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未央 - 鶯初解語（1）

於是，三人來到大殿時，陽非煙已在主位上，而陽瞱也已經坐在左二的位置了。

三人入座後，其他人也到了，紛紛入了坐。

見陽非煙並未有不悅之色，陽映塵這才鬆了一口氣。

「風兒，此去寒瀟，可有異狀？」

陽清風向陽非煙說道：

「異狀沒有。不過，袁盈此行私自帶了隨身侍衛，還在暗中監視我。」

「後來呢？」陽香問道。

陽清風看向自家七師妹，笑道：

「當然是被我解決了。」

陽非煙啜飲一口茶，點頭說道：

「袁氏一家果真不能信任。風兒，還是你機靈。」

「只派了一個隨身侍衛，就天真的以為能探一探我們陽月山莊的底了，真是愚蠢。」

陽如雪冷哼了一聲，眼裡盡是不屑。

「殺了護衛便是一個下馬威，袁氏應不敢再有任何動作，否則下次死的，可就不只是一個護衛了。」

陽嚴也說道。

陽非煙放下茶盞，朝眾人說道：

「五月初一乃寒瀟鳳凰燈節，屆時銀刀城主也會在場，你們要做的，便是去銀刀城守著，看有無異動。」

陽映塵則問道：

「能有什麼事？」

「銀刀城的兩位公子此次都會跟著城主一起親臨長樂街，說不準就會有不軌之徒在此人多嘴雜的地方下手。畢竟這銀刀城日漸壯大，此舉對於其他氏族來說，均是有益而無害。」

陽月山莊不管這些事，但對於江湖上發生的任何事卻是瞭若指掌，不過，他們也不會插手，除非接到委託。

「銀刀城的兩位公子？」

「銀刀城主的長子刀容懷和次子刀容央。」

陽嚴看著依然困惑的陽映塵，繼續說道：

「刀容央不說，這刀容懷妳總該知道吧？」

此時，陽映塵的腦海裡浮現一抹人影——刀容懷，她曾見過的。

江湖有一句話說，「南有瀧安烈如火，北有寒瀟溫如玉。」後半句的「溫如玉」指的便是那寒瀟銀刀城的大公子刀容懷，現任銀刀城主的長子。

刀容懷年僅二十有五，卻十分出色，輔佐其城主刀歡得宜，政事和六藝樣樣精通，為人文雅親和，溫潤如玉，深得百姓愛戴，而他也是世人所一致認為也認可的下任銀刀城主。

而刀歡還有一次子名刀容央，乃刀歡的私生子，刀容懷同父異母的弟弟。世人對刀容央的瞭解並不多，僅知曉他乃是五歲時才被刀歡帶回銀刀城，但並不喜政，成日無所事事，也因此許多人只知刀容懷，而不知刀容央。

去年，瀧安的無雙城主桃觴之宴，陽映塵當時也在場，便看見了人們口中那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刀容懷，站在人群中，倒也真的氣質不同凡俗，如一株濯清不妖，淤泥不染的花中君子。

