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很多天沒有聯絡,陳冬一度以為經過那晚她已經「還」完黃慶之所認為的那些她對他的虧欠,她已經收拾好心情又一次可以重來,抱著這樣的心情下樓買晚餐的時候,碰上拿著一束花站在家樓下的黃慶之,彷彿那些原本已經結痂的傷口又重新裂開,開始泊泊流血,她想直接從他身邊走過去,卻被擋住去路;她想轉身上樓,卻被從身後抱住。
「我以為妳也知道那是一時的意亂情迷。」黃慶之說,「我們都是大人了。」
陳冬緊咬著下唇,說不出話,不管說什麼一定也都會被用奇怪的理由反駁,那些辯解她都不想再聽,只希望能好好善終。
可是他們沒有結果,彷彿已經演到爛的八點檔只因為觀眾喜歡就刻意加演好幾集,但他們的感情沒有拍手叫好的觀眾。
正拉開黃慶之的手要轉身推開他,陳冬卻看見讓她日思夜想的那人,就站在十字路口看著她,直到視線對上的瞬間才快步離開。
「仁飛!」陳冬邊喊著邊追了上去,對方卻頭也不回的走,無論她怎麼喊著都不肯停下來等她解釋,黃慶之沒有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感到十分憤怒,陳冬為了別的男人拋下他,多麼沒有面子的事情。
陳冬追到仁飛的時候,拉著他的衣角粗喘著氣,而仁飛只是繼續走自己的,一言不發,陳冬刻意繞到他面前,他也繞了過去,惹得陳冬立刻就慌的掉出淚。
「你聽我說——」
「說什麼?明擺在眼前不是嗎?妳選的。」仁飛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捨給陳冬,即使她已經哭的柔腸寸斷,但仁飛一想到眼前的人明明有男朋友卻還是跟他做那樣的事,就覺得噁心、覺得髒,他甚至不願意聽陳冬說什麼。
「仁飛拜託,聽我說好不好?」陳冬拉著仁飛的手,卻被狠狠甩開,直到他走到家附近,她再也沒辦法跟上去——考慮到仁飛不喜歡和她在家附近被看到——,陳冬終於停下腳步,只是看著仁飛拿著鑰匙開門回到家,她拿出手機傳好多好多解釋,卻連一個已讀都沒有,她邊哭著邊走回家。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在乎妳。」黃慶之冷冷的說著,然而陳冬只覺得沮喪,沒從仁飛那裡得到任何解釋的機會,事情是眼前的人惹出來的,竟然還得忍受他冷言冷語。
黃慶之將花束塞到她手中,那是她曾經最喜歡的玫瑰,在手中盛放卻在心裡一朵朵枯萎,陳冬說不出話也沒辦法把花束扔在地上,即使經歷這麼多依然學不會殘忍,她狠不下心傷害別人。
自己都知道受傷的滋味這麼難受,她不會再讓其他人這麼痛苦。
「慶,我累了,你回去吧。」陳冬已經沒有精力再爭論什麼,她只想回到房間安安靜靜的躺下來睡一覺,說不定還能騙自己都是夢。
黃慶之看她悲慘的表情,內心卻有種勝利的感覺,他認為陳冬最後的希望已經碎了,不可能再拒絕什麼,所以自顧自的擁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著:「沒事了,沒有他,還有我呢。」
沒想到這句話卻惹得陳冬憤怒的推開他,「看我這樣很有趣嗎?你很驕傲吧?踩碎我的自尊再把我的希望連根拔起,吶,你要讓我多悲慘才高興?才願意離開我的生活?」
她緊咬的唇近乎發白,像是開在冬天的花,這麼脆弱又如此堅定,那一瞬間黃慶之忽然明白——陳冬早就不一樣了。
這不是那個他道歉一句就會原諒的陳冬,也不是輕易就能接受所有好意的陳冬,而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這麼多努力都換不到一個女孩的笑容,他記憶中的陳冬愛笑又體貼,但是他們見面的這幾段時間從來不見她有任何高興的情緒。
難道,這麼不願意回頭嗎?
