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之途 - 無名城主

看著眼前熟悉的城鎮，洛蘭有些猶豫，這裡是他的家鄉，他⋯⋯最不願意回去的地方。

雖然他早就知道他們的旅程有可能會經過這裡，但實際的心情還是難以言喻。

正當他陷入沉思時，卻見剛離去不久的亞列爾跑回來，結結巴巴的說：「那、那個⋯⋯不好意思洛蘭，晚餐錢我花完了⋯⋯」

看友人變臉準備開罵，亞列爾趕緊提議：「要不我們去打獵吧！野味也是不錯吃的！」

洛蘭瞄到蒂亞頭上的新髮飾，立刻了解晚餐錢的去向，他轉回頭直直盯著亞列爾，盯的亞列爾冷汗直流，最後，洛蘭嘆了一口氣，說：「不用，你們跟我來吧。」

「啊？」亞列爾滿頭問號。

「這裡是我的家鄉。」

意識亞列爾抱起小白獅，洛蘭帶著他們走向城門，拿出隨身信物遞給城門守衛看，最後守衛向洛蘭行了個禮，開門放行。

「歡迎少爺回家。」

洛蘭領著身後的同伴，大步走進城門。

「整座城都是你家啊？」亞列爾不敢置信：「好大啊！」

「我家是貴族，這座城是王國分發給我家的土地。」

看著熟悉的街景，熟悉的城鎮，彷彿從他離開後就完全沒變過。

洛蘭的手突然微微發顫，但他很小心，沒被友人察覺。

這座城鎮竟然還有人民生活的足跡，他不敢置信，表面上沒表現出來，內心卻很恐慌。

「怎麼可能⋯⋯」他低聲喃喃。

一進到城內，蒂亞感覺不對勁，這座看似和平的城鎮裡，竟然藏有魔族的氣息，數量還不少。

洛蘭深吸了口氣，領著他們走往城鎮中央的城堡，拿出信物跟門衛確認後，領著幾人走了進去。

走進大廳，長長的走廊上鋪著典雅的紅色地毯，天花板掛著閃閃發亮的水晶吊燈，他們眼前站著一位年邁的老管家，他直直望著洛蘭，恭敬的說：「少爺，老爺並不希望您回來。」

洛蘭並不理會他，反而反問：「我父親是不是在書房？」

老管家沒回答，又說了一遍同樣的台詞：「少爺，老爺並不希望您回來。」

洛蘭皺起眉頭，下令：「讓開！」

老管家彷彿沒聽到命令般，繼續重複著台詞：「少爺，老爺並不希望您回來。」

洛蘭開始覺得怪異，有些不知所措。

亞列爾毛骨悚然的問：「洛蘭，你家的管家好像怪怪的⋯⋯」

「他是我從小看到大的管家爺爺⋯⋯」洛蘭內心的恐懼被無預警放大。

「他已經不是人類了。」蒂亞在一旁冷冷的說：「他的身體至少有一半被魔族占據。」

「怎麼可能⋯⋯」洛蘭瞪大雙眼。

蒂亞伸出手指彈了一下老管家的額頭，不知道使用了什麼法術，老管家身體裡跑出一道尖叫的黑影，隨後快速破碎，落下只剩塵埃。

老管家的身體無力支撐，直接倒地，七孔流血。

洛蘭滿臉不敢置信。

最後，老管家使出最後的力量，輕輕抓住洛蘭的褲袖，喃喃：「⋯⋯少爺，老爺並不希望您回來⋯⋯我們都希望您無憂無慮⋯⋯」

老管家的手漸漸失去力氣，摔落在地，連最後的遺言都沒說完。

「洛蘭⋯⋯」亞列爾擔憂的望向身旁友人，他第一次看到洛蘭這麼可怕的臉色，之前不管洛蘭再怎麼生氣，都會露出笑容，但現在他卻什麼表情都沒有，既沒有痛苦，也沒有悲傷，更沒有難過。

像似，只剩沈沈的憤怒，努力壓在心中，再也笑不出來。

不過實際上，洛蘭只面無表情十幾秒左右，就像沒事般，再次露出微笑，轉頭對亞列爾說：「不好意思，我有私事要處理，亞列爾你跟蒂亞先隨便找間空房間休息吧，我晚點再去找你們。」

洛蘭的笑容，如往常一般，看不出勉強，也看不出難過。

「你沒事吧？」亞列爾擔憂的問：「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不用。」洛蘭搖了搖頭，直接拒絕，怕他們多問，轉身就走。

