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傳人 (第一部—完） - 7-2

美娣雅眼睛敏略的捕捉到殂楉背脊一顫，彷彿背後被猛然扎了根針，他怒道：

「你、你憑什麼說我為『卡雷』之人？」

甩開身上炙熱的泥濘，賽拉爾以眼神回答他的疑惑。

殂楉跟著朝自己的手腕瞧去，赫然瞪大棕眸，暗紫色色斑浮現方才沾染到藥水的皮膚，範圍不大，但易察覺。

躲在門後的美娣雅同是疑惑，卡雷？跟尼沛得有何關聯？

猜測不大有危機了，她緩緩步出房間，依然在賽拉爾背後靜觀。

「那玫瑰色藥水可驗出一個人是否留著埃塞的血液，只要皮膚產生異狀，即可證明你並非傳人，再加上你用『土』，更加證明你不是衷於尼沛得的後裔，一名學會用『水』的人，不會嘗試用『土』的，更別說二者合一使用！你到底有何目的？」

賽拉爾的憤恨在於他咬定擁有傳人資格的人，或是了解『水』性的人，絕不會使用對自己亦或他人毫無用處的『土』，而這其中還隱藏更深奧的秘密。

至於玫瑰色藥水在美娣雅身上的特殊反應，他心裡八成有了譜，也讓他發現了一件驚人的事實。

美娣雅看來者恍然大悟，自己卻仍一頭霧水，她與賽拉爾的第一門問題尚未全然揭開。她記得故事說卡雷是尼沛得的敵國。而照她對挑戰者大陸的認知，現世並無此國的存在，她猜卡雷十之八九也早淪為一方失落的文明。思忖之際，殂楉笑道：

「真不虧是埃塞的後裔，果然多少有點智慧。沒錯，我就告訴你吧！我是卡雷的後裔，身上流著『摧毀尼沛得』使命的血液，本來，尼沛得皇室的血脈就不該倖存，我們只是替祖先完成他們尚未完成的壯志。」

忍著想即刻下逐客令的憤怒之心，賽拉爾勉強聽完來人所說的長篇大論，果真都是無稽之談，跟這種不速之客正面交鋒實在沒意義，而且，玫瑰色藥水潛藏的能力正在悄悄發揮功效。

至於他身上那泛紫光泥土的作用，他可以感覺正在他體內發揮駭人的功效，他的體力正漸漸被其削減，胸口逐漸蔓延開燒灼的黑灰色痕跡，他必須盡快結束眼前的麻煩。

「滾——！」不想趕盡殺絕的他大聲下令。

「哼！我憑甚麼得聽你……

「你、你說你感覺到甚麼？」

殂楉不知為何話一轉，美娣雅從方才就覺得納悶，這個身材魁梧的人究竟在跟誰說話，彷彿他的體內有其他人的存在，每當他做出奇怪發言時，臉上的表情彷彿換了一個人，一個更猙獰更詭譎的面容，而且，那感覺為何與克伯孽帶給她的有些許的雷同。

驀地，殂楉感到手腕一陣劇烈疼痛，從外表上除了紫斑看不出其他端倪，手腕神經恍如被猛獸啃食，隨時間的流逝越發加痛苦。

「你……他對我們做了甚麼？」他按住越發疼痛的手腕，又道出奇怪的發言。

「快滾！否則會有更慘的！」

賽拉爾再次喝令，考驗自己也考驗來人的耐心。

只見殂楉猶豫了一會，「呿」了一聲轉身就要走人，留下會回來報仇的殺氣。

接著，賽拉爾像是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坐在地，衣服與牆面摩擦的「沙沙」聲傳出，美娣雅原先抓住他襯衫的手瞬間抓個空。

察覺他的異樣，她下意識以單手覆蓋他汗流不止的額上，這才發現他正發著高燒。

「你……這是怎麼回事？我扶你到床上，好嗎？」她傾身詢問。

男人沒有出聲回應，僅是輕微頷首。

就在美娣雅欲扛起他健壯的臂膀時，大門外傳出一道急速的竄動聲，門外帶泥土的地面攏起一道道土丘，筆直的外物使地面揚起陣陣沙塵，彷彿移動的地雷或定時炸藥即將炸裂開來，速度之快讓人無法招架，眼看須臾間就要朝她直撲而來。

「主人！」

緊閉雙眸以為要直擊爆裂物的美娣雅納悶地睜開雙眼，卻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愕到語無倫次，她放開肩上的健壯手臂，火速直奔至門外的嬌小身軀旁。

「苡蝶……天啊！苡、苡蝶！妳、妳怎麼會……」

她簡直無法直視眼前的一幕，倒臥在地的嬌小身軀汩汩流出鐵紅色的鮮血，劇烈的爆炸使她的身軀幾乎要一分為二，在她的肚腹冒出陣陣濃煙。原先還泛著些微血色的皮膚這下徹底慘白，奪目的蝶翼瓦解在地像星光般慢慢消逝殆盡，精靈的氣息瞬間蕩然無存，歛起的雙眸看似只剩下無盡的絕望。

