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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前,樓上突然爆出哭聲,她和彼特急忙上樓一看才發現兩個孩子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慘狀跟布萊茲的房間有得比。當七代目還僵在原地時,彼特只是撓撓頭髮,說了一句「你們都下來。」後,便彎腰閃過上方的門檻,冷靜地走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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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樓飯廳,布萊茲坐在踩不到地的椅子,噗地擤了一聲鼻涕,由衛生紙堆成的小山上又多了個小紙團。同樣坐在椅上的羅西南迪時不時抽抽鼻子,時不時揉揉眼睛,把眼角都給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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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代目給兩人各遞了一條熱毛巾後,坐在長桌中間的位置,只見羅西南迪和布萊茲面對面坐著,卻誰也不看誰。七代目默默地觀察兩個孩子鬧彆扭的模樣,莫名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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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成兩半的繪本放在桌子中央,兩個孩子各坐一側,彼特站在長桌旁,也就是兩個孩子之間。他半白的眉頭皺也沒皺,沉穩的猶如一座巨大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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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動手打人嗎?」彼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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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齊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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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撕壞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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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齊指向對方。雖說在吵架,但他們其實挺有默契的,七代目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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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南迪,既然你來到我們家,就要遵守我們家的規矩,明白嗎?」雖說是問句,但彼特的聲音裡頭帶著一股不容反對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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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南迪被叫到名字,肩膀震了下,縮起身子後微微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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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爾夫家吵架的規矩有兩個。一,每人輪流說明生氣的原因。二,對方說話的時候不可以插嘴。好了,布萊茲你先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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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代目聽著彼特的說明,不禁想起彼特家另一位不在場的男孩。會訂下規則就代表類似的狀況已經發生多次,大概在沃爾夫家,孩子的爭吵是司空見慣的風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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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在進行某種比賽,羅西南迪和布萊茲站在擂台的一方,彼特則是裁判,而且這場比試是回合制的。而在這場比賽裡,沒有七代目能插嘴的位置,不過她也樂的在一旁當個吃瓜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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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特說完後便拉開椅子坐下,將場面交還給孩子。七代目眼看比賽即將開始,隨手將擺在桌上的仙貝送入口,不過依舊沒有味道,感覺像在嚼一塊有脆度的塑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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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攻的布萊茲垂下肩,最初見面時那盛氣凌人的樣子不知跑到哪去,他吸了吸鼻涕後說:「我很生氣,因為羅西南迪都在看書,可是我想跟他一起玩人偶啊!」
布萊茲最後啪地一聲把熱毛巾拍到臉上,不知道是不是在表達他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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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也想玩索拉,不想一直當壞人,而且我覺得書也很有趣呀……」後攻的羅西南迪用略帶鼻音的聲音說著滿腹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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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受到沒有預料的一擊,布萊茲猛地從熱毛巾裡抬起,濕掉的瀏海貼在額頭,眼睛則瞪得跟玻璃彈珠一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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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麼沒跟我說,你沒說我哪知道啦!」
「我,我有想要說啊!但你又不聽我講……」
「哪有,我……」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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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個孩子快吵起來時,彼特用力地咳了一聲,打斷兩人的注意力。
「所以布萊茲,羅西南迪,你們現在知道問題在哪了,接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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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特沉穩且不帶一絲情緒的聲音澆息差點沸騰的空氣。兩個孩子安靜地互相對望,而讓人意外的是,最先打破僵局的是布萊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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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們輪流當索拉,然後……唔……玩完之後我也可以跟你一起看書啦。」布萊茲手搓弄著毛巾,努力從小腦袋裡擠出解決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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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南迪挺直腰,抬起頭,似乎對布萊茲的退讓感到驚訝,他先是直直地看向布萊茲,而後慢慢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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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交換玩……那……我不看書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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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代目手拿吃到一半的仙貝,感嘆這場架竟能如此和平的結束,且最讓她驚訝的是,先讓步竟然是布萊茲。見布萊茲如此『習慣』吵架,讓她不禁佩服沃爾夫家的教育方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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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在彼特居中協調下,兩個孩子都從椅子下來,來到中央握手言和。羅西南迪在跟布萊茲握完手後,表情卻依然像頭頂一團烏雲一樣黯淡,沒等七代目開口問,他就拿起只剩一半的繪本,站在彼特和布萊茲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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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羅西南迪垂下眼,抱著繪本,怯生生地開口:「對不起,我把書撕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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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我也把書撕壞了,對不起。」像是在袒護羅西南迪似地,布萊茲高聲說完後,用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拉了拉他爺爺褲管,「爺爺,你有沒有辦法把書變回原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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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特揉了揉兩位低頭反省的孩子的頭後,轉向這本書原本的擁有者,「七代目,這個繪本是妳在島上買的?」