不過說也奇怪，陽映塵卻一點也不記得他的長相了。

「喔，是他啊。」

「可有人會在這麼多人的地方下手嗎？」

陽香問道。

「銀刀城這幾年來日益壯大，現實力已可和無雙城相當，也讓賀蘭一氏頗為忌憚。這鳳凰燈節，是最容易失敗卻也更容易得手的機會。到時，就看誰家更沉不住氣吧。」

陽清風說道，陽非煙看上去似乎很是滿意，點頭又道：

「不錯，五大氏族看似相安無事，實則都在琢磨該如何互相算計。」

「權位之爭，一向如此。」

陽瞱雙眸未抬，淡淡說道。

陽非煙又道：

「日後你們離開莊外，要更加小心謹慎，萬不可粗心大意。」

她看向陽映塵，說道：

「映兒，尤其是妳。」

「莊主，我最近很收斂了，您問二師兄，他能替我做主。」

語落，陽映塵看向陽瞱，問道：

「是吧二師兄？」

此時，陽清風卻忍不住噗哧了聲，其他人也都略帶笑意，獨獨陽瞱面無表情，一眼都沒抬。

「收斂是收斂，收斂多久才是重點。」

陽非煙站了起身，朝眾人說道：

「都回去吧，如雪，未時來正月樓，有事相議。」

「是，莊主。」

眾人目送陽非煙離開後，陽映塵鬆了一口氣，陽清風馬上調侃道：

「四師姐，妳怎麼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啊？」

陽映塵怒視：「閉嘴！」

眾人都笑了，一樣只有陽瞱面無表情。

而其他人像是說好的似的，看了兩人一眼後，便都離開了大殿，陽清風走之前，還對陽映塵說了「師姐，要活著啊！」這樣的話。

陽映塵走到陽瞱身旁，喚道：

「二師兄。」

他凌厲的目光掃了過來，似乎微有慍色，沉聲道：

「還知道回來！」

陽映塵微微扯著他的衣袖，撒嬌說道：

「二師兄，你別生氣了嘛。」

陽瞱這才看向陽映塵，水靈的大眼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噘著櫻桃小嘴，看起來十分委屈，惹人憐愛。

見他不答，她又道：

「好不好嘛二師兄。」

陽瞱這時才鬆開眉頭，目光也變的柔和，陽映塵一直以來都是他的軟肋。

「今晚來梅院用膳，有妳愛吃的翡翠蝦仁餃。」

聞言，陽映塵又驚又喜，興奮問道：

「二師兄，你怎麼知道我想吃你做的翡翠蝦仁餃？」

「五師弟一回來便告訴我了。」

陽映塵笑了笑：「這小子倒是貼心。」

陽瞱看著她，溫柔說道：

「下次想吃，隨時告訴我。」

「知道了！」

看向陽映塵那乾淨無瑕的笑顏，一開始的不悅之感頓時煙消雲散，好似她一笑，他便可以妥協任何事。

總會有那樣一個人，讓你對他束手無策。

陽映塵之於陽瞱而言，就是那樣的存在。

暮春初，幾場驚蟄，下起了連綿不斷的雨，整個陽月山莊瀰漫著重重濕氣。杏院裡的杏花被吹散一地，卻還是有幾朵仍舊執拗的盛開著，任風吹雨打，依舊吐著芬芳。

每到這個時節，陽映塵總是悶悶不樂，在她的記憶裡，「雨」可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她很少有不喜歡的，雨便是其一。