美娣雅雙手發麻，不知道自己能做出甚麼幫助，即使一點希望也好，她多希望此刻能有任何法子可以拯救這嬌小的性命，她不願再看有任何人、任何生物在她眼前死去；不願再有任何人、任何生物替她擋下任何致命的攻擊。

「苡蝶？」

步履蹣跚的賽拉爾來到美娣雅的身旁，他蹲身查看苡蝶是否還有意識，朝她的身軀撒上一滴白色藥水，儘管這下已是回天乏術。他忍下心中的悔恨與失落，只想知道苟延殘喘的她是否還有力氣說話。

「咳——主人……」

精靈咳出一大口鮮血，緩緩睜開無力的雙眸，欲出力抬起的指尖只能微微顫動。

「我不是叫妳別輕舉妄……」

賽拉爾未盡的話被美娣雅橫過來的手阻止，泛著淚光的雙眸示意他別再說下去，賽拉爾頭一偏鼻尖哼出一聲，改道：

「妳怎麼這麼傻。」

精靈帶血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視線朦朧的雙眸朝主人看去，眼角流出疼痛和內疚的淚水，她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苡蝶……希望主人別再犧牲任何、任何人類，或復活任何生物……咳！來拯救像……苡蝶一樣脆弱的生物，苡蝶很……感謝主人，苡蝶本就沒有活下去的可能，是主人……咳！」

「別再說了，苡蝶，妳會好起來的，求妳別再說了！」

美娣雅不想聽到她說再見之類的詞語，如果她的性命真的能換來她的安好，她願意就地一試，然當她看向賽拉爾絕望的眼神和緊閉的雙唇，她心中渺茫的希望也跟著隨之消散。

「苡蝶好想看到實淼，好想看……那一定是世上最美麗的……花兒。」

「姐姐一定帶妳去看，妳會……好起來，妳要……」

她無法在說任何安慰的詞語，悲傷的話哽咽在喉間，哭泣聲取代所有想表達的隻字片語。

「陽光……好和煦……」

話落，精靈帶血絲的雙眸緩緩歛下，泛白的指尖不再顫動，嬌小的身軀不再因疼痛而抽蓄，恍如樹下枯槁的葉片死寂而去，爆裂物在她身上冒出的濃煙也隨之停止。

「苡蝶？苡蝶！」

美娣雅大聲呼喊她的名字，不願相信眼前殘酷的事實，一旁的賽拉爾則是沉默以對，雙拳緊握冒出憤怒的青筋，他恨不得立馬去殺了卑鄙可惡之人——殂楉。

「劈哩！」

忽然間，一道似玻璃破碎的微弱聲響從苡蝶身上傳出，殘破不堪的身軀產生細微的裂痕，賽拉爾瞪大雙眼，起身作勢要拉美娣雅趕緊進入木屋，可現下的美娣雅哪裡會聽從他的命令。

「不——」她不能丟下她。

苡蝶並不膽小，她比任何任人還要勇敢；她並不脆弱，她比任何人都要堅強，而美娣雅再也見不到那單純善良的笑容、再也聽不到那天真無邪的笑聲，再也見不到、聽不到了，一切隨著她的哭喊均成回憶。

賽拉爾不知哪來的力氣，他關上大門，強拉美娣雅至自己的臥房，在她聲淚俱下時，他迅速拉起黛色窗簾遮掩窗外的碧綠景色，幾乎是同時，窗外一道懾人的白光忽然乍現，連窗簾也無法完全遮掩這異光的強度，那強度彷彿可以立即弄瞎人的雙眼。

埋在雙手哭泣中的美娣雅自然被這道光引起注意，可當她想出門一探究竟時，全身虛弱倒臥在地賽拉爾逼得她無法坐視不管。

沒有過多的猶豫，她費了一會功夫攙扶他至床上，並脫去他染上泥巴的上衣，過程中自己也盡量避開『土』的所到之處，之後，她稍稍用溫熱的毛巾擦拭他的胸膛。

她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完善處理『土』造成的傷口，傷口的惡化情況非同小可她佩服賽拉爾的耐力，她先替賽拉爾換上乾淨的上衣，在時時為他更換額上降溫的濕冷毛巾。

見他沉睡而去，她盡可能小心翼翼不去吵醒他，腦中思索是否有其他好方法可以救他，驀地，她靈機一動朝實驗室奔去。

雖然，這不是她的義務……

額外補充：2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iuIa2x6En

玫瑰色藥水：以尼恩不帶埃塞傳人血液的基底來製成的藥水，可驗出一個人是否為埃塞後裔，否者如不立即服下解藥，會在短時間內全身麻痺、中毒身亡。美娣雅服用的復活藥水中，帶有賽拉爾的血液，因而不會毒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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