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戀人(處女作) - 終章——血晝

神廳的夜晚，一干神兵正在計劃一門事項。

羅西在之前告訴塔爾，其兄即將於後天舉行婚宴，近期會更加忙碌，但他仍想看看她，換言之，是想關心她的身體狀況。

隄亞蓮一事過後，羅西的壓力依然未減退，今夜，他打算放出『心獸』，緩和她的身心。

踏在泛出微微白光的雲上，塔爾身穿一席細麻衣，不知為何，心中感到一絲警戒。

他搖搖頭，拋開負面的情緒，直抵鏡泉。

鏡泉周邊的樹林安靜祥和，泉水亦沒半波漣漪，見此地仍是這般，塔爾苦笑一番。

當他在鏡泉前、要默想羅西位置之際，一道聲音霎時劃破寧靜——

「我以神知名，逮捕塔爾．華榮！」

話一發出，事先隱藏在樹林間的各個神兵一一奔出，目標是『犯慧』——塔爾。

須臾，塔爾已無路可逃——他被團團包圍了！

這一干神兵由凱文帶領著，正是他打破寧謐的。

凱文的眼神冷冽，彷彿眼前的『犯慧』是陌生人般。

在場除凱文穿長袍外，其餘接穿著皮革戰甲。

方才大夥消除『靈氣』，對沒有防備的天使而言，要察覺是十分困難的。

塔爾一臉茫然，莫非是因自己犯下那忠告？

思忖之際，二名士兵在神子的手勢下朝他步來。

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分別用手緊緊扣住塔爾的雙臂，面無表情。

「凱文！這是神令嗎？快放開我！」他要去見羅西！

『身經百戰』的神兵完全不受塔爾的反抗所影響，但，塔爾仍不甘示弱地拼命掙扎。

恍如耳邊風，神子毫不理會塔爾的話，他揚起雙手，有力地往內一揮，神兵應聲排列兩排，最前頭的二名士兵則是架著塔爾的。

整頓完畢，帶頭的凱文又一記手勢，身後的士兵全數回神廳。

遺留的東西，僅有一套塔爾的人界衣裝。

靜夜瀰漫在神廳附近的屋舍，為不驚動睡夢中的居民，凱文一干軍隊壓低聲響，『順利』逮捕塔爾歸案。

抵達神廳的門口後，除架著『犯慧』的神兵及神子外，其餘皆回自己的崗位上。

守在門外的衛兵替他們敞開大門，塔爾的心也在此更加徬徨。

藍眸一探，神的身軀先映入眼簾，他感到有些錯愕。

神為何特地站出簾幕外？自古以來犯此罪皆是如此嗎？

等等！他真的錯了人真的無法與天使共存，所以才會有禁止逕自化人的限制麼？

塔爾思忖起來，卻不敢想像接下來的過程。

凱文向前步至父神身旁，一語不發的像是在等神發話。

「塔爾．華榮！你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嗎？」神在此以柔和的聲音說話。

只見塔爾抿住雙唇。他怕自己會說錯話而引來更大的怒意。

「吾告訴你的忠告，相信你不會把他當作耳邊風吧？」神再次問到。

塔爾試著不去挑戰那忠告，如此告誡自我，卻落入自己所佈下的網羅？

忽地，他腦中閃過一則念頭——他的罪會傷及羅西嗎？

徬徨的眼神轉為鎮定，在身體不能動彈的情況下，他道：

「小的，不曾忘記。」

他定經注視會議廳全貌，廳內無任一元老，僅有簾幕兩旁通道，各站二位士兵，是因夜已深亦或自古以來的規則所致？

沒有異論紛紛的情形，現場顯得更加嚴肅。

神先揚手一揮，抓住塔爾的神兵隨即鬆手，退至門柱兩側，這才道：

「不曾忘記？吾容許你到人界交友，可沒允許你在那結下戀情。這罪得判一級死刑，你不知道嗎？」

一級死刑！

塔爾驟然睜大雙眼，他步向神的跟前，採跪坐姿態，道：

「求您，我的神。為了羅西，我什麼都做，即使犧牲我的性命。」

塔爾雖告訴親友有關自己在人界的遊記，卻無說出任何一個人類的姓氏。

