常理的推論並沒有錯:「受了傷的動物會到這裡來向尼姆求助,而且闇精靈尼姆真的會治好牠們」。
接著尼姆朝旁邊的樹叢招了招手,一位白袍精靈從樹叢裡走了出來。
「奈納猛(註二)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勒維轉頭一看,發現尼姆招手的對像竟然是泰瑟爾聖堂的侍劍使徒艾蒙諾.奈納猛,不由得大吃一驚。
「怎麼?在『艾羅斯試煉』的過程中,向來都會有專責的使徒來保護見習生的安全,難道你不知道嗎?」尼姆走向艾蒙諾,但這話顯然是說給勒維聽的。
「守護神泰勒倫啊!」眼前的情況實在是令勒維太震驚了,不由得指著尼姆說:「你⋯你⋯你真的是『艾羅斯試煉』的主考官!?」
尼姆不答,看了勒維一眼,一臉「早就告訴過你了」的表情。接著從懷裡拿出一個上面刻有艾羅斯聖徽的小木盒交給艾蒙諾,說:「麻煩請你幫我將這個交給亞拉芬維。」
艾蒙諾將小木盒收進懷中。心想這回自己才剛離開聖堂沒幾天,就疑似遭到不明的魔法攻擊,不僅跟丟了勒維,還在森林裡迷了路,現在最好趕快將這件事回報給安瓦曼尼閣下。記得在出發之前,安瓦曼尼閣下曾說過,這次的試煉會有另一位高階使徒跟隨保護勒維,而且現在尼姆也在這裡,勒維應該不會有危險才對。
艾蒙諾原本一度打算開口請尼姆也幫忙保護勒維,但轉念一想,「在泰瑟爾山上還需要請他幫忙保護見習生」這件事實在太過丟臉,更何況對方還是闇精靈,於是艾蒙諾將已到口邊的話吞了回去,僅對尼姆和勒維點了點頭,接著開口唸道:「淬恩~」話聲剛落,艾蒙諾便拔地而起,向上穿出樹叢,不見了。
勒維抬頭看著艾蒙諾消失的地方,心想:哇,這就是飛行術嗎?真酷。而且艾蒙諾唸的咒語跟這次莉西恩給的好像哦,看來這次應該沒有給錯咒語才是。
接著勒維突然想起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於是吱吱嗚嗚地對尼姆問道:「呃⋯請問⋯這個⋯所以⋯我⋯有通過試煉嗎?」
尼姆聳聳肩,說道:「這個你得回去問亞拉芬維,他會將結果和理由一併告訴你。這也是試煉的一部份。」接著說:「好啦,現在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嗯⋯那個⋯不好意思⋯請問⋯」
「你想問什麼?幹嘛這麼扭扭捏捏的?」
「呃⋯請問⋯你這裡有吃的嗎?」勒維左手按著開始咕咕叫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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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艾林杜勒.安德魯(Eärendur Aldaríon),闇精靈,跟據尼姆的說法,他才是重生戰時闇精靈部隊的指揮官。
註二:艾蒙諾.奈納猛(Amonost Nénharma),精靈,泰瑟爾山上的中階艾羅斯侍劍使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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