亞列爾慌張的問：「洛蘭，你要去哪裡？」

洛蘭轉頭對他笑了下，說：「別擔心，你們先去休息吧。」

＊

經過熟悉的走廊，拿起熟悉的長劍，洛蘭走到熟悉的書房前，像往常一般敲了敲房門，聽到熟悉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請進。」

洛蘭一手握拳，忍住怒氣，表情如常的推開門，走了進去：「父親，好久不見。」

站在辦公桌後的人，一身華服，氣勢磅礡，看向洛蘭時卻放柔神情，問：「洛蘭，你好久沒回家了，吃過晚餐了嗎？」

看著父親如常溫柔的樣子，洛蘭滿臉不敢置信。

他的父親在這種時候，絕對不可能是這種態度，他父親應該要大聲斥責，叫他滾出這座城才對。

「你是誰？」全身忍不住顫抖，洛蘭直直盯著眼前的男人。

那人卻露出吃驚的表情，說：「洛蘭你怎麼了？我是你的父親啊。」

「你不可能是我的父親。」洛不寒而慄的說：「你絕對不可能是我的父親。」

男子一臉溫柔的反問：「我怎麼可能不是你的父親呢？」

洛蘭不再跟他廢話，直接問：「你知道這座城發生什麼事了嗎？」

男子瞭然的點了點頭，說：「當然知道，這可是我允許的。」

洛蘭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男子輕笑了聲，說：「洛蘭，你知道的，上面的人要借用魔族的力量來打仗，我只是被迫簽署協議的弱小貴族罷了。」

「你可以拒絕的⋯⋯」

洛蘭話還沒說完，就被男子打斷：「洛蘭，不要在逃避現實了，當初我要是拒絕，你就死了，我也死了，我們家族就毀了，逃不了的。」

洛蘭張口，欲言，又止。

「⋯⋯所以你就犧牲了平民百姓？讓魔族披著人皮？」

「不。」男子輕輕的搖了搖頭，說：「我犧牲了我的未來，讓你活下去。」

洛蘭顫抖的問：「所以，你真的是我的父親？」

男子輕笑了聲，說：「自從把你趕出去後，我就不再是你的父親了，懂嗎？」

洛蘭沈默：「⋯⋯人民還有救嗎？」

男子搖了搖頭，「你知道的，沒救了，剩下的人也逃不了，這座城裡的人，沒有人逃的了。」

洛蘭直直看向自家父親，問：「那你呢？你逃的了嗎？」

男子輕笑了聲，說：「我無所謂。」

「⋯⋯那就請你去死吧。」

「⋯⋯好啊。」男子溫柔的笑了：「看到你進來的那一霎那，我就知道，我逃不掉了。」

洛蘭拔起腰上的長劍，毫不猶豫的刺向眼前人的胸膛。

「這是你應得的。」洛蘭咬牙切齒，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是悲傷，還是難過。

鮮血肆溢，沾上洛蘭的臉龐，也沾上胸口的心臟。

男子並沒爭扎，他帶著笑容，緩緩閉上眼睛。

「你是我最驕傲的⋯⋯」

洛蘭猛的把劍拔出，堵住男子最後的話語。

「我不是你最驕傲的⋯⋯」洛蘭低聲喃喃。

落在地上的血異常鮮紅，躺在地上的人帶著笑容。

看著長劍上的鮮血，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的劍，髒了。」

＊

亞列爾把蒂亞跟小白獅先安置到空房間，讓他們先休息後，決定自己去找洛蘭。

走過毫無人煙的寬大走廊，亞列爾看到房門打開的書房，裡面沒有任何聲響，他疑惑的走過去看，發覺一名男子重傷倒地，在男子身旁的是洛蘭，他跪倒在地，手裡拿著沾滿鮮血的長劍，喃喃自語。

「洛蘭⋯⋯？」亞列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洛蘭給他的感覺，好像平常忍在肩上的巨大壓力，突然全部垮下來，把他壓得死死的，再也爬不起來。

「⋯⋯你沒事吧？」亞列爾滿臉擔憂。

洛蘭聽到熟悉的聲音，停下喃喃自語，無力的站起身，緩緩走向亞列爾，最後緊緊抱住他：「⋯⋯我沒事。」

「可是⋯⋯」洛蘭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亞列爾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什麼都不知道。

「沒事，肩膀借我靠一下，就好。」洛蘭低聲喃喃。

亞列爾感覺到了肩上的濕液，大力回抱住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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