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薩亞窩在洛蘭懷裡,看著蒂亞和洛蘭手裡拿著地圖正在討論它聽不懂的東西,有王國有魔域有戰略有突襲,它不太了解,不過它知道眼前這兩位要幹大事,它不想打擾他們,它只想靜靜的看著聽著,就像之前好幾次爭執一樣,它不了解他們之間發生的事,不過它願意等他們回頭,繼續一起笑著冒險,繼續一起開心回家,但⋯⋯卻有人先離開了,亞列爾離開了,它好難過。
當初明明說好會一起陪它的。
洛蘭伸手揉了揉薩亞的腦袋,薩亞低聲「喵」了一聲,有些垂頭喪氣。
馬車突然停止前進,外頭的雪已經高到車輪無法繼續前進,前方不遠處就是第三座森林,幾人決定剩下的路步行前往。
「薩亞,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座森林就是你的家鄉。」洛蘭安撫著說。
薩亞抬起頭,有些期待,但看到少了一個人的團隊,又有些失落。
洛蘭再次揉了揉它的頭,說:「亞列爾有急事先離開了,之後有空我會帶他來看你的。」
薩亞把頭埋進洛蘭懷裡,悶悶的「喵」了一聲。
蒂亞倒不怎麼在意薩亞,反倒覺得洛蘭這麼在乎薩亞很奇怪,對她來說薩亞只是一個寵物,一個玩具,不過她並沒有多言,從亞列爾的事她已經知道,魔族跟人類的價值觀真的差太多了,她不管怎麼偽裝都不像。
洛蘭就算在怎麼強大果斷,終究是她不能理解的人類。
「尼爾森!」蒂亞用魔族語言,叫喚自己的魔族下屬,亞列爾已經走了,洛蘭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她已經不用顧慮了。
「殿下。」長著山羊角的男性魔族瞬間出現在蒂亞身邊。
「瞬間移動是怎麼做到的?」洛蘭挑了挑眉,好奇的問。
「我跟我屬下身上都有配戴魔族的法器,可以定位跟遠程傳送。」蒂亞轉頭問向尼爾森,說:「狀況排除了嗎?」
「是的。」尼爾森恭敬的遞給蒂亞一份資料跟地圖,說:「這是殿下您要的資訊。」
「謝了,你去忙吧。」蒂亞接過資料,隨意的揮手。
尼爾森反常的並沒聽話馬上離開,反而皺眉看著洛蘭,不贊同的說:「殿下,屬下並不建議您與人類合作,人類是很貪婪的生物。」
蒂亞冷笑了一聲,說:「魔族就不貪婪?你什麼時候學會講笑話了?」
「⋯⋯」尼爾森沈默不語。
看出自家下屬是真的擔心她,蒂亞開口解釋:「別擔心,洛蘭或許比你還強。」
尼爾森瞪大雙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洛蘭,卻見洛蘭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說:「我區區一個普通人類怎麼可能比你們魔族強?」
「哼。」蒂亞斜了他一眼。洛蘭膽識大到敢站在他們兩位高階魔族面前,還完全不懼怕,怎麼可能是區區一般人類。
尼爾森看著自家殿下跟洛蘭的互動,非常的熟悉,像似真正的朋友並不是表面上的假裝,尼爾森思索了下,最終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主人,低下頭行了個禮,說:「是我唐突了,魔神在上,願殿下的計畫一切順利,屬下告退。」
看著尼爾森轉身瞬移離開,洛蘭對蒂亞挑了挑眉,問:「為什麼那麼說?我真的沒你們強。」
「你說這話你自己信?」蒂亞斜了他一眼。
「我只是人類,實力當然沒你們魔族強。」洛蘭微笑。
「我說的強可不是指實力。」
「不然你是指什麼?」
「⋯⋯明知故問?」
「怎麼可能?」洛蘭直直看著蒂亞,有些揶揄的說:「身為弱小的人類,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另魔族公主另眼相看。」
「真難得你也有不知道的事。」蒂亞翻了個白眼:「可以果斷殺死自己親人的人類,我還真沒遇過幾個。」這種完全理性的個性跟魔族隨心所慾的本性完全相反,蒂亞覺得很有趣。
洛蘭緊握拳頭,他知道蒂亞並不是特意在諷刺他,蒂亞只是實話實說,但他還是覺得有些受傷:「⋯⋯我是不是太冷血了?」
「不會啊,為什麼?」蒂亞疑惑的看向洛蘭。
洛蘭愣了一下,低笑出聲:「哈⋯⋯沒事,我想多了。」他不該問沒血沒淚的魔族何為冷血:「對了,你的屬下剛才給你什麼資料?」
蒂亞大方的把尼爾森給她的資料跟地圖遞給洛蘭看,「你想要的,人類國王跟魔王之間交易的證據。」洛蘭伸手接過,看著資料上紀錄的城邦,越看越驚心。
「魔王派兵入侵的城鎮,都是我國『主和派』貴族的領地。」洛蘭臉色陰沈的說,資料上紀錄的城邦,都是跟他父親很要好的貴族朋友的領地,那些貴族跟下任繼承者們,洛蘭多多少少都見過面聊過天,不過他們現在應該都已經凶多吉少。