「不,是之前就放在那棟屋子的書。」七代目了解彼特問話的意圖,搖搖頭,「因為是很久以前的書,我想大概絕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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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七代目如此回答後,兩個孩子一同露出失望的表情,空氣間瀰漫著凝重的沉默。七代目從孩子手中拿回那本裂成兩半的繪本,她觀察書裂開的斷口後,發現繪本裂得整齊,裡頭的書頁並沒有太大的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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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我們重做一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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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兩雙小眼睛紛紛看了過來,七代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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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書頁都還在,我們只要重做書封就好,既然機會難得,你們想不想幫書做新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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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南迪和布萊茲先是互相對看後,一同對七代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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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該做什麼後,接下來就是分配工作了。七代目和彼特討論過後,決定讓孩子負責畫封面的圖,而大人組則是負責其他較複雜的作業。把紙和蠟筆丟給孩子,不一會兒便看見兩位孩子蹲在地上,嘰嘰喳喳地討論該畫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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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好孩子們後,七代目便跟彼特去忙剩下的作業。他們這邊的工作較繁瑣,首先要把書頁黏起,接著準備書封用的厚紙板,幸好布萊茲的媽媽興趣是手工藝,材料工具什麼的都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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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手八腳忙了一陣子後,大人組終於把基本的雛型給做好,回頭一看,孩子組那邊也正好完成他們的巨作,還順便把小手畫成七彩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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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七代目看著孩子畫好的圖,除了類似黑貓和王子的人物之外,旁邊還多了一位身穿披風、頭戴海鷗頭盔的奇妙角色,「怪了,故事裡有這號人物嗎?」
「哼哼,妳真是博學寡聞,連這個也不懂,這是英雄索拉啊。」布萊茲興奮地指著那個人物說明,連羅西南迪也一臉正經地點點頭。
「好吧。」七代目聳聳肩,沒有任何反對意見,他們開心就好,「對了,你剛才想說的是孤陋寡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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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口糾正完布萊茲後,她把孩子的畫作貼在書封,然後將新書封和書頁黏在一塊,再拿著重物往下壓,稍微等一杯茶的時間後,屬於孩子的繪本就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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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繪本一出爐,羅西南迪和布萊茲肩就並肩坐在椅上,兩人各拿著封面和封底,一頁一頁認真地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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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裡錯了!」」翻到最後一頁時,兩人突然齊聲大喊。
「喔?我看看。」彼特彎腰湊了過去,但他只看到一隻黑貓和王子在花園裡談天的畫面,疑惑地問:「哪裡錯了?」
「卡雅妮跟王子講話的圖案是在前面啦。」布萊茲比手畫腳地回答後,羅西南迪跟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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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代目也湊過去看。的確就如孩子們說的,擺在結局的圖畫變成故事中段卡雅妮和梅爾森相遇時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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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錯了呢,我調整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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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七代目想抽走繪本時,羅西南迪的手卻像被膠水黏住似的,緊抓繪本不放。她困惑地看向羅西南迪,而羅西南迪也直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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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七代目,可不可以讓這一頁就放在這裡?」
「你問我可不可以……這個排列是錯的喔?」
「但是,這樣比較好。」羅西南迪先盯著畫裡笑著開心的黑貓,然後像在尋求同意似地轉向布萊茲。
「對啊,這個圖在這裡的話,卡雅妮和梅爾森最後都很開心,這樣就變成快樂結局啦!」布萊茲用力地點頭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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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代目邊聽著兩個孩子單純的話語,邊看向那張『錯誤的結局』。在城堡的庭院,純白的小蒼蘭滿地盛開,老舊磚牆將王子和黑貓分成兩側,城內的王子上半身傾出窗外,雙手捧著以白花織成的花圈,城外的卡雅妮笑眼彎彎,將頭揚向王子的所在,等著王子親手為她戴上花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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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童話那般純潔美好,這是捨棄所有傷痛和矛盾之後,才能到達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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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是屬於孩子的結局,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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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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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代目?」因為七代目突然靜止不動,擔心要求會被拒絕的羅西南迪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喚著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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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七代目從快樂結局上移開眼,彷彿剛才那段空白不曾存在過似地,重新拾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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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只要你們都沒意見的話就維持這樣吧……不過你們真聰明,我從來沒想過結局這麼簡單就能改變呢。」
「哈哈哈,因為七代目妳太笨了啦。」
「是是,布萊茲最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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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口調侃完單純調皮的孩子後,書的主人鬆開抓著繪本的手,將美好的童話故事留給下個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