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在了小洛的房門前,宥延不像昨天那麼無助了。盡管他還沒看透死亡的意義,在這段時間裡經歷的事情的確讓他改觀了不少。而現在,他也想要讓房間裡的小孩知道。
沒有敲門,宥延和林月欣就這樣跨進了小洛的房間。
下午的日光灑在了海綿寶寶的被單上,沒有繁囂的行車聲與吵雜的談話聲,安靜得像是在一副油畫裡面。即使熱得發燙的陽光照在了小洛的屁股上,他仍然不願意起床。從昨晚開始,除了吃晚飯和洗澡外,他就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房間。
平常最愛的遊戲機和手機現在都分散在房間的角落,與灰塵作伴。很早已經起來的小洛依然不肯起床,甚至不願意張開眼睛,他寧願一輩子活在回憶裡,也不要回到那個爸爸再也回不來的現實裡。
被淚水沾濕的枕頭早已經被風乾了,臉上的淚痕也早已消失不見,但小洛仍緊緊抱著那一盒唯一的高達模型,卻又生怕會把它壓壞,只敢用手輕輕撫摸著粗糙的表面。
宥延坐到了小洛的床邊,深呼吸了一下,才緩媛開口道︰「小洛,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是來道歉的。」
只見背對著他們的小洛沒有任何反應,然而他們兩人都知道小洛是醒著的,他只是在拼命地裝睡。
「關於你爸爸的事,我們也很抱歉,我們之前不知道所以才………」林月欣嘗試為宥延解釋,卻被宥延停住了。
「還是由我來說吧。」簡單的一句交代,讓林月欣退到角落,如往常一樣安靜地看著他們。
「小洛,我……..」還沒等他說完,一句冷如冰霜的否定句打斷了宥延的思路。
「不用了。」可能是聽到了他們提起自己的爸爸,小洛慢慢的爬起來面對他們。機靈的雙眸因為徹夜的痛哭而腫脹了起來,昨天的怒氣早己消去,換來的是黯淡無光的雙瞳,憔悴的容顏讓林月欣感到心疼。
「我不管你們是神還是鬼,我不關心。我現在不想見到你們,也不想聽你們的道歉。」小洛冷靜地說道,字裡行間不帶任何情感。
小洛狠狠的瞪了兩人一眼,不甘地說道︰「現在要麼你們把爸爸帶回來,要麼就給我消失。」說罷便縮回自己溫暖的被窩,繼續沉醉於往昔的歡愉裡。
看到小洛強硬的態度,林月欣立馬明白這已不是自己能插手的範圍了。
宥延見狀,沒有立即作出回應,只是回頭對林月欣說︰「給我們一點時間吧,這是我跟他的約定。」
看著林月欣離開後,宥延才轉身面向小洛,慢慢的靠近床邊,坐了下來。
「是我們騙了你,我們不是什麼惡魔,我們也曾經是人,和你一樣。」宥延輕聲細語地說道,像是個在跟弟弟講床邊故事的大哥哥。
「我今天來是想要給你講一個故事的,你不用趕我,我講完就會走。」宥延深呼吸一口氣,清了一下喉嚨,開始講他為小洛精心準備的故事。
「在不久以前,有一個平凡的男生,他跟其他人一樣,有著普通的家庭,普通的背景。比較幸運的是他有一個在一起很多年,很愛他的女友,一切都很平凡而美好。他本以為一切都會這樣下去的。」宥延的雙手交疊,彎著身子,嘴角微微的揚起。
「但是,在那一天後,所有的事情都改變了。」宥延的眼神黯淡下來,接著說︰「那天,這個男生坐上了一台小巴,如往常一樣,出去跟他的女友約會。他因為工作的關係精神很累,於是在車上睡著了。結果因為司機超速,整台小巴翻車了,車上有很多人都受傷了,有些甚至死去了,包括那個男生。」不知不覺中,原本背對著宥延的小洛翻過了身,看著宥延坐在床邊的身影,正全神貫注地聆聽著。
「所以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小洛不耐煩地問︰「是不是又想要騙我?我不會再相信你的了。」
「你先聽我說完吧。」宥延耐心的回答︰「那個人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被帶走了生命,他沒有機會跟他心愛的人道別。愛人,朋友,家人,在一瞬間他都失去了。」
宥延扭頭望向小洛,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說︰「還好他有一個機會,去跟他愛的人一一道別,盡管其他人不知道他就是那個男孩。你爸爸,也有過那樣的機會。」
