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未央 - 暮梓玉（2）

陽映塵不置可否，暮梓玉這麼認為了，又問：

「那渺渺什麼時候走啊？」

她倒是被問住了，此次來寒瀟是和陽清風一起，陽清風一進城就不見人影，她自然不知曉要在這銀刀城待多久。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不會太快，乃因陽清風進城前和陽映塵說了一間客棧名，所以最快也會待上一晚。

她也不在意，反倒覺得待上愈久愈好，她可不想這麼快就回莊裡去。更何況，還多了個暮梓玉帶著她玩呢。

「看我心情唄。」

暮梓玉繞過她走到她右側，又問：

「江陵離寒瀟數十里，渺渺可是獨自一人前來？」

「你的問題還真多啊，小狐狸。」

陽映塵雖這麼說，但並不覺得眼前之人惹人心煩，說道：

「和弟弟一起來的，他年紀小，貪玩，不知上哪玩去了。」

暮梓玉點頭表示明白，這才停下他滔滔不絕的嘴。

陽映塵也沒再說話，兩人並肩行走，卻不覺尷尬。

沒過多久時間，暮梓玉又突然問道：

「渺渺，妳就沒有問題想問我嗎？」

陽映塵反問：「你有什麼可問的？」

「比如說，我幾歲啊，家住何處啊，有媳婦了沒有啊。」

陽映塵用手肘拐了他一記，見他委屈的模樣，笑罵：

「又不正經。」

暮梓玉朝她咧嘴一笑，依舊那樣天真無邪。

「小狐狸，你對陌生女子都這般熱情嗎？」

語落，他馬上否認：

「當然不啊，我可沒那麼輕浮。」

從暮梓玉的口中聽見「輕浮」二字，不禁讓陽映塵笑了出來，見她笑了，暮梓玉急道：

「哎，笑什麼？我是認真的。」

陽映塵抬頭看他，笑問：

「不然呢？為什麼一直跟著我？」

他故作思考，說道：「因為渺渺好看啊。」

「還說你不輕浮。」

陽映塵在心裡笑罵，說道：

「真是有眼光的狐狸。」

暮梓玉又問：

「渺渺，妳可知銀刀城最有名的是什麼？」

見她搖頭，他繼續說：

「銀刀城佔地廣大，妳這樣慢慢走，一天是走不完的。」

陽映塵點頭：

「確實，我去過很多地方，就屬銀刀城最大。我走了這麼久，連個盡頭都沒看見呢。」

「沒錯，但若來了銀刀城，有一個地方，妳絕對不能不去。」

見她好奇的眨著水靈的大眼，暮梓玉有些得意的說道：

「走，我帶妳去。」

陽映塵看著他的背影，不自覺的跟了上去，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和眼前之人僅僅認識幾個時辰，卻對他沒有絲毫防備心，可以任由他帶著自己到處闖。

若被自家莊主知道了，肯定是要挨罵的。

不過，此刻的她只想跟著暮梓玉，其他的，她不擔心。

暮梓玉帶著陽映塵穿過了銀刀城的好幾條巷子，一路上，暮梓玉的嘴沒有停過，陽映塵也聽他說的很開心，聽他說起寒瀟和銀刀城，說起銀刀城的城主，說起自己的家是銀刀城內一間賣刀的小店，又說起自己是如何貪玩不愛回家，他講的興奮，陽映塵也聽的津津樂道。

「不愛回家這點，倒是和我挺像。」

她心想，這一趟來寒瀟，真是沒有白來。

「渺渺，待我下次去江陵，換妳帶我玩。」

聞言，陽映塵沒有馬上回答，因為她根本不是江陵人，更何況她打從心裡認為，自己不會再和暮梓玉見面了。

沒有什麼原因，只因她是陽月山莊的四弟子。

頓了頓，她還是笑著回答：

「嗯，等你來江陵玩。」

終於，暮梓玉帶陽映塵到了銀刀城的西側，這裡的攤販不同於主城，不見大量銀器，倒多了許多的工藝製品，陶器、瓷器、玉器還有燈籠等琳瑯滿目，也比主城更為熱鬧，令陽映塵不禁暗自讚歎這銀刀城的繁華，難怪令身為武林盟主的賀蘭氏十分忌憚。