在場的，只有洞悉事理的神了解塔爾所言，凱文也大概猜得出來。

「自古以來這罪，人亦要一同受審，不會由天使全權擔當的。」

聞言，塔爾倏地立起身，不顧一切往外跑——他要保護羅西！

孰料，佇立門柱旁的神兵早準備待命，他們再度擒住塔爾的雙臂，不讓他再挪動一步。

「放開我！我要出去！」

他使勁叫喊，整座會議廳籠罩在沈重的氣氛中。

「塔爾．華榮，你之前都很守法的，即使被受審，亦會服從才是。

吾不想對你動武，你就僅遵吩咐吧！」

神柔和的聲音響徹在耳邊，但，塔爾怎麼勸都無法了。

這不是羅西的錯，他告訴自己，這全是他的錯，只須他承擔！

始終保持沉默的凱文，見塔爾如此痛苦，不由得道：

「吾父，此事不得耽擱，還是儘快行動吧！」

塔爾不清楚接下來會如何，腦海間卻閃過羅西的臉龐。

他奮力轉頭一探，見神一低頭，其周身旋即刮起一陣陣旋風——發動神力了？

「這是用於誰，你應該想得到，塔爾．華榮。」

誰？會是誰？他所想的！

塔爾身子一顫，朝神廳外吶喊：

「羅西——」

八之二

差不多是甫吃完早餐的時間，原可先歇息一刻，羅西卻獨自一人埋頭苦幹於桌上的一疊文件。外頭有充當管家的瑪丹娜待命著。

明日即將在飯店舉行婚宴，業務因而日增。

她喜歡在安寧的環境下辦公，連房間也選了隔音最好的一間。

屋內無任何一首音樂響起，冷氣極好的靜音設備令人毫不分神。

放下過目完的一張報告，羅西輕呼一口氣，瞧杯中的茶水已盡，有想喚瑪丹娜進來的念頭。

然，看似寧謐無比的空間，在室內忽地刮起一陣旋風！

羅西猛然起身，眼睜睜的盯著桌上沒因旋風而散亂一室的文件——這風只有她感覺得到嗎？

風迅速盤旋在她腳邊，剎那間，風全力刮向她，衝勁力令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沒有留下一絲時間使她往外求救叫喊，因為，她被神化為靈體了！

毫不知情的羅西只覺眸中閃過一幕黑色空間，之後，是她眼瞎了，亦或闔上眼，整個人像是失去意識般，根本來不及思考……

四肢觸及平滑的白磁磚，耳裡宛如有幾道聲音飄過，意識迷濛中，四肢僵硬到無法挪動分毫。

呈躺臥姿態的羅西，就這麼倒在會議廳的走道正中央。

神力致使下，她被瞬移至天界，身上仍著件人界的紫色短袖蛋糕裙洋裝。

沒有任何動力去搖醒她——神正坐在簾幕等待她清醒的時刻。

架住塔爾的神兵已佇立簾幕外的右道旁，塔爾咬牙盯住倒地不起的女友，情緒不知是恨是悲。

羅西究竟怎麼了，他並不知情，但，她方才必定經歷過神的威力。

是這名女人。凱文對素未謀面的女人投以一瞥，他臉色冷冽，在簾幕旁做好代言者一職。

靜默好半晌，塔爾突然輕喚：

「羅西！」

見像沉睡般的人兒有些微動靜，他又開始掙扎。

「嗚呃……」

羅西抓回意識，嘗試用手撐起身來，只能勉強睜開一顆藍眸。

頭疼感逐漸散失，清一色，臉正面對一片潔白無比的瓷磚，記憶告訴她——她不認得這裡。

四周的氣溫和現下的美國紐約不同，是比春天更加柔和的溫度，然，場面竟是如此嚴肅。

「女人！站起來！」

溫和的聲音從簾幕後傳出，凱文訝異神沒託他代言，瞳孔稍稍擴大。

語畢，一股『暖流』沁入羅西全身，俄頃間，羅西便可自由行動。

溫和且帶有莊嚴的語氣，羅西像著魔般聽取吩咐，輕鬆立起身。

一定睛，臉龐立刻浮現一絲駭然——

塔爾怎會在這肅穆的場合當中？不！應該是她才對！

「塔爾！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頭凌亂的金髮，與往常的塔爾截然不同，她沒看過這無精打采的神情，彷彿變了。