「你們國王到底在搞什麼?」蒂亞不太了解人類國家發生的事。
「我們國內一直都有『主戰派』跟『主和派』。」洛蘭解釋:「這件事已經爭論很久了,我們鄰國有一個小國家,土地面積只有我國的六分之一,但土地資源卻是我國的三倍之多,國內高層一直都有人想武統他們,但更多的是主和派,我們國家目前國泰民安,資源跟物資充足,沒必要打這場仗,所以主戰派一直都沒辦法得逞,不過我沒想到,原來國王也是主戰派的。」
蒂亞挑了挑眉,「你在下棋的時候竟然會心疼棋子?我以為你只會心疼損失的領地。」
「⋯⋯主戰派的想法應該跟你一樣。」洛蘭嘆了一口氣,解釋:「我們這塊大陸,已經有三十年以上沒打過仗了,現在已經不是可以隨意下棋的時代,棋盤早已滿了,每個地區早已劃分好,雖然有大有小,但⋯⋯」洛蘭露出溫柔的微笑,說:「這終究是上一代人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和平。」
「為了自己的國家利益出兵,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蒂亞疑惑。
洛蘭搖了搖頭,說:「那是在有危機的情況下,像似糧食不足或鄰國威脅,但在現在的和平年代,沒有人想打仗,我們國家練兵應該是為了自衛,而不是為了侵略。」
蒂亞挑了挑眉,說:「為了自身利益奪取他人對我們魔族來說才是理所當然的。」
洛蘭搖了搖頭,說:「那是因為你們並不在乎自己以外的魔,魔族比人類自私,人類比魔族貪婪,雖然我國戰力比起鄰國有極大優勢,主和派的人裡也不是沒人動搖,但總體來說還是主和派的人比較多,因為比起開戰,我們更嚮往和平,大部分的貴族們貪婪的不想放棄手裡的一切,不管是領地上的人民,還是現在擁有的土地,只要一開戰,都將有可能逝去。」更別說開戰後會逝去的生命,其實都是沒必要的。
「不過也有可能得到更多吧?」蒂亞問,身為魔族,她的想法比較偏向人類的主戰派。
「是啊。」洛蘭並沒有否認,「如果贏了我國當然將擁有更多資源更多領地,但這是在其他國家不會趁機攻打我國的情況下,戰爭通常都會產生連鎖反應,我國的領土也是其他國家想爭奪的目標。」
「你們國王不可能不知道這點吧?」蒂亞冷笑了聲,懂了:「所以你們國王才跟魔王合作?想在奪取他人土地的同時保護自己的領地不被奪取?」竟然可以想到跟魔王合作,就不怕自家人被魔族入侵嗎?「⋯⋯不對,你們國王想幹掉主和派的人,把他們祭獻給魔王剛剛好。」
「是啊,不過這損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策略我很疑惑國王為什麼不怕我國直接變成魔族在人界的第一個領地,國王到底跟魔王談了什麼條件?」洛蘭皺眉,說:「不管他們談了什麼,最糟糕的結果是,魔王根本不在乎那個條件⋯⋯」那他們國家就要完了。
洛蘭問向蒂亞:「你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他抱持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問。
蒂亞冷笑了一聲,說:「我都想弒父了,你覺得他有可能是那種會跟人類和平交易的好心魔王嗎?別想了,不管他跟你們國王談了什麼條件,我父親是不可能會完全遵守的,他一向肆意妄為,而且鄙視人類,他八成在等待時機準備一口氣把你們國家吞噬。」
「那還真是最糟糕的情況。」洛蘭有些頭痛。
蒂亞打算繼續跟他聊,卻見薩亞突然從洛蘭懷中掙脫,飛上天空,看著森林的方向,喃喃:「是媽媽⋯⋯」
洛蘭抬頭問:「你感覺到你家人的氣息了?」
薩亞點了點頭,洛蘭看了蒂亞一眼,意識先一起帶薩亞回到他家人身邊,蒂亞聳了聳肩,覺得無所謂,反正她弒父也不差這幾天。
洛蘭抱住再次飛向他的薩亞,決定先解決薩亞的事,那些被魔族佔領的和平派貴族領地,八成跟他的家鄉一樣沒救了,比起他現在一個人趕過去,先拉攏勢力編排軍隊才是最理智的決定,他沒辦法以一抵千,不論他在怎麼聰明,劍術在怎麼好,他也只是區區一個人類,一個人根本什麼事也做不到,他需要勢力,而拉攏勢力的時間,剛好也需要等幾天。
洛蘭從口袋拿出傳訊息用的魔法水晶,給遠方許久未見的友人,傳達合作的訊息。
那人看到落蘭傳來的訊息,意有所指的喃喃:「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洛蘭抱著薩亞跟著蒂亞走進森林,一進森林,他們就聽到非常大聲的怒吼從森林深處傳出:「吼———!」像似在警告他們。
薩亞聽到熟悉的聲音,豎起耳朵,也回吼:「喵~!」是爸爸!