「這裡是銀刀城的長樂街，專賣手工藝製品，最為有名的是玉品閣裡的飾品，還有街上各處各式的燈籠。」

他們邊走邊說，接著暮梓玉領她至他口中的「玉品閣」，大門敞開著，人潮絡繹不絕，陽映塵興奮的拉著暮梓玉進去，並讓他替自己挑了幾對耳飾、髮簪和手鐲，暮梓玉倒是不亦樂乎。

「渺渺，這是讓我替妳自己挑嗎？」

因為，除了她頭上的金鳳釵外，就沒有別的飾物了。

陽映塵搖頭：「不啊，給姐姐和妹妹的。」

暮梓玉略有些驚訝：

「原來渺渺是個大戶人家。」

陽映塵不置可否，暮梓玉拿了一枝髮簪，上有杏花綻放，用白玉所砌成，足見刻玉之人技術了得。

他看了一眼尚在挑耳飾的陽映塵，微微笑了笑，在她沒發現的情況下，付了銀兩，並將髮簪收在腰間。

兩人出了玉品閣，陽映塵問道：

「小狐狸，你說的便是玉品閣嗎？」

暮梓玉搖頭，指了指前方，她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長樂街中央橫著一座木橋，橋下一條水道往兩邊延伸，水面上也有些許乘著舟的賣家，令陽映塵眼前一亮，在湘江雖多河道水道，但臨安鎮內可沒有這樣的景象。

「寒瀟最負盛名的便是一年一度的鳳凰燈節，在每年的五月初一，是銀刀城的盛會之一，屆時，整條長樂街會掛滿各式各樣的燈籠，水道上更是會佈滿水燈，入夜後，這長樂街便燈火通明，萬人空巷，許多人來銀刀城，就是為了一睹這鳳凰燈節的盛況。」

話音剛落，一名男子朝陽映塵的身側跑了過去，險些撞了陽映塵，暮梓玉當下便以極快的速度將陽映塵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力道有力卻溫柔，那人經過後便鬆手，朝她說道：

「多有冒犯，渺渺。」

「反應倒挺快。」陽映塵在心裡笑道。

這暮梓玉輕浮是輕浮，但他這個行為豈非君子之舉？

暮梓玉微笑，又繼續說：

「屆時銀刀城主也會親臨長樂街，和城中百姓同樂。」

邊說著，兩人已走到橋上，陽映塵扶著橋邊，從橋上看著被水道橫貫的銀刀城街道，波光粼粼，清澈見底，說道：

「燈節時的銀刀城，一定美的如畫。」

暮梓玉笑了：

「那是自然，所以渺渺，妳一定要來燈節。」

兩人走下橋後，陽映塵說道：

「時值仲春末，離鳳凰燈節也不遠了。」

「是啊，這代表我又能和渺渺見面了。」

看著暮梓玉滿心期待的面容，不禁讓陽映塵有了真的會再見面的想法，可她也不知道，是否還真的會再來銀刀城，若真的來了，又要如何再見到他？

但此刻的陽映塵，的確是想再見到他的。

「小狐狸，你會等我嗎？」

暮梓玉朝她說道：「我一定會的。」

僅僅五個字，卻讓陽映塵聽出了他的肯定和認真。

天色漸暗，銀刀城內萬家燈火，人潮絲毫沒有減少的跡象。

兩人又繞著長樂街轉，暮梓玉依舊一直說著話，陽映塵也很認真的聽著，雖然陽映塵並未說起自己，暮梓玉也不在意，依然笑的開心。

「對了，渺渺可知那敬宣王繼位一事？」

「嗯，不就一個繼任大典？折騰了景鄞鎮好幾日呢。」

暮梓玉說道：

「畢竟敬宣王呼聲本就高漲，這繼任大典自然是要辦的風光。」

「怎麼忽然說起上官氏了？」陽映塵問道。

他話鋒一轉，又問：

「那渺渺可知那瀧安的無如㬢？」

想了想，陽映塵回道：

「無雙城的長公主？」

暮梓玉點頭後繼續說：

「這五大氏族的繼任大典，歷來都是各個氏族各派代表前往觀禮和祝賀，這次敬宣王繼任大典，瀧安無雙城便是由那長公主無如㬢代表前去。」

陽映塵眼睛轉了轉，說道：「略有耳聞。」

「渺渺，有趣的是，這無如㬢乃是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露面，便驚艷四座，撫的一手好琴，且面貌傾國傾城，沉魚落雁，當時那江陵驪氏的“玉玲瓏”也在場，可瞬間就沒有人關注了。」

