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core!Encore!Encore!」響徹雲霄的歡呼聲、三萬個足以融化冰山的熾熱眼神、此起彼落的人浪、與照亮迷濛夜空的無數支螢光棒,震撼著整個露天體育館。
從中午十二時開始,風格迥異的二十多支樂隊就輪番上台獻藝,精彩賣力的演出讓現場三萬名樂迷熱血沸騰、手舞足蹈,最後由當時得令、姜守正領軍的 Ginger 樂隊作壓軸演出,讓大家 High 到最高點!
經歷了十個小時的馬拉松式演唱,終於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然而,這一刻的傾盆大雨,卻絲毫沒有擊退意猶未盡的觀眾,他們不僅沒有半點疲態,更自發組織起一個接一個的人浪,尖叫和喝采聲從來沒停止過,似乎完全沒有離去之意。
「大家還不累嗎?」作為一眾樂隊中公認的老大,姜守正開腔問道。
「不累!」台下觀眾齊聲回應。
「乖乖回家吧!」他用哄小孩似的口吻說。
「今天不回家!」
「那你們想怎樣?」
「Encore!Encore!Encore!」
姜守正眼見群情洶湧,實在拿他們沒辦法,唯有自告奮勇,即席指揮台上二十多支樂隊,一起來一個沒有事先綵排的大合唱,為整個「搖滾勁 Band 新世代」演唱會畫上完美的句點。
謝幕的一刻,看著一雙雙熱情的眼眸,渾身濕透的身軀,台上的每一位表演者都感動得哭個不停,想起幾個月以來日以繼夜的籌備和練習,能夠換來樂迷超乎想像的讚賞和肯定,再辛苦也是值得的,他們已經分不清楚臉上的是淚水、汗水、還是雨水。
這時,姜守正隱約感覺到右邊遠處,正有人不停地向他招手,他轉頭一看,原來是他的低音吉他手兼好友石仔從後台「拼命」地呼喚他;姜守正便乘著大夥兒鞠躬之際,悄悄地溜進去問個究竟。
「大件事了,阿正!」石仔煞有介事地說:「阿嫂穿了羊水,快要生了!」
「什麼?她剛剛打電話告訴你嗎?」姜守正大吃一驚。
「他說你的電話打不通,所以就打給我!」石仔回應說。
「怎麼可能?我根本沒有關過手機!」他從褲袋裡掏出手機一看:「該死!沒電它自動關機!不管了,我現在回家接她去醫院吧!」
「不用了,阿正!她說隔壁的大嬸陪她去醫院……」石仔看了一下手錶:「都過了大半個小時,應該已經到了!」
「你幹嘛不早點說?」他氣急敗壞地說。
「對不起!是因為阿嫂千叮萬囑,叫我要謝幕後才能告訴你,他說你責任心重又是完美主義者,她不想打擾你的工作,所以……」石仔的眼神帶著抱歉。
「但事情也要分緩急輕重嘛,我不在萬一中途出了什麼事怎麼辦?善柔也真是的!」工作上從來履險如夷的他,這一刻竟像如臨大敵。
「果然是個好丈夫、好爸爸!」
姜守正不敢怠慢,他偕同石仔飛奔出體育館,在車來車往的街道上,正想衝出馬路截停計程車,幸好被石仔及時拉住:「喂,阿正,你別嚇唬我!如果你有什麼三長兩短,叫我怎麼跟阿嫂……和你的孩子交待?」
幾經辛苦截到車,一路上,姜守正不停地催促司機,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你別這樣緊張好不好?弄得我也慌張起來!」
「醫生明明說預產期是兩個星期之後,怎會早了那麼多?不會有什麼問題吧?」他自言自語道。
「或者是你的寶寶想早一點來這個世界,聽你彈吉他呢!」石仔故作幽默,試圖緩和好友緊繃的神經。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他倆還沒趕到產房,已經聽到一陣震耳欲聾的哭聲。
石仔不禁驚嘆:「嘩!誰家的孩子那麼厲害?」他們左穿右插,終於找到太太唐善柔的床位,這時護士正把一名嬰兒放在他太太的肚子上。
「姜太太,你看,這是你的兒子啊!」柔亮的頭髮、濃密的睫毛、高高的鼻子,像極了媽媽;長長的手腳、倔強的嘴唇和黝黑的皮膚,又跟爸爸沒兩樣。