是日，陽映塵坐在牡丹院的亭子裡，磨著墨，正準備動筆，看上去卻有些不開心。

坐在她對面的陽如雪正撫著七弦琴，除了刺繡，她尤擅撫琴。清風拂過，她的琴聲如汨汨流水，餘音嫋嫋，淡淡憂愁，似是她讀懂了陽映塵的心事般扣人心弦。

襯著大雨淅瀝聲，牡丹院內浸染了濃濃哀愁。

陽映塵終於落筆，筆下乃「寒瀟」二字，倒也娟秀，落紙雲煙。

陽如雪略微抬眸，見此二字，只是微微勾起嘴角，並未多言。

頓了頓，陽映塵仔細端詳二字，眉頭卻皺了起來。

此時，陽嚴和陽瞱二人各持一把油紙傘，穿過涼亭前的小池塘，信步朝二人方向走來，此場景美的風雅，兩人就像是從畫裡走出來似的。

陽嚴和陽瞱分別在陽如雪和陽映塵邊上坐下，陽瞱便細細觀察陽映塵方才所寫的字。

不過先說話的，卻是陽嚴，他問道：

「寒瀟？怎麼，還想去玩啊，四師妹？」

「字倒是有長進，玩心卻不減。」

陽瞱淡淡說道，語氣卻沒有半點責備。

陽映塵也沒有回話，看上去心事重重。

陽瞱見狀，輕輕嘆了口氣，問道：

「既不開心，怎麼不去找五師弟。」

由此一言，當陽映塵悶悶不樂時，她都會去找陽清風，她的五師弟總是能逗她開心。

陽映塵放下毛筆，說道：

「他啊，和六師弟練武去了。」

「今日如此驟雨，難得他如此上進。」

陽如雪朝陽嚴笑道：

「你怎麼還笑話起五師弟了。」

陽嚴笑而不答，陽瞱則從袖中拿出一顆糖遞給陽映塵，一見到糖，她果然笑了，接過糖後，問道：

「二師兄，你不是不吃甜食嗎？」

「當然是替妳準備的。」

陽如雪應道，陽瞱不置可否，說道：

「妳去寒瀟帶一袋回來，來的路上我讓丫頭替我拿了幾顆。」

陽映塵把糖放進嘴裡，衝著陽瞱一笑，讓他也跟著笑了，如冬日暖陽。

「映兒，若是想去寒瀟，鳳凰燈節，跟著妳大師兄去便是。」

聞陽如雪此言，陽映塵驚喜抬頭，朝陽嚴問道：

「大師兄，我真的可以去嗎？」

但陽嚴只是說道：

「四師妹，這我可做不了主。」

陽映塵又看向陽瞱，朝他眨著水靈的大眼，目光熾熱，就像是在對他說著：

「快讓我去！」

陽瞱淺淺一笑，淡淡說道：

「無妨，大師兄和我都在，諒妳也不敢胡鬧。」

語落，陽映塵興奮不已，興高采烈的喊道：

「謝謝二師兄！」

然後，在座的三人都笑了，驅散了滿院的愁思。

不過此時陽映塵心中所想，卻是如此：

「我又能見到小狐狸了。」

一想到這裡，她笑的更為開心了。

半晌，雨停了，雲霧漸散，暖陽灑落，空氣中彌漫雨水混雜著春泥的味道，倒有春意。

「不過啊，我倒是真的想看看那轟動天下人的瀧安無雙城長公主，究竟何等姿色。」

聞陽映塵此言，陽嚴打趣問道：

「四師妹，怎麼妳也想看美人啊？」

「大師兄此言差矣！好畫好詩人人爭相欣賞，這美人啊當然也可以嘍，雅俗共賞嘛！」

陽如雪忍不住笑道：

「口齒倒是伶俐。」

「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出席賀蘭氏的桃殤之宴，想看上一面，不知要到什麼時候。」

陽嚴說完，陽如雪又道：

「瀧安無雙城城主性情高傲自負，如今因自家女兒聲名大噪，他這個城主，自然也是沾了光的。賀蘭壽宴如此盛大，想必一定會帶著無如㬢一起吧。」

「那無大公子呢？他們會一起出席嗎？」

陽瞱看向好奇的陽映塵，說道：

「他是下任城主，自會到場。」

「那可有趣了，我還真想看看，烈如火和溫如玉在此等場合碰面，會發生什麼事呢。」

陽映塵轉了轉雙眼，忽地笑了。

「映兒，笑什麼呢。」

她朝陽如雪笑了笑，卻未回答。

無大公子，乃瀧安無雙城城主長子無昊辰，無如㬢之兄長。

「南有瀧安烈如火，北有寒瀟溫如玉」此句，後者溫如玉指的自然是銀刀城的刀容懷，前者的烈如火，便是無雙城的無昊辰。

無雙城城主無極天性情高傲自負，目中無人，其子繼承了一二，是驕傲，不過有別於驕矜自滿，實是年少輕狂的血氣方剛，脾氣雖暴躁，但心眼大，豪爽真誠，對於看不慣的事總是直言不諱，不管方是誰，是何身份，只要他覺得不妥，一律頂撞。也因這樣的個性，無昊辰樹了不少的敵，卻也有人十分欣賞他直接了當不拐彎抹角，這讓無極天對這長子是又疼又無奈，無極天雖驕傲，但畢竟也是一方城主，面對其他四大氏族，自然也會退讓幾步。

而這樣性子如火的人，自然是不會和溫潤如玉，沒有脾氣的刀容懷有什麼良好的關係，畢竟水火本就不相容——某次由賀蘭氏召集的集會，兩人見面便起了口角，直接在五大氏族各權貴面前爭的誰也不讓誰，最後乃是由賀蘭門主出言制止，這才停下。因此，自從這件事過後，眾人便默默形成了一股默契，在兩人面前，能不提對方就不提。

六月二十賀蘭氏的桃觴之宴，便是二人自那日過後，第一次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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