她急忙步向塔爾那頭，完全不理會一旁的神兵。

見狀，凱文朝右側的二名衛兵單手一揮，衛兵隨即伸直標槍，阻擋女人的去路。

「羅西！」

塔爾再次想奔向前，結果仍是一樣。

恐懼的心跳加速，此刻，羅西只想弄清原因，還有簾幕後的聲音究竟是誰發出。

衛兵猜羅西不再向前，標槍稍收回些，但無退開之意。

「女人，你和這名天使犯下神令，神皇宣佈要審判你們。」代言的凱文此刻終於發話。

什麼『神令』？

羅西對有著奇特髮色的神子蹙眉，思索他口的「神」一字。

神的話，是代表她處於天界麼？

思忖之際，凱文又道：

「罪是死刑，你們皆須擔當。」

聞言，塔爾用盡全力，成功脫逃牽制，神兵理所當然追了上去。

只見塔爾咬了咬牙，朝神的方向懇求：

「吾神，這全屬小的過錯，要罰就罰我，別傷害羅西。」

「塔爾！你在說什麼？」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凱文的話突然福現在塔爾的腦海中，令他眉心一蹙。

羅西雙手搭住交叉而成的雙槍，透過隔閡直盯塔爾的背後叫喊。

氣氛頓時更加嚴重了。

「塔爾．華榮，你知道嗎？歷年以來，犯此罪的天使有過半數與你雷同——甘願犧牲自我。連女天使亦自行承擔，『不全者』的力量不是人類可承受住的。

就照你的意思吧。何況這女人也不知情。」

得到神的應允，塔爾原先凝重的眉毛輕微放了鬆，可，羅西的聲音教他的心揪得難以忍受。

「等等！您是神吧？罪究竟是什麼？為何要到死的地步？」

她恍如被蒙在鼓裡，莫名來到天使居住的聖地，甚至面臨『審判』的地步！

神呼出一口氣，對此時感到憂心，直接道：

「女人，我是神沒錯。妳可稱吾為任一自然之物。

人類與天使是不同的形體，故無法共存，在天界，一旦天使與人類結緣，將視為犯下神令，必須接受『一級』死亡。」

神獨自講述完羅西的問題。視線穿過簾幕，查看羅西詫異、無言的表情，續道：

「凱文，送他們及四位士兵至『天的邊際』，屆時吾會告知你一切事項。」

「是。」

凱文朝神行個古禮，旋身走下階梯，正想對士兵下令，羅西卻放聲大喊：

「等等！請您放了塔爾吧！」

塔爾倏地轉頭，伸手想握住羅西顫抖的雙手——

見狀，凱文急忙喚衛兵制住塔爾。

然，心頭忽地傳來一道神的話：

「別阻止他們，先這樣……暫時的。」

「在此之前，隄雅蓮．剝那給予塔爾．華榮的『祝福』……」

神的話至此，塔爾瞬間停止呼吸，胸前驚悚地冒出一球手掌大小的黃色朦朧光體，遙遙飄至簾幕內。

在神將它納入掌心消失不見後，塔爾才得以吸氣。

「『祝福』一消逝，傷口亦無法復原。」

神能收回任何『祝福』，被施予者將喪失其所有功效。

塔爾壓壓心臟處，感覺身體像是失去一層防護罩，自己早有預料。

「塔爾！你沒事吧？」

匪夷所思的羅西衝上前，伸手按住男友的右臂，擔心他的情況。

不待塔爾回應，凱文再示意士兵帶他們朝外頭步出，就這樣地，羅西顫抖的環住塔爾的臂膀，走入夜色中。

神廳與聖水步道間有一片大空地，空地中央立著一座看似小涼亭的圓柱形建築，裡頭是一位用大理石砌成的女天使雕像，她後揚起單腿，彷彿在跳舞般，約有人類的半身大，其外頭還裹著半透明的巨大菱形紫水晶，呈現若隱若現的光芒。

