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大概幾百年了,人類曾是我們的朋友、夥伴,甚至是家人。
我們鹿人族打理農務與獵捕等生產工作,人類則扮演著管理與教育的角色。
就在我成為族長的第二個月,人類中出現了一位煽動者,他聲稱人類是萬物之首,應將其他物種趕盡殺絕,所以那個人帶領無數人類,開始肅清我們鹿人族。
我還記得那天陽光轉成赤紅色如同流淌著鮮血,大地正在哀嚎,周遭空氣變得非常稀薄,森林突然燃起熊熊火焰,所有的鹿人們開始逃竄,誰知道人類如此狠毒,先是背叛種族間的信任以外,還對我的妻子下手。
他們當著我的面,強行將懷有身孕的妻子,從我身邊擄走,我撕聲裂肺喊叫求他們放過我的妻子與孩子,得到的回應只有一記攻擊,族人眼見我快失去理智,便強硬地帶我離開危險之地,最後我們只能苟且偷生,利用自然的能力,阻隔人類來到我們的安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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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菲站起身子,打算離開部落的中心廣場,這裡是利馬利長老最愛講故事給孩子們聽的場所也是宣布重要事項的集會之地。
酷力追上前去,他好奇的問「果菲,你不聽完長老的故事嗎?孩子們都聽得很入迷呢!」
「不了,這故事我聽了很多次,每次內容都一模一樣,那我走了。」果菲頭也不回,只丟下呆站著的酷力。
酷力無法說服好友繼續留在廣場,他只好返回剛剛的位子,坐下繼續聆聽長老師故事。
「我的妻子——妮妮薇,她笑起來甜美又溫柔,如同冬天的木炭可以暖和身心,就算經過幾輩子,我依舊記得她的笑容。」利馬利長老回憶著妻子生前的每一次回眸,是多麼可人。
但他的心中總有那麼一點不甘,要是自己可以早點察覺人類的貪婪與高傲,妮妮薇也不會從他身邊離開。
「所以人類千萬不可相信,他們狡猾殘忍,既自私又霸道,曾經有許多物種生活在同一個世上,就因為人類而滅絕,真正該消失的是人類!」那隻佈滿皺紋的手,輕輕撫過因過度信任人類而失去光明的左眼。
長老對著孩子們展現出對人類的憎恨,他告訴膝前的小鹿們,遠離人類才能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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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菲獨自站在離部落不遠的瀑布前,陷入了深思,他凝視瀑布下不安定的波紋起伏,稍待片刻,便躍入水中。
當他沉入水中,又立即探出水面,他來到人類世界中的森林一處。
「這裡」和「那裡」有著一模一樣的瀑布,是大自然的力量給了鹿人族一個庇護所,在瀑布的另一邊沒有人類,可以安心的生活、繁衍後代,這就是為什麼鹿人族在這幾百年間,不需顧慮人類侵害而盡情重建屬於自己的部落。
果菲喜歡人類世界的瀑布這端,這裡是他一個人的秘密基地,原來在瀑布兩旁長滿一年四季都能盛開花朵的植物,隨著陣陣清風,花瓣飄入瀑布下方的水塘,看似沖泡花茶的畫面,使得這裡的河水有著濃濃花香。
果菲個性孤僻又自我,部落裡只有酷力這唯一的朋友,但酷力說到底也不完全了解果菲,身為鹿人族通常都是群聚活動,只有果菲與其他鹿人不同,需要自己的專屬時間與空間,他可以花上一整天的時間靜靜看著花瓣增添在瀑布上,十分享受獨自時光。
很多時候果菲等到太陽下山才肯從人類世界的瀑布這端躍入水裡回到瀑布另一端。
「你又去瀑布那邊賞花了是吧?」酷力瞧見剛回部落一身濕漉漉的果菲便問起,還不忘在他身體旁嗅了一番,是那熟悉的花香,這足以證明果菲確實去了人類世界。
