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鳴十一歲那年的某個星期六,他又嚷著要去爸爸工作的酒廊 Rockers Pub,姜爸爸本來不想,怕兒子經常出入燈紅酒綠的地方,實在不太好,卻又抵不住兒子的苦苦哀求:「爸,我已經把功課做好,明天又不用上課,你讓我去吧!」
於是,姜守正夫婦帶著一鳴回酒廊,大夥兒看見「摩打守」帶著兒子出席,在盛情難卻的情況下,他再次讓一鳴上台一起合奏,全場掌聲雷動,觀眾們聽得非常開心,大讚一鳴長大後一定會青出於藍。
表演過後,一鳴就懂事的把舞台交回爸爸領軍的 Ginger 樂隊,他和媽媽繼續在台下欣賞,聽到自己喜歡的旋律和節奏,一鳴更手舞足蹈,一邊唱一邊打節奏,旁若無人,完全投入在自己的音樂世界裡面。
這時酒廊的入口突然轉來一陣吵鬧聲,起初大夥兒因為投入在 Live Band 的演奏當中,並沒有特別留意,後來嘈吵聲愈來愈大,接著是玻璃碎裂墮地的聲音,姜媽媽回頭一看,只見幾個小混混打作一團,酒廊保安立即上前勸止,卻徒勞無功。
這時台上的姜守正,正想終止演出,往台下幫忙趕走滋事分子,可是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小混混突然以手臂勒住一鳴的頸項,嚇壞了姜媽媽:「你想怎樣?快放開我的兒子!」
「叫經理出來,大標欠我的錢不還,我要拿他的兒子做抵押!」小混混喝醉了酒,握著玻璃酒瓶指向姜媽媽,凶神惡煞地說。
「你認錯人了,他不是大標的兒子,他的爸爸是姜守正,媽媽是我唐善柔……」
「我的脖子好痛啊,你放開我!」一鳴大喊。
這時姜守正已從台上一躍而下,一拳揮向小混混,把一鳴抱回來交給太太,小混混不甘「人質」被奪,便和姜守正打作一團,左一拳右一腳,本來他差點可以制伏小混混,可是黑暗中他不虞有詐,一名小混混突然打破一個玻璃酒瓶,揮向姜守正,他馬上用手擋開,卻被那些玻璃碎片插進了雙手,頓時血流如注,這時小混混見勢色不對,便落荒而逃。
「呀……」姜守正痛得說不出話。
「快,快叫救護車……」姜媽媽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
「阿正,你得撐著,救護車十分鐘就到!」親密戰友石仔安慰他。
「爸,你流了好多血啊,你是不是好痛呀?」開始懂事的一鳴哭喊著。
「我沒事,在酒廊……二十年,有什麼……大場面沒……見過……」痛入心脾的姜守正不想讓妻兒和隊友擔心,唯有故作淡定。
姜守正想也沒有想過,這一次的意外為他們一家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
他們到達醫院後,已是凌晨一時,醫生仔細地替姜守正取出玻璃碎片、縫針,足足花了六個多小時,姜太太和一鳴在急症室外面心急如焚,大約早上七時三十分,醫生終於出來了,姜太太急不及待問醫生:「醫生,我先生的手怎麼樣?」
「放心,他的雙手已經沒有大礙,待會兒麻醉藥過了之後再做一次檢查,他就可以回去休息,不過……」
醫生欲言又止,姜太太就更擔心:「醫生請您直說吧!」
醫生把姜太太拉向一旁,小聲地說:「你要有心理準備,因為傷及手指指骨及韌帶,今後他的雙手不會像以前那樣靈活,尤其是左手!」
「那……他以後還能彈吉他嗎?」她知道這必定是丈夫最關心的問題。
「如果勤力一點做物理治療,拿東西,用刀叉應該沒問題,不過彈吉他……應該不大可能了!」醫生實話實說:「姜太太你想我直接跟他說,還是你告訴他病情?」