在『必要』之時，神會啟動『涼亭』的開關。

然，凱文諸位均未見過此光景半次。

諸位站進『涼亭』中央，沉默的塔爾拍了拍羅西的背，教她毋須害怕。

接著，神力啟動隱藏的開關，『涼亭』應聲有了動靜，在未發生『意外』前，凱文吩咐諸位闔上雙眼，羅西亦照辦了。

幾秒後，只覺眸前發出閃耀的光芒，紫水晶上端連至『涼亭』頂端的堅硬琴弦傳出細微的拉扯聲。

羅西恐懼的抓緊塔爾的手臂，眼皮一刻也不得掀開。

外頭究竟產生什麼變動，凱文也不知情。

片刻後，撼動的感覺消失，神子終於吩咐大家睜開雙眼。

只見一條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白色隧道映入眼簾，他們所在之處於隧道的最深處——背後是漆黑的牆壁，外面是亮的，與現下的神廳成反比。

塔爾轉頭一探，瞧見紫水晶變成紅水晶！其餘的皆和方才的樣子無異。

羅西臉上滿是訝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沈迷』之際，神子嚴肅道：

「走吧！到隧道外頭。」

聞言，塔爾單手輕置羅西的肩上，領她向前走，彼此之間沉默著。

隧道外頭一望無際的雲沙茫茫，彷彿羅盤的指針也搞不清東南西北的景象。

腳底全被雲沙覆蓋住，揚手隱約能見五指，不知前方式是否深不見底，諸位除神子外皆不敢冒然行動。

透過神力，『天的邊際』之路線完完全全送入凱文腦中。他邁步朝右走，同時回頭探大家是否有跟上。

塔爾改握住羅西仍在顫抖的手，其實，他比在場任何一位還緊張萬分，但，為平復羅西的情緒，他抑止住了。

他們的路線，底下盡是平平的磁磚步道，至於其餘的方向，是否如這般平坦，抑或無底深淵？

扛疑問，塔爾換個專注，減緩心中的緊張。

直到，一扇偌大的白銀色雕花大門呈現眼前……

「理勒將軍你好，吾父應該有傳令，請讓我們進去吧！」

帶頭的凱文對眼前守門的將軍道，容顏浮現淡淡親切。

「是！馬上為您開門！」

語畢，將軍隨即向守門的二位士兵擺手勢，門——敞開了。

原來那『涼亭』是通往『天的邊際』而建，看來它的速度只亞於光年吧？

據說『天的邊際』離神廳極遠呀！塔爾暗忖。

『天的邊際』——一方有四季、有晝夜的『不全者』營地。

銅門內是一片精緻的花園，花園中央有一座氣派的古堡位於台地上方，此古堡以高塔居多，從表面看來毫無生氣，與充滿朝氣的花園形成強烈的對比。

從入口放眼望去，該出現的『不全者』連一個也沒有！

『不全者』的數量頂多不到一萬，『天的邊際』雖是囚禁他們的地方；但並非束縛他們的一切行動。

凱文諸位不由得疑惑起來，除身為人類的羅西以外。

他們繼續走下去，穿過看似迷宮的花園。

隱約間，羅西聽見如鬼魅般的甜美笑聲，她四處張望幾下，瞧見不遠處有著若干穿著無袖及地洋裝的人影在花叢間穿梭——應該是女人。

她們用輕盈的步伐奔跑，宛如在嬉戲般。

忽地，一對晶眸與她四目相對，且露出一抹邪笑！

羅西更加抓緊塔爾的臂膀，心中充滿疑惑及恐懼。

不同於塔爾，他知道那些是女性的『不全者』，終於——讓他見識到了。

事實上，這整座花園皆由『不全者』所建，他們以愛乾淨為名，房子裡裡外外總是一塵不染，缺點在於他們喜好鮮血、殺戮，因此，亦稱為『神的劊子手』。

凱文身後的四名神兵，一邊防範受刑者逃亡，一邊防衛會有失去理智的『不全者』步來。

照理，每個『不全者』的頸部應有象徵『約束』的記號，顧名思義，那會抑制他們的暴動個性，只要神一允許，記號也能消逝幾刻，但，事事難預料，誰都不敢保證不會發生任何意外。

