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接著拜訪了第四宗死者的家人。死者雙親已搬離了原先住的公屋,從他們口中也沒問到什麼東西。我們依舊借走了死者的手機,並到事發公屋看了一下。
該屋的浴室並無浴缸,只有一個掛了浴簾的小淋浴間,就算排水位堵住,水位亦難以高過五厘米,即使是嬰兒也沒可能淹得死。正是這點令警方斷定這一系列案件與超自然有關,繼而轉介了給路旁。
大部分時間花了在交通上,我們離開公屋時已是黃昏。
「接下來去哪?」我問道。
「第三宗案件的家人拒絕接受訪問。我尚未聯絡到第一宗的家人。今天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
「死者的手機你能破解嗎?」我問,這大概是今天唯一的收穫。
「嘉瑩能,我待會會把手機拿給她。等她破解完,我再通知你。」
今天的工作就此完結。比起在咖啡店裡既要下單結帳,又要下廚、冲咖啡的忙碌時光,實在悠閒太多。只是調查才剛開始,我還未親身接觸過超自然力量,或許待我體驗到其中的驚險,便會心甘情願地回咖啡店掃地了。
我不由得想起那次在觀塘工廈遭遇的事,要是天天都要被丟去那種詭異的空間,給再多的錢我也不幹......如果有六位數的話也可以考慮一下。3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bhMPuJZMU
這兩天我都只在下午出去,又能在晚飯前歸家,難免引起猜疑。餐桌上,父親問道:「怎麼這幾天遲了那麼多出門?」
咖啡店沒有什麼保密協議,即使如此我也不可能說實話,總不能說我是去捉鬼吧?這種話想想也知道不能說出口。可我沒準備過藉口,一時之間什麼也說不出來。
「該不會被解僱了,在偷偷找工作吧?」弟弟總不放過每個詆毀我的機會。
「沒有。」我否定他的不實猜測,順口編道:「只是餐廳編更暫時變了而已。現在下午茶有優惠,所以優惠時段內需要去幫忙。」
雙親半信半疑,而弟弟更是一副等不及要揭穿我的模樣。
「總之不用你們擔心。」我煩躁道,抹殺了追問的空間。
飯後活動與昨晚一樣,我再次看了遍資料——依舊一無所得——然後去洗澡。
洗澡時我不禁回想今天和王昱龍家人的對話。就憑「白養了這廢物十幾年」這句,我想他父親應是「養兒防老」的忠實支持者。這算是在中華文化中其中一個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難說我是否認同這個思想,一方面人不應該只是一項投資,不能單以付出和回報衡量;另一方面,父母的確付出了金錢時間心血在子女身上,子女給予回饋,貌似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只是培養一個人遠比盯著股票升跌困難。王昱龍的父母只關注兒子的學業,使他們最後連兒子為什麼死掉也不清楚。
呃,不過老實說,這點沒人知道。我本以為和他家人交談後,能起碼知道王昱龍是個怎樣的人,生活中有些什麼不如意之類,結果......只能希望之後去學校找他的朋友問話,能拿到多點資訊。
他會不會是自殺?畢竟父母不僅漠視他的生活喜好,更會對他體罰。加上現在青少年課業壓力大,受不住這一切而崩潰也不是沒可能的事。再者,如果王昱龍覺得自己在父母眼中只單純地是一筆退休金,有什麼比自殺並破壞他們計劃更大的報復呢?
思維隨著肥皂的香氣四散。
如果是我呢?如果我是王昱龍,我會自殺嗎?
應該會吧。即使沒有家暴,家人談起我職業時那藏著蔑視的口氣,不也讓我很難受嗎?
只要自殺的話,不但能逃離這種難受,更能夠報復父母。
不對,難受只是一時。我的生命更不是用來報復誰的。
但現在死掉的話,也不用再去理會這宗複雜的案件了......
可是我、可是我......
來吧,死亡比你想像中簡單,來——
等等。我手一滑,握著的肥皂掉到了地上,可我沒去管,而是呆呆地凝視著銀色水龍頭上自己臉孔的變形鏡像。剛才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腦裡一直有放棄生命的想法?我在和自己說話嗎?還是在和另一把聲音說話?
越盯著那鏡像,越覺得自己陌生得很。但我剛感覺出哪裡有點不對勁的時候,已再說不出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先前的一切就像是在眼角飛過的蚊子,當轉頭去看的時候,已消失得無影無踪。
是壓力太大了嗎?我茫然地重新打開熱水。還是......
白色的水蒸氣朦朧了思緒。3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6dzRIzDf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