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紀錄+雜物堆 - 【故事】一牆之隔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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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故事】一牆之隔

介鶴吉

Feb 25, 2022

222

5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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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故鄉位於南邊，是一個溫暖又寧靜的農村。每當穀物豐收時，父親總會宰殺一頭羊慶祝，母親則會利用新鮮牛乳做成的奶酪當作副食，準備一桌平時吃不到的豐盛佳餚。晚餐時，我們演奏歡樂的樂曲，跳著傳統的舞蹈，這是一場平凡且熱鬧的盛宴。

　　父親吹響口琴，母親敲擊手鼓，在和諧的音樂中，一陣突兀的汽車引擎聲從屋外傳來，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如此巨大的聲響。

　　蹦的一聲，軍人們破門而入，其中最高大的士兵直接對著父親開槍，只見父親直挺挺倒在餐桌上，一頭栽進烤全羊，血液從他的腦門流淌到微焦的羊背，無一處不是血腥。

　　我們嚇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母親本能似的將雙手分別搭在我和姊姊肩上，那不是給我們心安，而是要我們別輕舉妄動。

　　「因為這鄉巴佬拿了個口琴，」開槍的士兵又把槍口對準母親的眉間，「而妳，是這畜生的妻子，有罪。」語畢後將槍上膛，隨即又開了一槍。

　　溫熱的手掌從我們的肩上滑落，母親倒在我和姊姊之間。

　　在目睹雙親的慘死後，我的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卻沒有勇氣哭出聲音，而姊姊按耐不住的情緒讓她放生尖叫，接著臉上有疤的士兵把槍丟給旁邊的男人，一把抓起姊姊的辮子拖上樓，此刻我只能聽到姊姊痛苦的呻吟以及哭喊。

　　一個接著一個士兵上樓，然後衣衫不整的下來，我始終坐在餐桌前動也不動，就怕眼前高大士兵扣動扳機。

　　「嘿，小子，趁著上面在忙，咱們來玩個刺激的遊戲吧！」男人把玩著手中的左輪手槍，他取出兩顆子彈，並扣上彈夾，然後撥弄了幾圈說：「裡頭只有兩個空著的，我會對著你的腦袋開槍，幸運的話能活命，相反地，就和那窩囊一樣趴在羊肉上。」

　　我盯著旋轉的彈倉，停駐的那一刻，我緊閉雙眼，接受這一切。

　　蹦！

　　當今晚最後一聲槍響，下來的士兵捂著自己的耳朵下樓，大聲斥喝著「該死，那婊子咬了我的耳朵，老子一槍給她歸西。」

　　「嘿，你小子真幸運，轉到空殼。」語畢，男人拽起我的頭髮，連拖帶拉強行將我推上他們行駛來的軍車。

　　之後的事，我不想強迫自己回想，依稀記得只見到原本安穩的農村被一片火海與鮮紅染色。

　　醒來之後我就被帶來這個集中營。

　　。

　　「我很抱歉聽到這些，查維斯。」

　　她是史嘉莉，是我在這裡唯一的朋友。

　　我從沒真的見過她，只透過牆壁破碎的小洞互相聊天成為彼此的慰藉。

　　比起我，史嘉莉算是幸運的，她的家人沒有被無情射殺，和她一起被關在這破地方，偶爾出去放風時還能相見。

　　「這兒上頭有個縫，能看見星星和月亮，要不是有這個縫，我都快忘記他們的樣子。」史嘉莉試圖轉移話題，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提起上面的縫隙，特別是在下雨天，她就像個大小姐似的，碎念了好一段時間。

　　「唉，」她長嘆一口氣，繼續說「冬天已經好一陣子，真的越來越冷，不曉得能不能捱過。」

　　我嘗試鼓勵她別太過消沉，戰爭若結束，我們也能得救。

　　「謝了，查維斯。」

　　。

　　每天的活加重，配給的糧食又不足以支撐一整天消耗殆盡的體力，史嘉莉一天比一天沒有精神，再碰上刺骨的寒風，根本雪上加霜。

　　「這裡已經抬走16個人了，真的......好怕接下來被抬走的會是我。」史嘉莉顫抖的聲音彷彿失去動力的拖拉車，有氣無力。

　　「好冷，」她的手第一次從小洞探了過來，在我面前來回摸索，「拜託你了，查維斯，能不能握住我的手？」

　　我輕輕地與她十指交扣，女孩的手粗糙又冰冷，受的苦肯定不比我少。

　　「好......溫暖呀。」史嘉莉說。

　　我告訴她等一切都結束，會帶她到我的故鄉，讓她躺在父親照料的草原，給她嚐嚐母親做的乳酪，以及為她的到來而舉辦的晚餐會。

　　等一切都結束，就能帶妳去。

　　。

　　「喂！快來！這裡還有個女孩，」一個粗曠的聲音夾帶許多嘈雜聲，「孩子醒醒。」

　　嗯？

　　這聲音？

　　「這孩子的手還在洞裡面。」

　　「趕快拉出來，小心點。」

　　是救援？

　　史嘉莉快醒醒，救援來了。

　　隨著一股力道，史嘉莉的手被拉出小洞—連同我那化成白骨、與她緊扣的手掌。

　　。

　　光芒從洞的另一邊竄出，是許久不見的光，即便在寒冷的冬天，也不覺得刺眼。

　　望著男人抱起史嘉莉的身影，皮包骨般的手臂失去了氣力，隨著男人的步伐擺動，逐漸鬆開緊扣的指間，我依然緊緊扣住她。

　　我......也想被拯救。

　　但已是白骨的我，還有活下去的權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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