大家全神貫注周遭的動靜，直至古堡的一座斑駁的高塔……

「『劊子手』準備好了嗎？」

凱文對眼前暫時駐守高塔的天使道。

「是的！歐狄卡神子，全已做妥完畢！」

神子？神子！他說這名髮及膝的天使是神子！

羅西藍眸睜得極大，一開始，她就十分疑惑有著搶眼髮色的凱文之地位——果真不同凡響！

當他們步入高塔之際，數名潛藏花園中的『不全者』一轟而上，傳出陣陣跫音，團團包圍住高塔出入口，多半是好奇，畢竟，這是百年難見之事。

『一級死刑』——除行刑人士，其餘不得入內觀看。

此高塔頂端有條相通鄰座高塔的連絡橋，進入聯絡橋前，須先走高塔內的螺旋梯，其中間有塊大石柱擋住，看不至頂。

塔內依然如外，是斑駁一片，看來這裡未受重視。

像是覺悟的塔爾，在此刻沒有逃亡的舉動，可，他緊張的情緒仍未鬆懈。隨著階梯的攀升，死亡更接近了。

一會，偌大的哥德式黑色長廊映入眼簾，目光一掃，這空間足以容納下一大張古歐的皇家御用長桌，兩側周圍則有一各個人身高度的凹口，與階梯不同的是：此地的環境全是乾淨透明的黑色大理石。

而通往另一座塔的入口——竟被用堅硬的柵欄封住！

當諸位踏入長廊之際，一道訊息隨即傳入神子腦中——

依神之令，他下令：

「把犯慧架至中央！」

塔爾和羅西一時反應不過，就這麼直接地被神兵拆散開來——

「塔爾！」

羅西邊撫觸被推壓的疼痛手掌，邊嘶聲叫喊。

二名神兵從塔爾的右肩往下施力，使塔爾不得不跪起身，膝蓋下緊緊貼著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衣角有些微部分平鋪於地。