「⋯⋯」森林深處安靜了一瞬,像似不想承認這隻貓是他兒子,他明明是老虎,身為老虎喵什麼喵!
「各位,請進吧。」一道溫柔的聲音從森林深處傳出,像似知道他們不是狩獵者般,釋出善意。
「是媽媽!」薩亞開心的搖尾巴。
薩亞爸爸又憤怒的大吼了一聲:「吼———!」身為老虎你搖什麼尾巴,又不是狗!
然後爸爸就在兒子看不到的地方被自家老婆扁了。
洛蘭跟蒂亞互看一眼,說:「走吧,他們應該知道我們不是狩獵者,不排斥我們。」
蒂亞點了點頭,兩人腳下踩著深雪,往森林深處前進。
「回家了~」薩亞開心的蹭蹭洛蘭,頭上冒花花。
洛蘭揉了揉薩亞的頭,溫柔的說:「是啊,你回家了。」
十五分鐘後,幾人走到動物們整齊站立警戒的空地,它們圍了一圈,在它們中間的領導是兩隻巨大長著羽翼的白老虎。
「媽媽~!」薩亞開心的飛向站在左側的白老虎,用力的蹭了蹭它。「想你~」
「孩子,歡迎回家。」白老虎溫柔的舔了舔薩亞的臉頰,薩亞跟媽媽撒嬌完後又飛向爸爸,卻被爸爸一巴掌拍下地,吼:「死小子,當初叫你不要亂跑,你還亂跑,活該被抓!」
薩亞掙脫逃離老爸魔掌,哭喪著臉飛回洛蘭懷裡:「嗚嗚⋯⋯爸爸兇⋯⋯」
洛蘭露出微笑,冷酷無情的把薩亞丟回它爸手上。
薩亞媽媽不理會他們的鬧劇,一臉溫和的對洛蘭跟蒂亞道謝:「謝謝你們幫我把我兒子帶回來,真的很謝謝你們。」
面對萬年難得一見的神獸,洛蘭面不改色的說:「不用謝,這是我們該做的。」
蒂亞則揮了揮手說:「不用謝我,謝他就好,我只是順路。」她的魔性跟神獸的神性基本相剋,力量弱小的薩亞感覺不出來,但眼前這兩隻巨大神獸一定看的出來,她現在光是站在這裡,就覺得神獸身上的神性讓她很不舒服,她相信眼前這兩隻神獸的感覺跟她差不多。
「喵~」薩亞對父母意識,洛蘭跟蒂亞都是它的救命恩人。
蒂亞卻不打算多留,她隨便掰個理由打算先出森林等洛蘭,洛蘭沒有阻止。
薩亞的母親表情帶著歉意,種族體質相剋的感受,它們也沒辦法。
薩亞父親倒是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魔族裡沒幾個好東西。」理所當然的又被自家老婆抓了一爪子。
「很抱歉,他就愛亂說話。」
蒂亞並不介意,點點頭轉身離開,她其實蠻認同薩亞父親說的話,魔族裡沒幾個好東西,她承認自己也不是個東西。
薩亞母親轉向洛蘭,說:「可以跟我們說說,薩亞跟你們在一起時的冒險故事嗎?我很想知道它這段時間是怎麼過的。」
「當然。」洛蘭露出笑容,開始娓娓道來,一路上的悲歡喜怒,都是他很珍惜的回憶,越說越多,洛蘭才發覺,原來他們已經一起經歷這麼多事了,多到他有點懷念,有些比較私人感情的事,洛蘭沒說出來,其他比較好玩的經歷,洛蘭倒是不介意分享給薩亞父母知道,三獸一人聊的和樂融融。
講完故事後,天色已暗,洛蘭答應薩亞父母的邀請,在森林裡待了一夜休息,隔天一早,洛蘭正打算離開森林去找蒂亞會合時,見到薩亞父親叼了兩把劍給他,一白一紅,一把充滿神性,一把充滿魔力,說:「這兩把劍是謝禮,送給你們,不準拒絕。」薩亞父親非常有個性的給完劍,轉身離開。
洛蘭忍不住失笑出聲,真心實意的對薩亞父親的背影鞠躬,說:「謝謝你。」
薩亞突然從一旁樹叢飛進他懷裡,傷心的問:「要走了?」
