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前提醒:本篇故事純屬虛構,但是可能對部分讀者而言仍然有爭議。牽涉到的令人不適情節可能有刑案、城鄉差距問題等等,請斟酌後再決定閱讀與否。
正文開始:
日本吉他手Haruki在普悠瑪號上,望著東部沿岸的景色。一邊是太平洋,一邊是山。
他不是因為表演被邀請而來,而是獨立創作團體,找他來做吉他部分的錄音。難得有休息日,他推掉了去市中心狂歡,反而獨自旅行。
不過,Haruki不是為了遊玩。而是為了尋找,那記憶中的某個身影。
那個人當時是留學生,因為陪朋友玩音樂,在live house偶遇並認識了Haruki。Haruki坦承,會注意到對方,是因為總覺得對方有著跟酷狂樂團主唱,也就是小佑(Lowad),相似的特質。那個人也說明了,他們兩個都是來自台灣的台東。
那個人說過自己學日文時取的日文名字是Safolo,取自於很久以前阿美族人接觸到日文這個外來語時,產生的諧音梗。
直到回台灣前夕,Safolo才更進一步說明,他真正的名字是Faliyos。
然而,Faliyos並不是快樂畢業快樂回台。Haruki寫的歌遭到抄襲,並搶先發表,是Faliyos站出來說他有多早以前就聽過Haruki親自彈奏版的。
這件事的結局卻是公親變事主,他畢業後很難繼續待在日本找工作,雖然他總是一臉笑容跟Haruki說,他注定是要返鄉的,當初要留學也是為了透過語言學的知識,來找出傳承文化的方法。
至於抄襲者,似乎以洗得相當白的身分,接了台灣的外景電視節目。不過Haruki不認為自己會跟這傢伙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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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東站,Haruki正想著要怎麼轉車去東河鄉,就一眼掃到在一群人當中的Faliyos。這一群人,有好幾個都穿著辨識作用大於保暖作用的背心。
Haruki忍不住衝上前,跑到Faliyos的正前方,用日語喊著:「你還記得你留學時的那件事嗎?」
背心人們卻開起了玩笑來:「哇,大帥哥,有長得白白淨淨的小帥哥特地找你耶。」「該不會是你『老婆』吧?」「你們族是母系社會嘛,原來你差一點『嫁』到日本?」
Faliyos邊翻白眼邊糾正:「各位先生女士,不要因為人家聽不懂中文就開這種玩笑啦!」隨後又切換成日語模式:「其實我們正要去開會,我會叫我朋友帶你去你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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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旅館走到馬武窟溪的某一段的溪畔,雖然距離滿長的,但是沿途美景令人覺得超值得花費這些體力。
Haruki眺望著溪流,想起自己忘記問Faliyos會開會到何時。不過,他也沒事先想清楚,自己為何會來這裡。
只是想知道仗義執言的人,是在哪裡成長的嗎?不,好像不盡然是。雖然當初酷狂樂團來日本表演時,也展現過類似的勇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大概連其他縣市也要去一趟了。是對於公親變事主的演變感到抱歉嗎?好像也不那麼完全。
那麼藉口呢?對於害怕自己過於堅持的,那徬徨的過去,找個可以一一道別的藉口嗎?
思索之間,Haruki驚覺溪水另一邊,一塊巨大的岩石上,好像有個人在鋸開一個物體。不,何止是物體,更是一具人體!Haruki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幕,更何況那具人體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面的刺青,以及手上的戒指,還眼熟的不得了。被鋸開的竟然是那個抄襲者!Haruki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試圖轉身就逃。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Haruki在能見度降低的情況下,並未馬上察覺自己被追上,只能乖乖被勒住按壓後頸,拖回溪邊扔進水裡。
幸好,回鄉中的小佑有路過。小佑下去把Haruki整個從水裡抱上來,踏上岸,直奔一間小醫院的急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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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佑堅稱他不會認錯,把人扔進水裡的就是Faliyos。而且一堆人都能作證,原本從來不放人鴿子的Faliyos,那天根本沒去開會。Faliyos也沒打算否認,毫無拒捕。
然而問題是,認罪歸認罪,但是除了案發現場大大方方請警方去搜查,Faliyos一直不肯透露棄屍地點分別是哪,尤其是警方始終都找不到的,頭顱和一隻有刺青和戒指的手。
雖然已經尋獲的屍塊,可以採DNA,但是如果拼湊不回完整遺體,就很難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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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佑想在Haruki回日本之前,找到一些相關線索。小佑帶著木吉他,在海岸邊的小亭子裡,邊彈奏邊想事情。
他不認為抄襲事件會成為Faliyos的殺人動機。還有就是,認罪卻又要隱藏屍塊,目的恐怕不是只有那條人命。而且好像是預料到自己會路過似地,Haruki會獲救並活著當目擊者,也是計畫的一部份。
琴弦間的旋律,在海風中散發開來。靠近中的Haruki也聽見了。雖然語言不通,但是音樂這東西很快就有共鳴。Haruki比劃了海的方向,又比劃了山的方向,似乎是在示意他覺得這裡風景也很漂亮。
小佑在心中感嘆人家難得來卻發生這種事,然後繼續把指尖放上,準備來下一曲。一瞬間,海風風速漸強,空氣中的雜音開始增加了。小佑看了看海面,想到有個地方可能還沒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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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佑去獄中看Faliyos,在執法單位的監督下,隔著強化玻璃,用電話筒通話。
「後來像我猜的一樣,綁在岸邊的竹筏當中,其中一艘下方同捆著打包過的東西,打開包裝後,果然就是那顆頭顱和那隻有戒指的手,DNA跟這案子是相符的。我想問的是,你原本是打算,到了某個你要的時間,才說出那包東西在哪裡,讓警方撈起來吧?畢竟你不會真的直接丟進海裡。犯案已經很不敬了,還要把那包東西永遠留在海裡更是對海洋不敬中的不敬。所以,你原本要的時間,到底是什麼?」
Faliyos看似平靜,卻在沉默了數分鐘後,憤怒的重捶桌面:「Lowad,你生活在城市裡太久了,什麼都忘了嗎!你忘了海岸邊的土地,隨時都面臨被不當開發的危機?你忘了要保存在地元素為前提,發展永續經營的觀光和產業鏈,把工作機會留在本地,會遇到多少阻礙?還有你是不是從未注意過,爭取到合理的制度,要花多少時間,還要忍受多少無法理解之人的嘲笑?」
小佑的手抖了一下:「不、不是的,我真的沒忘。所以我才要在外面打拼的時候,不時提起老家就在台東,有多麼美麗。我來問這個是想要理解你真正想法。」
「理解?如果你能理解的話,還用問嗎?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過去有過糾紛,不算『無辜』的外國人,可以讓事情被炒成跨國大案,除了討論熱度,還有就是因為要防止證據被破壞,屍塊找齊之前整片土地誰都不能亂動。不然你以為,我切那麼碎,碎到可以東河鄉每個角落都放,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那條法令?那條法令會讓靠海的土地被使用的門檻變高,雖然網路上有不少言論指出,那只會順便滿足某些所謂的環保團體的成就感。」
「你在不少人面前說過你的猜測吧?那也沒辦法,我撐不到那條法令的生效日。就怕那天之前,有誰會指染每一片還未被破壞的地方,卻不尊重本地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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