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傳人 (第一部—完） - 6-4

「嗚呃……」

昏睡了許久的美娣雅從朦朧的意識中甦醒，她朝房內唯一的小窗戶望去，依帶暈紅色澤的陽光判斷應是黃昏日落之時。

待思緒清晰，她這才意識到右腕上的劇烈疼痛，不禁輕輕哀號幾聲。

忍下疼痛使勁爬起身來，她發現床邊不知何時被放了本泛黃的筆記簿，黑褐色瞳眸突然為之一亮，她急忙在充滿字跡與圖像的頁面中翻找血色藥水的配方，卻在找著時，被繁雜的調製過程弄得眼花撩亂，先不管它的配方有多棘手，光是看到血液相容、調製時間限制、溫度控制、保存方式……等等。

她愣住了，筆記從她的手中滑落，在床面上發出輕微的啪沙聲。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面對尼恩的死亡、面對苡蝶的傷勢、面對賽拉爾的震怒、面對自己的處境，她覺得身心俱疲。

白皙的臉龐張望了四周，沒瞧見任何身影令她鬆了一口氣，實驗室的方向也未傳來任何聲響，表示賽拉爾不在房內，更或者不在這屋內的任何角落，至於尼恩的屍身會被如何處置，她想都不敢想。

回想此地的種種，血腥殺戮的場面恍如歷歷在目，若是離開的話……

離開！她以左手撐起身子，覺得逃離才是最好的辦法，若是尋死，八成又會被他基於實驗品的理由而救活。

在擇一捨一、自問自答的抉擇中，她思考了一會，忍著疲乏的身軀，腳步蹣跚地朝實驗室的方向走去。

「姐姐？」

甫踏入實驗室，一聲虛弱的叫喊引起美娣雅的注意，只見被移至室內的苡蝶正躺臥在角落的半截樹洞中，高度約有美娣雅半截身高的樹木枝幹下方浸泡在水中，美娣雅猜測那八成是瓦特湖水，粗實的樹幹表面還能見許多碧綠的青苔，被劈成露天的樹洞由鮮花鋪蓋供苡蝶為床，五顏六色的花朵涵帶些許水氣和淡淡香氣。

精靈的氣色大不如前，記憶中容光煥發的面容變得有些慘白，雙綠髮色融成較無生氣的淡綠一色，圍繞在身上的翠綠衣著似乎也跟著黯然些許。

「苡蝶，妳……還好嗎？」

美娣雅還記得稍早前捧在手心的嬌小身軀氣息是多麼的微弱，差點以為她即將撒手人寰，想必賽拉爾已經盡力搶救了。

苡蝶頷頷首要湊緊眉頭的美娣雅別擔心，還努力擠出笑容欲給予更多的安心。

轉身正視實驗檯時，美娣雅發覺角落傳來一股由酒精燈所散發的熱源，燒杯內盛裝半杯如血液色澤的液體冒著屢屢灰煙，是新的實驗嗎？

不多疑，她刻意壓低聲音，東翻翻西翻翻，拿了把小刀、麻醉用的透明灰色雜質藥水跟一只白色藥水便席地而坐。

不理會苡蝶的叫喊，她朝骨折的手腕淋上麻藥，滑落的液體滴在下方的紅色臉盆中，疼痛感暫時無形無影，接著，她端詳閃耀銀光的刀鋒處，一鼓作氣朝患部用力劃下，玫瑰色的血液霎時流出，她在即時淋上白色藥水，特殊的體質快速吸收藥水，不消幾秒鐘骨折的右腕連同刀傷又恢復如新。