塔爾頭也不回，連羅西想上前卻被神兵阻止的景象也沒看見，嘴裡吐不出半言半語。

空氣頓時瀰漫一股詭異氣氛。

又須臾，另一股氣氛驀然加入，帶來淒涼冷絕，使羅西感到寒意，她忍不住縮起肩膀、闔上雙眸。

然，寒意離她愈來愈近，甚至拉起她的手腕！

她猛然偏頭一探，只見一對男女露出邪氣的眼神，臉龐有著天使的美，手卻是詭譎的膚色，整身除臉部外竟是凹凸不平的皮膚！

不同於在花園瞥見的『不全者』，他們全穿著單薄的褐色衣裳。

「啊啊——」

羅西尖叫出聲，雙臂不斷掙扎，想掩住疼痛的頭顱。

這時，塔爾才回過頭。

那對『不全者』似乎沒有惡意，只是照指示而行——抓住犯『人』罷。

但，塔爾仍想衝過去，方才擄住他的神兵已退去，他現在可以活動自如。

孰料，離開的二名神兵再度壓上他，其中一隻手更是按下他的頭頂，並將他的雙手拉至後方束縛其行動。

緊閉雙眸的羅西沒瞧見這一幕，在她掙扎的過程中，她已被那對『不全者』強拉到長廊一處凹口中。

接著，神子步向前方，嚴肅道：

「你們先退下。」

按住塔爾的神兵不多疑，回了聲「是」後，依神子的指示步入一處凹口內。

神子則繼續走到長廊盡頭，以免被接下來的情形波及。

因為，再來將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場面。

八之三

寂靜霎時降臨一室，塔爾和羅西互不相看、相語。

在下一幕來臨前，位於長廊入口的一位士兵，拉下牆壁的機關——長廊兩側隨即發出「唰」的一聲，羅西眸前閃出幾道黑影。

不過彈指間的速度，一排堅固的鐵製柵欄就映入眼簾，它們皆巧妙地封住每洞凹口的出入。

這是做什麼？

羅西的面容浮上滿滿的詫異，雙掌因掙脫牽制改抓緊柵欄的一環。

跪坐在中央的塔爾，反是注意到塔內傳來如雷般的跫音，不引令人震躡，也迅速得駭人。

倏地，一支箭矢從此射出，狠狠刺入塔爾的背脊！

「嗚啊——」

「塔爾！」

塔爾的痛喊、羅西的呼喚響徹一室。

弓箭的主人究竟是誰？

入口充滿眾目睽睽的視線，受等待者，竟是身穿皮革甲衣、揹滿琳瑯滿目武器的三名男性『不全者』。

他們和抓住羅西的『不全者』雷同，皆露出邪氣的眼神。該說有何不同，正在於他們發出戲謔的笑聲。

神——解開了對他們的束縛。

塔爾轉了身，單手伸至背後，忍痛拔出尖銳的弓箭，低聲一喊，血絲沾染衣背些許。

見狀，持弓箭的『不全者』再度拉弓射出一支箭矢，這次，擊中塔爾的左邊大腿！

疼痛逼得塔爾彎下身軀、四肢著地。

「哈哈哈哈——」

『不全者』的咆嘯彷彿鬼魅般，既依稀又尖銳，羅西不禁雞皮疙瘩起來。

她身後的『不全者』容顏顯得更加邪氣，恨不得吸上一口鮮血。

疼痛不斷折磨塔爾的神經，可，『劊子手』說什麼也不會放水，其中一名開始抽起用薔薇的刺細心編成的長鞭。

像是有節奏般，在寬大的長廊甩出刺耳的聲響。

「塔爾！你快逃！」

羅西嘶聲叫喊，晶透的藍眸泛起淡淡淚珠。

她想出去、她要出去！

但，就算她怎麼弄，柵欄依舊屹立不搖。

勉強站直的塔爾，在抽鞭者的巧妙揮動下，甩上他顫抖的雙腿。

雙腿立即綻放出一條深紅血痕，又逼得塔爾無力倒下。

這景像讓凱文皺了數次眉頭，心底莫名地有些心酸。

他早猜測到，害死隄雅蓮的罪魁有九成是塔爾，他認為，這是塔爾應得的報應，而自己應不會感到有何不妥。

現下的心酸，他只想當作是他胡思亂想、精神錯亂所致。

剩下二名『不全者』緩緩移步長廊邊緣，睥睨天使淪為『不全者』的玩物。

空氣中夾雜淡淡血味，『不全者』的欲望逐漸爬升。

陣陣嘔心感湧入羅西的心頭、重重致命傷打入塔爾的皮肉。

可，這樣還不夠！

『不全者』一想，迅速固定塔爾的臂膀，使他背對入口，好讓持鞭的『不全者』正中他的致命處。

持鞭者勾起一抹邪笑，先於地一甩，後瞄準目標的背一抽，天使純潔無垢的血液頓時拌著羅西的尖叫噴灑而出！

塔爾咬緊牙關，背後的傷口卻溢出鮮紅血滴，染滿他本是潔白的衣裳，就連散發金黃波紋的頭髮亦沾上些許。

還不夠！持鞭者思忖，然後，用眼神示意一下同伴，再揮動如荊棘般的長鞭，直往塔爾的後腦勺揮，在此之前，壓住塔爾的『不全者』適時機退開幾大步，以免波及自己。

這次的傷痛，伴隨三種聲音。

快無意識了。塔爾的內心如此警告自己，但，他無能為力。

眼前光景變得極為模糊，他一臉迷濛。身後的傷毫不停歇地隱隱作痛，逼得他——倒下、暈過去了！

周圍有何變動及叫喊，他已全然不知，只知道，口中吐出一攤血色。

「……爾、塔爾！」

誰的聲音？如此地熟悉。

塔爾眼皮一顫。他究竟昏睡了多久，羅西又呼喊幾次了？

暗忖著，有想活動四肢的念頭……

四肢？思及此，他瞬間睜大藍眸，掃視室內一圈——他的四肢竟被銬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