「我……自己告訴他吧!」
「沒問題,那你們進去看看他吧,稍後我再來替他檢查!」
姜媽媽聽了醫生的話之後頓時晴天霹靂,她知道當吉他手是姜守正的第一生命,自己知道這消息也差點接受不了,更何況是他本人?正在思考如何告訴他之際,突然聽到房間裡傳來杯子墮地的聲音,她和一鳴便馬上衝進去。
「善柔,為什麼我連杯子也拿不穩?」
姜守正不斷用右手搥打左手,太太見狀即時阻止他:「阿正,你不要這樣,醫生說你的雙手沒大礙,只要多做物理治療就會好起來!」
「那我的左手為什麼沒什麼知覺?我還要彈吉他呀!」
「爸爸你不要那麼心急,醫生叔叔說麻醉藥過後就沒事了!」一鳴搶著說。
姜太太怕兒子說出真相,嚇得冷汗直流,幸好一鳴還算懂事。她別無他法,唯有盡力安撫丈夫,瞞得一時得一時。
三個月後,姜守正的傷口完全癒合,他每天去做物理治療,卻僅僅能做一些簡單的動作,他嘗試重拾吉他,卻發現手指好像沒法按緊弦線。
「善柔!你出來!」一天他傍晚回家,一進門就大聲叫喊。
「幹嘛大呼小叫?會嚇怕一鳴喔!」正在做晚飯的姜太太從廚房跑出來:「阿正,你的眼睛為什麼滿佈紅筋?」
「爸爸,你好臭啊,快去洗澡!」一鳴捂著鼻子天真地說。
「一鳴你走開,我有話要跟你媽說!」他怒火中燒道:「你為什麼要騙我?我去問過醫生,他說我的手不能彈吉他了,這麼重要的事你幹嘛不告訴我?你知道吉他對一個樂手有多重要嗎?不能彈吉他就等如一個廢人,我已經是一個廢人了!」
喝得醉醺醺的他繼續咆哮:「樂隊界叱吒風雲的『摩打守』變成一個廢人了!哈哈哈!」說完就跌跌撞撞地走出家門口。
「爸爸好兇好恐佈,我好害怕,媽,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沒事!一鳴不用怕!」姜太太抱著兒子忙加安慰。姜太太明白紙包不住火,但沒想到對他的打擊會如此巨大。
姜守正心裡想,彈不了吉他,自己便一無所有,曾經憧憬的美好未來:為一鳴儲備從幼稚園到大學的教育基金;每年一次的家庭旅遊;五年後搬進名校區等等,全部化為烏有,對他來說就如同世界末日。
當了二十年吉他手兼主音,一直都是樂隊的靈魂,現在不能彈吉他,連生計都成問題,難道以後只唱不彈嗎?就算隊友不介意,自己也沒有臉留下來,連累整支樂隊,這是他無法承受的重創。
自此以後,他經常用酒精麻醉自己,以為可以忘記傷痛,沒喝醉還好,一喝醉便罵人,回家亂發脾氣,又亂砸東西,還把手傷遷怒於兒子和太太,由好丈夫、好爸爸變為酒鬼,讓原本幸福的家庭陷入難以撥開的陰霾中。
「爸爸,你喝不喝茶?」一鳴關心地問。
「走開,如果不是救你,我怎麼會變成廢人?」姜守正一面喝啤酒一面罵。
「阿正,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救他是應該的,一鳴是你的兒子,而且那次是意外……」
「你閉嘴!你也好不去哪裡,騙了我三個月!」
「我是怕你受不了,只是想遲一下再……!」
「啪!」沒待她說完,怒氣衝天的姜守正便狠狠的給了太太一記耳光,一鳴見狀馬上擋在媽媽面前:「不准打媽媽,你走,我恨死你!」
「哼!懶得理你們!」說罷他便拿著酒瓶走出家門。
神志不清的姜守正並沒為意,他的所作所為,已經在兒子心中,形成難以修復的裂痕。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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