「你說謊!你別想再騙我了,你們全部人都是大騙子!」小洛盯著宥延,憎恨的目光彷彿要灼傷他的眼眸。
「那個男生就是我!想想我們之前做的,我昨晚打聽到你爸爸也做過同樣的事,他也有附身到別人身上回來找你們。」
「這怎麼可能………」原本還堅持己見的小洛瞬間冷靜了下來,開始在回憶裡找尋疑似爸爸的足跡。
看著小洛深思的模樣,宥延選擇直接揭曉答案。他走到了書架面前,執起了那一個精緻的元祖高達,小心翼翼的把它捧在手裡,來到了小洛面前。
「這一個高達模型,是一個大哥哥陪你一起完成的吧,在你爸爸離世後不久。」
小洛抬起頭,看著那隻被捧在手裡的元祖高達,再次喚醒了腦海裡回憶的片段。
那是個人很好的大哥哥,不但送了一個元祖高達給他,還陪他一起砌完了。
「好耶!我們終於完成了!」大哥哥開心的高舉雙手,正要跟小洛擊掌時,卻看見小洛悶悶不樂的樣子。
「怎麼了?你不開心嗎?」大哥哥很擔心的問道。
「我想跟爸爸完成第一個高達模型。」小洛望向書桌的抽屜,裡面正放著他們一起買的模型。
「那你就當是先替大哥哥保管著,等你爸爸回來再一起砌完另外一個吧。」大哥哥提議道。
「好呀!」看到小洛燦爛的笑容重現於眼前,大哥哥也露出了釋懷的微笑。
「在小洛的爸爸回來前,這個高達會一直在小洛跟媽媽身邊守護著你們的,好不好?」舉著手中的模型,大哥哥的眼角不禁泛起了淚光。
「呃…….?好吧。」那時候的小洛只覺得怪怪的,沒有多想。
「那小洛也要好好照顧媽媽哦,要做個乖小孩哦。」
「嗯!」大哥哥摸了摸他的頭便離開了。
宥延蹲在了小洛面前,拉著他的雙手,慢慢的把手中這個高達轉交到小洛手上。
「你爸爸…..他沒有忘記你們的約定,只是換了個形式回來了而已。」
「為什麼….爸爸回來也不告訴我們…….」小洛看著手中的這個回憶的載體,本已乾涸的眼淚再度崩堤,爸爸的叮嚀和笑聲此刻依然言猶在耳。看著這個威風凜凜的模型,小洛彷彿看到了那個平常嘻嘻哈哈,但一旦遇到危機時刻就會保護他們,會跟他一起瞞著媽媽一起買玩具,在最後的時刻依然為著他們著想,那一個在他心目中永遠的英雄。
「他不能,而且可能比起看到你們哭,他更喜歡看到你們的笑容吧,即使是在給他送行的時候。」宥延摸摸他的頭,說︰「因為你們是他最愛的人呀。」
已經哭成淚人的小洛對著手中的模型說︰「爸爸,為什麼要那麼快就離開呀,為什麼不等到我長大後才走呀………我還沒有準備好的…….」
宥延一把將小洛擁入懷裡,一邊安慰他一邊說道︰「小洛,死亡是沒有不到我們選擇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小洛的爸爸也想待在你身邊很久很久。看著你長大,看著你結婚,還有生孩子,他也很想要見證你人生的每一個階段的。」
宥延抓著小洛的肩膀,看著他的雙眼說道︰「小洛,我們沒得選擇什麼時候會死,我們只能珍惜每一天跟家人相處的時間。但是你要記住,不要害怕死亡,雖然我也不知道死亡之後會有什麼,這要靠你去找尋。」
「只要你不忘記爸爸,他就一直在會在這裡陪著小洛的。只要在乎的人還記得他,記得他的名字,記得關於他的一切,他就從未離去過。」宥延指著小洛的胸口說。
「會記得的,我會一直都記得的。」小洛拼命點頭。
「那就太好了。」宥延看著眼前的小洛,也高興得露出了笑顏。
「居然用我說過的話來安慰別人,也太沒有創意了吧。」霎眼間林月欣已經站在了身後。
「謝謝你的啟發囉。」宥延笑說。
「別忘了還有正事要辦呢。」
「呀對對!」宥延差點忘記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小洛,明天就是佳冉姐姐的生日了,今晚你要和我們一起給她慶祝嗎?」
「好呀,哎等一下,你是怎麼認識佳冉姐姐的?」後知後覺的小洛現在才想起這個問題。
「她就是我的女朋友啦……..」果然是個遲鈍的小孩呢,宥延心想。
「喔喔,好呀,那我們要怎麼慶祝呢?」
「我已經想好了,可是要借你的身體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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