洛蘭點了點頭。
「喵~想你~」薩亞舔了一口洛蘭臉頰。
「以後有空我會帶亞列爾來看看你的。」洛蘭揉了揉薩亞的頭,有些感慨的說:「再見。」
薩亞滿臉難過,但它還是故作堅強的從洛蘭懷中飛出來,哽咽的說:「再見⋯⋯」
出森林後,跟蒂亞會合的洛蘭,看到蒂亞的反常,她一臉陰沈的說:「我想殺人。」
「?」洛蘭滿臉問號:「怎麼了?」
蒂亞丟給洛蘭一顆蛋,說:「送你,我要去弒父了。」
「什麼?等等,這是薩亞他父親送你的。」洛蘭遞給蒂亞紅色的劍,蒂亞卻搖了搖頭,說:「我不需要,你拿著吧,我走了。」她一看就知道那兩把劍是神劍級別的,但她不需要。
「那這顆蛋是⋯⋯?」
蒂亞並沒理他,轉身瞬移回魔域。
洛蘭愣愣的看著手上雞蛋大小的蛋,上面有屬於魔族的紅色紋路,他突然想到亞列爾跟蒂亞發生過的事⋯⋯不會吧?難道這是他們的孩子?
洛蘭不知道自己在風雪中凌亂了多久,他深吸了一口氣,把蛋放進懷裡保暖,決定先解決眼前要緊事,蛋的問題以後在說。
拿出傳話用的魔水晶,他的友人給他傳了一串地址,洛蘭知道友人已經答應他了。
算了算從這座深山到地址城鎮的時間,大概需要兩個禮拜,洛蘭下山後,駕駛馬車,快速跑向目的地,路上休息時,拿出薩亞父親給他的那兩把劍揮揮看,發覺兩把劍中都帶有非常強大的魔力,雖然屬性相剋,但只要他能靈活運用這兩把劍,說不定真的能做到天下無敵。
洛蘭有些不敢置信,這兩把說不定真的是傳說中的神劍,神獸擁有神劍,的確不是太讓人意外的事,但他在陰陽差錯下,擁有這兩把劍,就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洛蘭不敢在細想下去,感覺一切都是命中註定,也許他的劍術就是為了這兩把劍而存在。
兩個禮拜後,洛蘭終於抵達友人所在的城鎮,城鎮大門旁,貼著最新消息,有王城新命令,有舉列新制度,有他的家鄉招魔族入侵的消息,也有教會異動的訊息。
洛蘭看的瞪大雙眼,心情很複雜:「亞列爾真的當上教皇了啊⋯⋯」他不知道該不該祝福亞列爾,當初亞列爾離開前,他知道亞列爾是不想回去的,亞列爾根本不想繼承那個位子,但他還是主動勸亞列爾回去了。
洛蘭一直都是理性大過感情的人,他知道亞列爾應該回去他該站的位子,不過洛蘭當時也產生過私心,很想對亞列爾說:「不想回去的話就不要回去吧,如果真的發生什麼事,我會幫你扛的。」
他突然發現,其實他很喜歡亞列爾依靠他的神情,什麼都不用煩惱,安心的依靠著他的神情。
如果當初他真的那麼說,亞列爾是不是就會有不同的命運?亞列爾是不是就不用承擔那麼多了?
洛蘭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害亞列爾,還是在幫他,洛蘭只是引導亞列爾走向最理想的結果。
他從口袋拿出傳訊息用的魔法水晶,給亞列爾發了一條訊息:「你還好嗎?」
他不知道亞列爾會不會看到,他不知道亞列爾會不會回他,他知道亞列爾現在一定很忙,非常忙,忙到忘記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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