「......」沉默作為回應,果菲與酷力擦肩而過。
酷力趕緊加大步伐跟上果菲,湊上對方的耳邊說「你明知曉長老不允許你去那裡的,這樣遲早會挨罵。」
果菲停下腳步,害得酷力差點整個人撞上他。「嗚啊!果菲!你怎麼突然停下了?」
「酷力,今天晚上,長老是不是召集所有族人到中心廣場去?」
「是...是這樣沒錯,不曉得要通知大家什麼事。」
酷力看著果菲側臉,是嫌棄的表情,他思考半晌,八九不離十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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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飄散著薄薄霧氣,中心廣場有著巨大火把照亮整個部落,一聲號角鳴笛,族人們陸陸續續往中心廣場集合,年邁的利馬利長老手持神木樹根製成的手杖緩緩走向中央臺上,他撐起駝著的背彎打開嗓門宣布「明天起就是一年中為期一週的交配季,請女性族人選擇妳們相中的男性族人進行交配,誕下新生小鹿延續我們一族!」
交配季是每年重要的一項環節,部落中的女性族人較少,所以她們可以指定要和誰進行交配。另外,男女發情期同時的緣故,常常會出現沒有被選擇到的男性族人暴怒情緒,此時也很容易發生內部競爭,嚴重可能導致死亡。
「果菲,你看那邊,」酷力一把搭上果菲的肩,手指向不遠處的羞澀少女,「今年別再拒絕朵席了,上次被你拒絕後,連其他男族人都不願意選擇,就只想和你交配生子。」
「我沒興趣。」果菲冷冷回應酷力。
「別這麼說嘛,朵席個性善良又長得可愛,而且很多人喜歡她,你都不懂被她指定是多麼幸福的事呀!」
「你如果真那麼羨慕的話,就想辦法去吸引她的注意,少在這裡跟我廢話。」果菲拍掉酷力搭肩的手,然後正轉身離去前卻被長老叫住。
「果菲你等等,我有些話想和你說。」長老拖著蹣跚步履緩慢從臺上下來步向果菲。
「去年她很傷心,這你應該知道吧,」長老意味深長的繼續說「朵席是個好女孩,今年可別再傷了她的心,懂嗎?」
「......」沉默一直以來都是果菲最擅長的回應方式,但這一次他不知道該如何回覆長老的期望,沉默就像是默許。
果菲想離開充斥著許多已找到交配對象的中心廣場,若是繼續待著,會不得不對朵席做出長老期望的回應。
「果菲,站住,」長老轉換成嚴肅的語氣,他握緊手杖說「最近我聽聞大地之聲透露,人類接近這裡了,你最好少去瀑布的另一邊,以往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向你追究,但這次我得警告你,果菲,別讓人類發現瀑布的事,更不要讓他們"再次"傷害族人。」
「......」果菲邁開腳步往瀑布那頭走去,身影逐漸消失在中心廣場。
夜晚薄霧慢慢散去,果菲在瀑布前享受著孤獨,他俯下身子蜷縮在岸邊,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將手伸進冰涼的水中來回擺弄,思索著即將再一次面對朵席該如何是好,被壓力壓得快喘不過氣之時,一個想法閃過腦海,他想去看看月光下瀑布的另一端。
果菲整個人栽進水中,當無味的河水轉換成濃郁花香時,剎那間眼前出現了一個金髮男子,他的腳踝卡在石縫中,正在拼命掙扎著。
他不管此人是人類,奮力游向前去幫金髮男子推開大石頭,然後拽著他游出水面並拖上岸,還好金髮男子上岸後咳了幾口水,看樣子沒有大礙。
「謝.......咳......謝謝......」
「你沒事吧?這麼晚了為什麼一個人在這?」果菲踏上岸,甩了甩身上多餘的水分,本想避免不必要的狀況產生而躍入水中回到另一邊,卻想到方才陷入的問題令他頭痛,所以他決定留下來問侯眼前的男人。
男人轉過身癱軟在碎石子上,他說「昨天和同伴們走散,肚子實在太餓打算捕魚吃,結果滑倒就被卡在石縫。」