甫有意識時，他全身感到陣陣冰冷，原以為是身子虛弱所致，其實不然。

冰冷到能照映的大理石，隔著他的衣裝，寒意滲入傷口，刺痛席捲而來！

四肢無法動彈，他又動了動充血的頭顱，這才發覺那三名『不全者』一臉嘲弄的模樣。

他們趁犯『慧』深陷昏迷時，啟動刑場的特殊機關——手銬腳鐐，輕輕鬆鬆的束縛塔爾。

鑄在地上的鐵環，要掙脫其更是麻煩，塔爾不想做出無謂的抵抗。

「呵哈哈哈——你醒啦！天使只不過這點能耐？

喂！大家照計畫，上！」

看似帶頭的『不全者』一聲下令，『劊子手』們立刻邁步朝塔爾過去——

「塔爾！」

羅西不願再目睹血腥。方才塔爾吐出、溢出的鮮血，部分散落於地，蓋過一方漆黑。

只見三名『不全者』抬起以皮革靴子包覆的腳，使勁在塔爾胸口用力一同踩踏！

「嗚噁……」

體內尚未吐出的鮮血霎時湧至口中，因過於嗆腥，塔爾失去光澤的唇忍不住洩出血紅，促使下巴四方血跡斑斑。

「塔爾！不要——」

所謂的『一級死刑』就是這樣嗎？

羅西闔上泣血的雙眼，緩緩低下頭，手滑落在柵欄的橫杆上，腳好像使不上力了。

孰料，身後負責監視她的一名『不全者』竟拉起她的黑色瀏海，逼得她抬頭觀看！

「不要！」

她的心裡滿是排斥，眸前的景象證明塔爾現下束手無策。

不僅對塔爾痛苦，她——也是一樣的。

「塔爾……誰、誰來救救他！」

低聲細語的囁嚅，羅西改手抱頭顱兩側，伴隨的是不停的發抖及尖叫。

「好好的看呀？妳的男友苟延殘喘的樣子。呵呵呵呵呵呵！」

在場唯一的女性『不全者』，以尖細的聲音道。

她眼尾瞥了一下旁邊的同伴，同伴像是明白什麼，鬆開抓牢羅西瀏海的手。

近乎失去理智的羅西似乎止不住叫喊。

在數次的踢踹之下，塔爾不只是唇口，連後腦、背後及腿的傷口接流出大量的鮮血！

羅西彷彿感覺到眼眸佈滿血色。

「啊啊啊啊——」

她大喊，無人回應；她哭泣，無人安慰；她掙扎，無人聽從。

塔爾雖視線模糊，雙耳仍能聽得清晰。

羅西的痛苦紮紮實實傳入他的耳裡，這使他的痛苦加倍——

在羅西哀傷時，他卻無從安慰。

突地，他握緊拳頭，含血的白齒互相咬合，眉頭向上擠出肉紋。

『劊子手』沒半個察覺塔爾的異樣，依舊不留情地又踢又踩，塔爾的細麻衣漸漸印出他們的鞋型。

「這種以下犯上的感覺真是爽啊！」其中一名『不全者』甚至開口這般道。

塔爾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他的手腕使勁抵著鐵環，此刻——憤怒來襲。

頃刻間，空氣中傳出「鏗鏘」之聲，引起大家的注意。

「塔爾！」

滿淚盈眶的羅西赫然睜大藍瞳，臉龐貼近柵欄——塔爾居然擺脫束縛，疲憊的站起身子！

那鐵環可不是輕易就能摧毀的！

『劊子手』們個個驚訝不已，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

塔爾蹣跚朝羅西步去，在場，除他沒有誰敢貿然行動。

傷口持續惡化的塔爾，凡是他現下走過之地，必定留下血跡。

他忍痛行走，十分盼望能觸及羅西。

「塔爾？」

羅西探出手，深怕他會在觸及她前就倒地不起。

神子．凱文瞧見這情景，不由得蹙起眉，心中有股不知名的想法。

轉個視線，他瞥見令他睜大藍眸之景，欲阻止……

「嗚喔——」

快接近羅西之際，塔爾只聞見「咻」一聲，背後旋即一陣咬牙的刺痛感。

又是弓箭所為嗎？

暗忖著，塔爾手伸至背後，輕觸箭的形狀……

可，未確認前，二名『劊子手』狠狠將他拉至長廊中央，剩下的一名則用力拔出他方才所投出的標槍！

鮮血應聲伴隨塔爾的呻吟灑出！