「謝謝!」看著精靈可愛的兒子,姜太太想起懷孕期間以至分娩那一刻的辛苦與劇痛,突然百感交集,眼角流下了一滴淚。
「善柔,對不起,我來晩了,都怪石仔不好!」姜守正抱怨:「你還痛不痛?肚子餓不餓?口不口渴?」
「阿正,你先坐下來,別那麼緊張!」姜太太氣定神閒地說:「是我要求石仔演唱會完場之後才告訴你的,你可別怪他喔!」
「現在你相信了吧!」石仔「含冤」表示,姜守正白了他一眼。
「別鬧了,阿正,快來看看我們的兒子吧!」姜太太接著說。
看著自己和太太合力「打造」的愛情結晶,姜守正感動得沒話說。他小心翼翼地抱著這份天賜的禮物,太不可思議了!那無邪而稚嫩的臉蛋、柔軟而濕漉的毛髮、溫暖而顫動的軀體……新生命帶來的悸動,讓這魁梧鐵漢也禁不住淌下男兒淚。
「嘩,阿正,我從未見過你的眼神如此溫柔啊!難怪人家說『有子萬事足』了!」石仔盯著好友説。
「你別笑我!」姜守正偷偷拭淚:「到你當爸爸的時候就會了解我的心情了!」
「嗚……嗚……」這時小生命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嚇得他差點把兒子摔下來,幸好眼明手快的護士小姐見狀馬上助他一臂之力。
「喔!原來你就是剛才那個大嗓門!」石仔指著好友的兒子,一口咬定說。
「真是一鳴驚人!」姜守正衝口而出。
「好名字!」太太靈機一觸說。
「什麼?」他大惑不解。
「我們的兒子先聲奪人,將來或許會是你的接班人呢!就叫他一鳴吧!好不好,阿正?」姜太太提議。
「姜一鳴……姜一鳴……還不錯,石仔你認為怎樣?」
「名字有意思又容易記得,我投贊成票!」石仔舉起右手以示支持。
「好!三比零全票通過!」姜守正興奮地宣布。
***
姜守正是音樂發燒友,中學時代開始,就跟幾個從小認識,又志同道合的朋友組成 Ginger 樂隊,他是樂隊中的老大,因為演奏吉他的技術出神入化,彈奏時手指的動作快得像摩打 (Motor /馬達) 一樣,因此大家都稱呼他「摩打守」。
他的 Ginger 樂隊八十年代就開始在餐廳酒廊駐唱表演,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當時還是他歌迷的唐善柔,兩人結婚後誕下一鳴,成為爸爸之後,他的樂隊愈來愈受歡迎,每晚都要東奔西跑唱五六場,收入比以前豐裕,家庭環境因而改善了不少,因此,他一直視一鳴為人生中最寶貴的禮物,也是深得他音樂真傳的「得意傑作」。
姜爸爸很早就發現一鳴具有異於常人的音樂天賦,除了天生響亮的歌聲之外,他對旋律和歌詞的領悟能力也特別高,四歲就會一字不漏地,唱出他表演時常常選唱的 The Beatles 經典歌曲<Hey Jude>,五歲就嚷著要爸爸教他彈吉他。
姜爸爸還因此而特別找師傅,訂製了一個適合兒子的小手練習彈奏的迷你木吉他,一鳴一見就愛不釋手,跟爸爸學了三年,已經能夠流暢地彈奏 < Come Together >,更在酒廊跟爸爸合奏表演。
一鳴和姜爸爸的外形很像,兩人都擁有健康膚色、手長腳長、加上輪廓特別清晰的嘴唇,他們一大一小在台上表演,一個背起大吉他,一個背起小吉他,構成一組有趣的父子檔,煞是可愛;加上一鳴小小年紀,已經表演得有板有眼,姜爸爸的樂迷,無不嘖嘖稱奇,甚至大喊:
「喂,摩打守,這麼快就培養好接班人了嗎?」
「老姜的兒子是音樂神童!」
「果然是虎父無犬子!」
姜爸爸雖然很驕傲兒子有他的真傳,但作為一個爸爸,他心底裡還是希望兒子能夠用功讀書,將來生活穩定,幸福快樂,至於會不會繼承他的衣缽,就順其自然,隨他將來的意向自由發展吧!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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