果菲環顧瀑布四周,有處已有起好火的火堆,看來是金髮男子生的火。
「你能站得起來嗎?」
「有點困難。」果菲嘆了一聲後則搭起金髮男子的肩,一步一步走到火堆旁。當來到火堆邊,金髮男子這才注意到果菲下身為鹿以及頭上的鹿角,他驚訝得定睛許久。
「你......你是鹿人族?」男人目睹鹿人該有的特徵,雖然有點不敢置信,但還是再三確認。
果菲不做任何回應,等安頓好男人之後,他打算進入人類世界的森林暫時躲藏,以防男人發現瀑布裡的秘密。
金髮男人直勾勾盯著果菲,上下打量著他,接著說「我叫雷哈,你呢?」
「......」從小耳濡目染接收著人類是邪惡貪婪的訊息,果菲下意識提高警覺,什麼都不想透露。
兩人對彼此其實都抱持著好奇,雷哈碰巧撞見傳說中的鹿人,果菲從沒見過真正的人類,空氣中夾雜著欲言又止的氛圍。
雷哈脫去上衣晾在火堆旁,按著肚子喊餓。果菲見狀,便走向溪水邊,拾起一塊石頭就往水裡砸,之間一隻翻著白肚的魚浮出水面,果菲馬上將牠撈起。
「拿去吃吧。」接下果菲扔過來的魚,雷哈嚇傻了,「謝謝。」他從來不期望著鹿人會幫助身為人類的自己,但眼前這位鹿人確實一而再再而三的伸出援手。
果菲坐了下來,距離雷哈有些距離,他來到瀑布這邊本來就是為了看看月光下的花,不想畫面被火堆的亮光影響。
果菲知道,其實自己也想和人類抱持距離。
只見雷哈緩緩走來,手上魚烤熟了,他是來詢問果菲「要不要一起吃?」果菲撇過頭,什麼也不說。眼看對方沒反應,雷哈將魚折了一半,放在果菲旁的石頭上,又返回自己的火堆邊。
剩半條魚就算不能果腹,起碼可以稍微充飢,雷哈則大快朵頤起來。凝視許久另外半條魚,果菲猶豫很久,最後還是拿過手,細細品嚐魚肉的鮮美。
注意到果菲吃起那半條魚,雷哈淺淺的揚起嘴角,這是他得到他信任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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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身後的森林中傳來吵雜聲,估計有十幾個人左右。
「......」果菲警惕似的跳了起來,四處張望後方森林的動靜,有其他人類正接近這裡。
「雷哈!你在哪裡?聽到快回答。」聲音逐漸清晰,從這裡也開始能看到森林裡打著的燈光。
「我的同伴們來了,」雷哈這才聽見同伴的叫喊,他急忙的向森林中大聲吶喊「我在這裡!」
果菲心急如焚,是要往森林的另一邊躲避,還是回去瀑布的另一邊,他擔心這片森林四處都是人類,也不想面對長老與朵席,陷入兩難的果菲冒著冷汗,他還在猶豫著。
「雷哈!可終於找到你了!」
「我們都很擔心你!」
「來,我們趕快回營地。」
雷哈的同伴們陸陸續續從森林中走出來,每個人為了找雷哈而看似疲倦不堪。
「啊,各位等等......」雷哈轉過頭看向果菲的方向,他已經不在那裡了,留下的只有尚未吃完的魚尾。
雷哈泛起一絲失望,他甚至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卻又不能表現出,現在應該為同伴找到他而感到欣喜才對。
「你有什麼發現嗎?」隊伍中最魁梧的休頓問,他是整個團隊中的獵手,為了捕捉鹿人族而前來此趟搜尋,只為了能夠擁有享不盡的財富與名聲。
「就和文獻寫的一樣,這裡的瀑布也許就是入口。」雷哈的神情變得比剛剛冷血,眼神沒有一絲動搖,更多的是貪婪。
本身是生物學家的雷哈,與獵手的休頓共同成立搜捕團隊,他們不惜一切來到這片古老森林,只為了重現傳說中的鹿人族在眾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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