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暗紅。像一張上等絲絨紅布,像當年家人帶去國家音樂廳裡掛起的厚重布幔。
「跑啊!執默你快跑啊……」原來是血的顏色。
胸口被劃開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溫熱而溼黏的血液從那裂縫中噴濺到臉上。那女人淒厲哭喊著倒下,椅子因為倒下的身軀而被撞開滑到牆邊。「咳咳……嘔……」鮮血從女人的口中噴出,帶著唾沫的氣泡黏在她白色的高領毛衣。即使是這麼狼狽的景象,這女人還是不改天真。
「快去……去你舅舅家,你和他們先搭船……」你還不明白會發生這樣的事就是因為他們告密?舅舅他們早已經離開那裡了。
「咳咳……我和你、你爸會在那邊跟你匯合。咳咳……」媽。你是不是忘記爸為了轉移注意力,已經被抓走了嗎?
誆啷一聲,木造的衣櫃坍塌了,火勢開始蔓延到對面房門。一片黑漆之中最亮的就屬那蔓延的火舌。沉悶炙熱的空間因為氧氣減少,越發讓人暈眩。
手腕其實很痛。直到放開的那一刻才知道被母親箝住的手腕,因為血液通過回流而刺痛著。可是,卻捨不得那只白玉般的手放開。
「這、這是鑰匙。錢食物還有背包都在那裡。咳咳……聽媽的話,不管怎樣都要愛、愛自己,活下去……」她兩眼瞳孔放大逐漸失去神采。
這感覺有點像是頭戴式VR體感遊戲,你在其中扮演腳色,跟著故事內容起舞。只不過劇本不好讓人心塞。如同套著手套將雙手當成針座,隔著一層保護卻仍然感受到一根又一根針扎入,無比的刺痛。
這時背景的聲音逐漸變大。除了因為木頭燃燒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音,雜亂的腳步聲也漸漸地大聲起來。「快,這邊的房間還沒找過!」伴隨著翻箱倒櫃的撞擊聲越來越近。
少年伸手輕輕掩了母親的雙眼,拿起背包雙手反穿背了起來。他推開窗戶踩著欄框蹬上去,然後雙手平行張開。
「他在這裡,」身後為首男子大聲的吼著。「快攔住他啊!」隨後眼睜睜的看著少年縱身跳入海中。
喘著氣睜開雙眼,心臟急促地跳躍告訴著他,他還活著。葉執默擦去眼角的濕意看了手錶:下午四點十二分。他躺在床上先用雙眼巡視看到的景象——天花板、牆壁、棉被、背包,手腳沒有被綑綁束縛也沒有疼痛受傷的感覺。很好一切都和昨天一樣。
掀開棉被起來伸個懶腰走到樹洞門口,黑色無袖背心兩側延展而伸的手臂從腋下到上臂連接著一層短短的肉色薄膜,透著光隱約能看見內部流淌鮮血的微血管散佈其中。在薄翼的盡頭到手腕上有著細而長的暗褐色的線。他用雙手將凌亂黑色短髮梳順,拿起紗布杯子跟裝著工具的小腰包從四層樓高的樹洞跳下。
啪的一聲原本是腋下短短的薄膜,突然地從深褐色的紋理展開成翅膀。風在耳邊獵獵作響,不一會兒葉執默就到達隱沒在樹木林立的湖邊。
太平時期留下的小橋還在。他想著,然後輕輕地在橋邊落腳。
突發奇想繞來這裡是為了找看看有沒有其他可食用的植物,不然這裡的地理位置對樹洞而言是有點遠了,也要擔心其他動物來這裡飲水。末日之前過去怕人的小動物,現在都因為基因污染而異變導致體型驟然變大,該換成人類怕牠們了。
他拿出紗布和杯子,就著水面的倒映開始洗漱。紗布擦拭完牙齒後洗一洗擰乾,葉執默將上衣脫下便在身上擦拭。雖然天氣溫暖太陽也還沒完全下山,山上樹多還是會有點涼的。何況這末世要上哪找電熱水器。
結束清潔將東西都放回包中,繞過早就成為廢墟的建築物走到旁邊的小路。山芹菜、刺茄、龍葵……能吃能用的還真不少,就算帶點毒性稍微處理過也能成為備用品。
採集完所需的植物該是看看附近有甚麼可以「吃」了。異變的生物身上對病毒免疫,除了體型跟力量的改變,少數動物特化了原始能力。但是單就飲食上,只要不烤焦就保證沒問題的。
搜尋了半小時終於看到一隻鼬獾——宛若獵豹般大小的鼬獾。牠正在吃牠捕來的獵物,一頭小型犬尺寸的老鼠。葉執默悄悄地躲在樹枝上觀察,確認目標四周是不是有其他群族同類。看來是單獨獵食的主。
安靜掏出腰包裡面的小刀和繩索,觀察樹木與樹木彼此間距,先繫上腳下的枝幹然後在圈出一個活結。看準鼬獾抬頭的那一刻,迅雷不及掩耳的將活結套在頸子,蹬上樹幹跨過枝枒利用身體重量將牠吊起。
豹子大小的鼬獾掙扎得厲害讓繩子險些抓不住,粗糙的麻繩在男子手上留下粉色的擦痕。好不容易抓到支撐點,葉執默吃力地把繩子末端綁死在樹幹,躍上樹枝在動物的脖子上劃了一刀。鮮血從深處湧出,然後沿著皮毛汨汨流下。他在血流下方擺了一個空瓶接血。
不知道時間流逝多久鼬獾終於停止的動作,罐子裡的血也早就滿了出來,等待的同時火堆也升好了。小刀插進開口在頸部劃了一圈,依照身體部位分別將皮毛取下。剝完皮抬起頭,身邊虎視眈眈的野獸因為害怕火源而不敢恣意靠近。
不遠處的死老鼠還沒收屍,男子剖開屍體腹部將內臟掏出,揀選能吃的臟器將其他不需要得丟在死老鼠旁邊。獵食者隔著一段距離繞著圈觀察,發現人類沒有其他攻擊意圖,就叼著吃一半的老鼠迅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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