沒時間讚嘆自己奇異的體質，她活動幾下復原的手腕，起身欲將臉盆和試管洗淨，卻在打開房門時，聽見浴室傳來的嘩啦啦水聲。

美娣雅猛地停下腳步陷入沉思，半晌，決定擱下手中的事物，快速離開此地才是她該做的事。

懼怕賽拉爾會前來查看實驗進度，她迅速抽走幾只不同種類的藥水，並飲盡一只紫色藥水。

「姐姐……這是要離開嗎？」

「……對不起，苡蝶，姐姐繼續在這裡只會為你們添加更多的麻煩，姐姐無法救妳，只會給妳痛苦，對不起……姐姐得走了。」

話甫落，她衝衝忙忙又回到臥房，將一早備好的行李抽出些許衣飾，後把試管用毛巾包好在猛塞進去其中。

她瞥了瞥腕上的女用手錶，嘆了口氣決定留下這份贈禮，但願自己不會再回到此處，回到恍如夢魘的重生之地。

「姐姐……不可以，外面、外面現在……」

虛弱的呼喊頻頻傳來，無法起身的苡蝶無法阻止美娣雅的行動，無論她如何叫喊都無法阻止美娣雅魯莽的下山行動了。

賽拉爾轉開後方房間的門把，黝黑的長髮仍泛著些許水氣，他不時拿起掛於頸間的毛巾擦拭滴落的水珠，視線一轉，發現美娣雅已然不見蹤影。

他幾分鐘前只不過去洗個澡，清洗掉處理尼恩屍身時沾上的泥濘，還計畫要給他搭座墳墓，孰料，昏睡的女人會突然醒來，甚至消失無蹤，早知道他就應該鎖上門把，徹底禁錮她的行動範圍。

眼看日落低垂、夜月將襲，她能跑哪去？結界消失，這座山的地理環境她根本毫不知曉。

是妳自己約定的！他暗道。

他咬牙切齒，「砰」一聲巨響拳頭擊上門柱，眼角掃過擱在角落的空試管和帶血的臉盆，深邃的紫瞳變得不能再黯。

他腳步沉重朝實驗室而去，意識清醒的苡蝶見主人的到來連忙喊道：

「主人，姐姐……現在很危險，主人……快去救……」

「不甘我的事！」

不等苡蝶說完，賽拉爾大聲喝止她繼續說下去，他埋頭處理實驗進度，同時察覺儲藏的藥水有減少的跡象，「呿」了一聲，他著手架起三組藥水調製，毫不在乎精靈的請求。

美娣雅並不知曉通往城鎮的結界已然消逝，苡蝶暫時沒有力氣建立起新的結界，美娣雅的貿然行動加上夜晚森林險峻，如今想必已在險象環生的深山中迷失了方向。

「苡蝶從沒有、從沒有要求過主人……任何事情，求求主人……就這一次，去救救姐姐吧，苡蝶求……咳咳！」

傷勢尚未復原的身軀哪能承受過多的出力叫喊，隨著她的咳嗽聲，面容也變得漸漸憔悴。

「我有叫她走嗎？輪不到妳替她……」

未盡的話被苡蝶的動作打斷，只見精靈撐起虛弱的身子，讓斑駁受損的蝶翼現出原形，張開雙手施展法術，嘴裡默念咒語。

「住手，苡蝶！」

她的元氣尚未復原，怎能施展任何法術大損元氣，可賽拉爾的阻止為時已晚。

「苡蝶已經請森林的朋友……替主人指引、指引方向，順著大樹的指引……咳——主人就能尋著……姐姐。」

上氣不接下氣的苡蝶堅持施展結界要主人不得不執行她的請求，賽拉爾握緊拳頭，無可奈何地低吼一聲，他趕緊餵苡蝶幾種藥水，現在的她簡直是用藥水在吊命。

「我真是拗不過妳！」

於是，他熄滅所有實驗的酒精燈，急急忙忙抽走一些必需品，朝險峻的森林奔去……

夜月，在森林狩獵的猛禽不計其數，耳邊不時傳來野獸的低嚎和腳步聲。

赫然間，一道黑影撲向一道人影，彷彿在考驗對方的警覺性，人影霍地轉身撒出墨黃色液體，黑影登時映入眼簾。

「一隻灰狼啊，還好不是狼群。」

難得束起長髮的賽拉爾喃喃道，他塞緊剩餘一半藥水的試管放回腰帶上，繼續朝樹枝方向一致的前方而行。

墨黃色藥水的腐蝕性比起淡黃色威力更顯殘酷，以血肉模糊、一命嗚呼的灰狼來看，是很明顯的證據。

微微吐出一口氣，在血腥味尚未散播開來前，賽拉爾趕緊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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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外補充：2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9105ZS7wb

透明灰色雜質藥水：類似麻藥，副作用比起醫療用麻醉劑要小安全許多，但時效也比較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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