他黃慶之自認沒有追不到手的女人,眼前的陳冬卻難搞到不行,他不知道有哪裡做錯,如果有錯,肯定也是因為陳冬變了。
他不知道自己和陳冬早就不在一個頻率上,也不知道這些年陳冬也愛過真正很好的人,早就沒把他那只為滿足自己的愛情當一回事,也不屑他那一點驕傲,對她來說,這份驕傲正是她抬不起頭的原因,黃慶之越是給予那些同情般的好,陳冬就越是覺得自己可悲,為什麼她非得成為滿足他自尊的一塊墊腳石?只因為她曾給不起仁飛更好的生活而錯過,就要接受黃慶之這種人嗎?
「不要再來找我了。」陳冬把玫瑰扔在黃慶之身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上樓梯,關起門之後,像是雙腿發軟似的坐在地上,然後她開始哭,這輩子也不是沒有低谷過,卻不曾因為這些爛事而變成這樣,戀愛如果到最後都會讓她掉下無數的眼淚,那她寧可不要。
只有工作可以冷靜下來,她打開正在進行的企劃書,看見仁飛終於回了訊息。
「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八個字顯示在螢幕上,逼的陳冬不停的回訊息。
「那不是男朋友,是前男友,不知道從哪知道我的訊息以後來找我了。」
「拜託你一定要相信我。」
「一直以來我只喜歡你啊。」
最後一句話送出時,陳冬忍不住淒涼的笑了,分手以後仁飛還會在意她這一點喜歡嗎?她還來不及說她喜歡在陽光正好的午後一起在陽台上曬衣服、來不及說喜歡和他一起窩在棉被裡看電影、來不及說喜歡和他牽著手睡著,來不及說她也想和他有未來,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她原願意為了他們更努力一點,而不是待在家等他下班。
過了很久才看到仁飛讀訊息,但沒有等到他正面的回覆,他只是問陳冬吃飯了沒。
陳冬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原本是要下樓買晚餐,就告訴仁飛自己還沒吃。
又過十分鐘,房間門鎖開了,仁飛提著兩碗麵進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的脫了鞋子,走到床邊抱著陳冬,吻了她的額頭。
陳冬的喜歡,對仁飛來說很重要,即使他沒有勇氣再面對兩人的未來,但對陳冬,他還是有那麼一點喜歡,想到以前陳冬曾說,即使他上班時和他相隔遙遠,知道彼此身處同一片天空下就覺得一點都不遙遠,而且下班還能見面,他就覺得這份喜歡很珍貴,至少現在還能覺得同一片天空下有人喜歡著他。
只是喜歡終究敵不過現實,現實就是他沒有喜歡到願意等陳冬有所成長,他不敢跟一個不知道有沒有未來的人在一起,所以始終沒能和陳冬復合,只能這樣一次次確認著陳冬的喜歡,確定她的心沒有走遠。
陳冬在他懷裡默默的落淚,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信任,但此時此刻能給她帶來安全感的人就在眼前抱著她,心情既複雜又釋懷,但也不敢提起會讓對方不開心的事情,只是任他若無其事的打開碗放在自己面前,兩人一起吃了晚餐,窩在床上看影集。
她能感覺仁飛的手牽的很緊,像是失而復得或不想讓她離開,他們都是沒有安全感的人,這樣的緊握彼此能讓他們撫平剛剛的情緒。
「仁飛,我一直都只喜歡你。」陳冬輕靠在仁飛肩頭,仁飛沒有回答,只是摟住她的肩做回應,他知道陳冬不會對他說謊,即使她總口是心非,也不會對這件事說謊,他知道她對愛情的誠懇,也感覺得到她掌心傳來的溫度。
對陳冬來說,唯獨不想被仁飛拋下,她分手後這兩年的努力都是為了成為能趕上他的腳步,如果因為誤會而前功盡棄,她會失去努力的目標,但此時此刻即使工作訊息不斷在手機亮起,她也選擇關上通知音和他安靜的度過。
仁飛隔天還要上班,看完電影早早就走了,他們在門口吻別以後,陳冬才打開手機回覆訊息,心情平靜下來以後工作效率大增,卡了幾天的企劃書在熬夜以前就送出,她看了看時間,終於送了一篇長長的訊息給黃慶之。
手機被扔在一旁,她緩緩闔上眼,試著去作一個她和仁飛還相愛時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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