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作家
不管你喜歡與否,我就是個作家:小說家、詩人、散文家、文學家。作家的身份總是無庸置疑;無論讀者多寡,無論褒貶如何,無論獲獎多少,皆與作家之身份無關。因為作家的身份只取決於我有無作家的自覺:我自覺我是作家,承擔作家的責任,我就是個作家。
但自覺不代表說了就算。每一個身份皆代表著一系列的義務,引伸一些法則;這些都是客觀、外在之理,而非主觀、內在之情。作家故然有作家的義務,寫作當然有寫作的法則。人一旦決意成為作家,就得中規中矩。
何為作家的義務呢?掌握文之粗,志於文之精,是每一個作家的義務。「神、理、氣、味者,文之精也;格、律、聲、色者,文之粗也。」格律聲色是很客觀的法則。語法是否通順,文筆是否流暢,修辭是否豐富,用詞是否恰當,理路是否明晰,結構是否嚴謹,盡是客觀理性。你不能因為你的個人喜好而寫作毫無章法。這就是作家的義務。
由我成為作家以來,我就擁有作家的道德意識:摘豔薰香、妙筆生花,是作家的道德責任。寫不出好文章,卻自詡為作家者,是下流無恥之徒。
我是最後一代受到嚴謹古典漢文教育的香港人。所以,對我來說,寫作不是無待堂式的發洩情緒,不是常山七之郎式的嘩眾取寵,不似文學少年式的無病呻吟,而是非常嚴謹的藝術和科學。語法不能錯,結構不能亂,修辭不能少,這才算是在寫文章。
但擇善固執卻使我的文學道路舉步為艱。早在初中,我已被學校委派參與大大小小的作文比賽。我是頑固的漢文學家,文章必然井井有條,但當時港澳的文壇生態早已與正統文學訓練脫節了,比賽場所早已變成劣幣驅逐良幣、庸俗取代雅韻的街市。已經廿一世紀了,還說甚麼班香宋豔、蘇海韓潮呢?現在流行劇本式小說啊!成份殘缺沒有人看得出啊!你老是用對偶句你煩不煩啊?你的小說根本沒人看啊!這些讒言佞語老是圍繞著我,要我放棄寫作,要我放棄文學。
如果要用「獲獎」來計算我文學出道的日子,那就要到2015年我獲得第一屆廣東話文學比賽優異獎才算出道了。但我真正的「出道」年份,由2013年我從《輔仁媒體》收到第一份稿費計起。當時我在《輔仁媒體》寫的文章,以哲學、神學與政治散文為主;意想不到的是居然有稿費了。我的第一代讀者群亦是從那時候開始建立。或有仇恨者問:這種沉悶的長文怎會得到大眾青睞呢?你的所謂文學價值哪會有人肯定呢?然而,稿費的支票,讀者的留言,就如手掌一巴一巴摑在這些仇恨者的臉上。
從2013年到2014年《輔仁媒體》寫作 時期,2014年至2016年的《聚言時報》寫作時期,以及2016年《熱血時報》短暫的寫作時期,政論、哲學與神學的散文都佔了我寫作的大部分;直到2017年,在英國攻讀博士的我創立《九龍叢報》,我才第一次公開發表長篇小說:《王道平天下(一):侵略者與拯救者》。可惜的是,我原有的散文讀者群對我的小說作品不感興趣;於是我足足快了三年時間,才漸漸建立小說讀者群。
寫小說跟寫散文的分別甚大。相比散文,作為鴻篇巨帙,小說結構更加嚴謹,要鋪排劇情,要製造懸念,要建構衝突。有些不負責任的人,不理語法,不顧修辭,無視邏輯,毫無思想,亂寫一通,總之這期流行愛情,就寫愛情;這期流行轉生,就寫轉生。至於甚麼文以載道,他們才不管呢。但我是個食古不化、不知變通的文人,就算是寫輕小說的百合、扶她題材,都是辭豐意雄。我就是寫不出那些無病呻吟、千篇一律的作品。於是我的小說寫作道路就難如蜀道。小說遭人抄襲、遭人抹黑、遭人侮辱,亦是司空見慣。
但身為一個負責任的作家,我只須向我的作品跟我的支持者負責。文從字順、言之有物,就是我的道德責任。《王道平天下系列》這套架空歷史小說既然開始了,就得好好寫下去。
相比起《龍陽花木蘭》與《日落卿雲》這些新作,經過三年時間發展的《王道平天下系列》的思想感情更加豐富,文筆更加精緻,劇情更加複雜,因而大大增加了寫作難度。小說由最初華夏帝國女皇譚傑靈與開普勒星人女皇杰娜之間亦敵亦友的百合戀情(《侵略者與拯救者》),到後來開普勒星人歸順、定居地球後與記仇的人類之間的衝突(《報復與寬恕》及《戴天之仇》),人類與外星人共同應對瘟疫危機(《星際戰疫》),以及前傳憶述傑靈由流亡貴族,返國發動革命、建立帝國的腥風血雨故事(《建國革命》),每一部小說都可以拍成一部波瀾壯闊的電影。刁蠻任性的譚畢哲公主、怯懦的麗素公主、剛正不阿的上原韋娜、趨炎附勢的葉山娜、自命清高的李儒雅,每個栩栩如生的角色,都是我的女兒。試問我又怎能因為一時困頓,而丟下我的女兒不顧呢?
今年,我成為了Penana小說平台及飛天奶茶的作家,在此大展身手,推出新的小說《日落卿雲》以及《龍陽花木蘭》;卻沒想到最後最受歡迎的,竟然是我以為大家很難接受的《王道平天下前傳:建國革命》。《建國革命》成為八月及九月飛天奶茶每月人氣作品首位。於是那些對我說「你的小說沒人看」的仇恨者,又被數據狠狠的打了一頓。
我這個作家的身份不會因為他人的好惡而改變。讀者之支持,故然是推動力;但我不是為讀者而寫作,我是為文學的道德責任而寫作。只要我流出班香宋豔,吐出蘇海韓潮,我就是向我的作品和我的支持者付上了最大的道德責任。我不敢說我是個成功的大文豪,但今天的我卻可以肯定的說一聲:我就是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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