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的晚風吹拂在兩旁的大樹上,沙沙作響,皎潔的月光灑在鵝卵石鋪成的行人徑上,在地上拉出兩個修長的影子,肩並肩地一同走著。
「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啦?」
宥延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簡單地回答︰「快要到了。」
兩人走著走著,便來到了一座有好幾層的木造建築物前,與整個城市的石屎建築群格格不入。深紅色大門上的玻璃透著一點點橙黃的燈光,裡面應該會很溫暖吧,佳冉心想。
踏上門外的台階,宥延牽起佳冉的手,輕鬆推開了大門。
「叮噹」
門上的鈴鐺宣佈著二人的到來。在踏入這扇門以後,佳冉感覺自己的身體變輕了,彷彿是失去了地心引力的牽制,但雙腳依然實實在在的被釘在了木地板上。
「這裡是哪裡呀?」四處張望的佳冉問。
「這裡是魂七旅館呀,你先坐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叫他出來。」宥延給佳冉拉開了椅子,脫下了外套,隨即便踏著輕快的步伐跑進了廚房。
「真是個奇怪的名字呢。」
過了一陣子,看到進去了一段時間的小洛還沒有出來,佳冉不禁露出擔憂的神色。她打算走到廚房出口窺探一番,口中呼喊著小洛的名字。
「小洛,你還好嗎?」正當她靠近廚房時,她看到有個男人正要從裡面出來,那人並不是小洛,而是吳宥延本人。穿著佳冉給他買的灰色大衣,踏著小心的步伐,宥延慢慢的走了出來。雙眼的視線沒有離開過佳冉,手裡還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個蛋糕,上面只有一支蠟燭。
「Happy Birthday to you……」宥延還沒開口,佳冉的眼淚已經無法隱藏起來了,只見她用雙手捂著嘴巴,眼角的淚水通過手掌的隙縫滲入,濕潤了臉頰。
佳冉看著跟以前一模一樣的宥延,她只能難以置信的搖頭,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
「24歲生日快樂呢,佳冉。」
宥延微微一笑,把蛋糕安置好在桌上後,他抬頭望向佳冉,一步一步的靠近這個讓他牽掛的女人。
「宥延…….真的是你嗎?」吐出了那個深藏在心的名字,佳冉彷彿是把心裡的一口瘀血給吐了出來,一種莫名的舒暢感湧上心頭。她伸出右手,撫摸著那張她一生也不會忘記的臉龐,掌心傳來實在的觸感。
「是呀,真的是我。」宥延按著佳冉的手,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燦爛笑容。他知道只有在她的面前,自己才能像個孩子一樣天真的笑。宥延摟住她的肩膀,把她的頭輕輕的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我回來了。」宥延緊緊的抱住擁裡的佳冉,明明嘴角還在笑著,淚水卻不斷滑下,讓他分不清楚他是在笑還是在哭了。
「你這個混蛋,混蛋!怎麼可以又爽約......不是說好了不會再這樣的嗎?你這個混蛋!」佳冉奮力搥在宥延的胸口上,彷彿要把這段時間的悲痛和所受的委屈都一一敲碎似的。
「對不起…….我知道我答應過你的…..我那時候有想用電話打給你的。」宥延解釋道。
「笨蛋!你當然要先救自己呀!你是不是傻呀……….」佳冉抬起了頭。
宥延沒有多說一句話,他毫不猶豫的吻了下去,兩人都閉上了眼睛,柔軟的嘴唇相互貼在一起,從溫熱的纏綿中感受著最深的愛意。
掙脫宥延的熱吻,佳冉問道︰「告訴我,現在是不是報夢?」對佳冉而言,一切都太過真實了,她仍然在適應這個突如其來的反轉。
「唔…….嗯!差不多,不過比報夢好,還有蛋糕吃喔。來吧,這可是我自己做的哦,比上次甜多了。」宥延開玩笑的說道。眼角偷瞄到老闆一行人都站在了旁邊,目不轉睛的看著親熱中的兩人,也包括了正在用雙手掩著眼睛的小洛。
「小洛,你為什麼要蓋著眼睛呢?」宥延問。
「因為惡魔姐姐說小孩子要等成大後才能看,所以要用手蓋著,我可以打開了嗎?」逗得眾人哄堂大笑。
抓住佳冉的手,宥延讓她坐到了蛋糕面前,向她介紹說︰「這個就是巧克力流心咖啡慕斯蛋糕,還是鏡面的喔,我做得很辛苦的。」雖說是巧克力咖啡蛋糕,鏡面卻採用了碧綠的配色。
「這個是什麼?」佳冉指著蛋糕上的裝飾品。
「這個是我們的小屋呀,你不是喜歡湖邊小屋嗎?」宥延指著那個用巧克力片搭成的小屋。
「你這個傻……」
話音未落,宥延就在佳冉面前單膝下脆了下來,看著她水汪汪的雙眼,緩緩開口道︰「佳冉,對不起,還沒有能夠給你一個像樣的家,甚至以後在你需要依靠的時候也不能在你身邊了.......所以只能像這樣給你一個家了,喜歡嗎?」
「抱歉呢,明明不該在你生日的時候哭成這樣的….」用手袖擦去臉上的淚水,宥延向上張望,深呼吸一口氣,再繼續未完的話。