陽映塵繞有興致的看著他，覺得眼前之人對於此等風花雪月之事如此關心十分有趣，沒有回話，暮梓玉突然拍手又道：

「結果那驪氏的大小姐就氣的跳腳啦。」

陽映塵噗哧笑了聲：

「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怎會如此失態。」

「哎，渺渺，這妳就有所不知了。人人皆知，那玉玲瓏驪玉寒本就傾心於敬宣王，但敬宣王從來不給她面子，也不管驪玉寒貴為驪氏長公主，沒興趣就是沒興趣。」

陽映塵挑了挑眉，說道：

「讓我猜猜，敬宣王可是注意到無如㬢了？」

「渺渺就是聰明。」

暮梓玉彈指說道，又繼續說：

「不過啊，何止是注意？是非常欣賞。那驪玉寒美歸美，但小姐脾氣是讓人不敢恭維，那無如㬢也是無雙城的掌上明珠，相比之下，無如㬢就好多了，談吐得宜，落落大方，識大體，絲毫沒有一點身為公主的驕矜自傲。」

暮梓玉說的慷慨激昂，令陽映塵終於忍不住大笑，說道：

「什麼敬宣王欣賞？我看是你欣賞。」

「是欣賞啊，但她肯定也沒有渺渺好看。」

見他微微彎腰低頭沖著自己傻笑，陽映塵忽地一愣，慌忙的撇過頭，暮梓玉見狀又皺眉道：

「渺渺，我是認真的。」

「你這輕浮的臭狐狸。」

暮梓玉不置可否，又自顧自的繼續說：

「而且啊，敬宣王還單獨留了無如㬢在上官氏同他下棋泡茶，兩個人似乎非常投緣，這些傳到驪玉寒耳裡，讓她非常不滿，回江陵就對著驪門主鬧了脾氣，讓驪門主很是頭痛啊。」

「這怪不得驪玉寒吧，只怪她平常被眾人捧的太高，高高在上久了，又貴為公主，自然就驕縱了些。」

暮梓玉點頭稱是：「渺渺說的對。」

陽映塵抬頭看他，問道：

「同我說這些做什麼呢，小狐狸？」

暮梓玉忽地停下來，然後站到陽映塵身前，雙眸散發著光芒，說道：

「六月二十是賀蘭氏門主的生辰，屆時在蘭陵會辦壽宴，除了五大氏族必須出席祝壽外，其他所有普通百姓都能前去觀禮，渺渺，我們一起去玩吧？」

陽映塵微微皺了眉，說道：

「我說小狐狸，這燈節都還沒有到呢，你這就急著賀蘭氏的壽宴了？」

「如此一來，若渺渺沒有來銀刀城的鳳凰燈節，我還有賀蘭氏的壽宴可以見到妳呢。」

「那如果我都沒有出現呢？」

沒想到，他只是笑了：

「那我就去江陵找妳，不打緊。」

愣了愣，陽映塵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笑道：

「知道了，我會赴約的。」

於是，兩人又繼續在城裡走著，已完全入夜。

陽映塵停在一間名為「東陵」的客棧前，朝前方的暮梓玉換了聲：

「小狐狸！」

暮梓玉聞聲停下，回頭只見陽映塵笑而不語，再看向一旁的客棧，似乎明白了什麼，說道：

「渺渺，這就要走了？」

「我玩了一天也累了，想早些休息。」

暮梓玉也未留她，只是點頭說道：

「早些休息也好。」

「今日玩的很開心，小狐狸，謝謝你啊。」

暮梓玉回她一個笑容，便目送陽映塵走進客棧。

那個笑容，沒有初見時的那分狡黠，只有真切的溫柔，好似那狡猾的狐狸，轉瞬就成了溫柔似玉的謙謙君子。

便久久令陽映塵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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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梓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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