「其實能夠這樣回來見你是很難得的,我已經很滿足了。你呀,在我不在的時候要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帶傘,要開心的笑,不開心就要跟朋友講,不要讓我擔心好不好。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好好過知道嗎?這是我陪你過的最後一個生日了,我只想讓你知道,你,李佳冉,就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看著哭得快要窒息的佳冉,宥延伸手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說︰「生日應該很開心的呀,不要哭嘛。」
「沒有你我該怎麼辦…….」佳冉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撲入了宥延的擁裡一頓痛哭。
「這樣吧,當你以後很難過很難過,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你就在心裡大聲呼喊我的名字,我就會來到你的身邊,像是現在這樣,用擁抱來安慰你,好不好?」
「你說的呀,不準再爽約了。」
「嗯,說好了。」已經哭到很累的兩人放開擁抱,相視而笑。
「來啦,吹蠟燭吧。」佳冉坐到快要熔掉的蠟燭面前,雙手合十,燭光反射在剛哭過的眼裡。
「希望下輩子,我能跟吳宥延長相廝守。」張開眼,佳冉吹滅了面前的蠟燭,剛許下的願望伴隨著冉冉上升的黑煙,一起飄往沒有盡頭的星空。
「我想要你陪我一起切,」佳冉對著宥延說︰「因為這是屬於我們兩人的蛋糕呢。」
宥延的手搭在佳冉的手上,兩人合力用一刀把蛋糕一分為二,伴隨著那間小屋被刀尖劃破的一瞬間,兩人也親手埋葬了他們共同的未來。過往的承諾與期許,在今晚過後都不復存在了。
十二點了,宥延看著旅館的鐘。在眾人的見證下,十二下鐘聲清脆利落,響徹整間旅館,頭七的最後一天,終於來臨。
「是不是過了今晚,你就會消失了?」吃完蛋糕後,佳冉不捨地問。
「嗯,明天探望過我的家人後,我就要走了。」宥延點點頭。
「如果今晚會延續到永遠,你說該多好呢?」佳冉苦笑道︰「不過應該沒有可能的吧。」
「可是這個瞬間對我來說,就是永遠了,對你來說也是。」
佳冉側著頭問他︰「什麼意思呢?」
「你會知道的了,其實每一個瞬間都是永遠。」宥延捏了她的臉頰。
「老闆,她今晚可以留下來嗎?」
「可以,」轉頭對林月欣說︰「那你就負責把小洛送回去吧,時候也不早了。」
「哎~可是人家今天已經很累了耶。」林月欣抱怨道,換來的是一記老闆的拳頭。
「除了你還有誰有空呀,快去啦。」
「知道了啦。」林月欣拉著小洛走到了門口,臨別前他轉身對著宥延和佳冉說︰「再見了惡魔哥哥。」
宥延見狀也上前給了小洛一個大大的擁抱,叮囑道︰「小洛也成長了呢,你爸爸看到一定會很開心的。」隨即便目送兩人的離去。
那一個晚上宥延與佳冉聊了很多,兩人在躺在同一個枕頭上,由過往聊到未來,彷彿又是一個平凡的夜晚似的。實在敵不過睏意的佳冉在快要天亮的時候閉上眼睛,最後映入眼簾的畫面是宥延注視著她的面容。就這樣在他的臂彎裡安心地入眠了,這應該是半個月來睡得最安心的一覺了。如果可以的話,佳冉想要一直就這樣不要醒來。
冬日的晨光照在佳冉俏麗的臉龐上,讓睡在旁邊的宥延看得出神。他沒有睡覺,只是一直的看著身邊這張臉,希望把它刻在自己的腦海裡,即使以後可能什麼也記不起來,也不想要忘記這個曾經住進自己心裡的那個人。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看到懷中的佳冉似乎快要醒來了,宥延便湊近她的耳邊輕聲對她說︰「好了,道別的時候到了,我要走了。除了對自己好一點外,也找一個愛你的,你也愛的人陪在你身邊吧,我知道你最怕寂寞了。這個人不用比我高,不用比我浪漫,也不用比我會做蛋糕,但一定要比我愛你,最好就比你長命,這樣你就不用再次經歷這樣的事了。」
說罷,宥延輕輕的吻在了佳冉的額頭上,吐出最後一句︰
「謝謝你,我愛你。」
一滴眼淚不小心滴在了佳冉的臉上,佳冉從睡夢中猛然驚醒,發現自己還在那間熟悉的屋子裡,正躺在熟悉的床上。宥延,小洛,魂七旅館,剛剛親身經歷的這一切彷彿都只是埸夢一樣。原來這就是報夢呀,佳冉心想。
正準備下床時,她摸到自己的臉頰有一點水滴。這是水嗎?不,這是淚,是他的淚水嗎?
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佳冉打開了手機,幾乎所有的短訊都是來自昨晚替她慶生的朋友們,紛紛問她昨晚為什麼不告而別了。
看到這裡,佳冉確信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了。於是她閉上眼睛,身體往後躺回床上,用一分鐘的時間回憶著昨晚所經歷的事情。隨後便張開眼睛,準備起床,開始面對她今天的人生。可以不忘記過去,但不可以停滯不前,這也是宥延所希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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