比箭矢鋒利多倍的標槍理當穿得過身體，但，天使的結實肌肉，頂多只能穿過半身。

因此，塔爾的背又劃下一道深深的深痕。

「塔爾！」羅西充滿關懷的呼喊。

方才因太過專注，根本沒注意到塔爾身後的異樣。

……等等！凱文自忖著，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那番想法。

平息心態，他靜觀其變。

接下來，持標槍的『不全者』把其扔往長廊一角，並從大腿坐右兩側取出匕首，在室內空揮幾下後，緩緩走來塔爾的身前，道：

「好個天使，竟敢毀壞刑具。看你還敢不敢！」

語畢，他頭也不皺眉頭的直接往塔爾的胸腔一劃！

「嗚……」

數痕傷口已奪去他的大半意識，現下，除痛覺外，他什麼都感應不到了。

一旁，一名『不全者』悄悄掏出至於口袋的短繩。倏地，拉起塔爾的金長髮絲，以繩綑住那頭凌亂且染有血色的金髮。

諸位對此匪夷所思，但，他們知道目的絕非單純。

羅西暫時排開驚懼，紅腫的雙眼等待下一刻的發展。

只見持匕首者一抹邪笑，他隨意把一支匕首交給同伴後，接過塔爾被綁起的長大馬尾。

塔爾毫無抵抗……應該說他沒力氣抵抗，此刻，他恍如任人宰割的玩物搬，不發一言，疼痛感逼得他連喊話的力氣也無……

匕首的鋒利光芒與金髮相疊，劍柄抵在粗繩結下，正欲朝下一削之際，羅西悚然感覺一道視線盯上她這方——

她驚駭一聲，視線移至那駭人的目光——持匕首的『不全者』竟投以她一記戲謔的笑臉！

該、該不會……

思未了，一席金絲散落於地！

「別、別這樣！啊啊啊——」

當此刻映入眼前，羅西心想、擔憂之事立即應驗。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天使引以為傲的長髮……哈哈哈！」

長長金髮淪為『不全者』的掌中玩物，促使塔爾的容顏喪失更多光彩。

『劊子手』們各個樂不可知，相互觀看半紅半金的髮絲，所說的話變得沒頭沒尾。

這景象令人不由得感到重重寒意，羅西便是。

她懷抱雙臂，覺得這比先前的寒意更加難受。

發抖之際，耳畔傳來那對『不全者』的交談聲：

「其實那些皆為理性的『不全者』。若由我們行刑，肯定會斷手斷腳吧？」

故作不知的話，裡頭卻藏匿淺淺笑意。

「呵呵！是呀！」

同伴像是把話轉成肯定句，附合著。

『理性的』！羅西稍睜大眼，視線是下方的大理石磁磚，暗忖：

這還不夠殘暴嗎？頻頻恐怖的笑聲、斑斑殘忍的血跡早已令人嘔心，難不成要血流成河才足以構成『滿足』？

接下來，『劊子手』綁好、收好甫獲得的金髮，重新拿穩匕首，其中一名在原地等待時機。

「你好嗎？天使！」

一名『劊子手』靠近塔爾背後，以嘲諷的口吻道。

突地，他勾起邪惡的笑容，右手一記擺動……

瞬間，羅西聽到什麼聲音？

在她做揣測時，塔爾的呻吟奪走她的思緒。

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羅西不敢睜大眼觀看，她怕悲情再出……

只見，那名『劊子手』退開二步，原本就染血的匕首霎時更加鮮紅，甚至從尖端匯成水滴，滴至地面！

塔爾的背及胸亦是，那潔白衣裳將要完全遭受血的侵蝕！

身上的傷痕增加，奪去塔爾的更多意識，羅西的叫喊他好像聽不見了。

一個重心不穩，使他差點四肢著地。

而扶持者，竟是另一名持匕首的『不全者』！

可，這無法說扶持；因為，他的手正按壓於塔爾胸前傷處——

事實證明，他是故意的！

「這是報方才的仗！」

語甫落，他舉高匕首，發出一道金光，之後迅速插入塔爾的胸腔！

嗆腥味再次湧上咽喉、鮮色血再次吐出唇外，塔爾說什麼也站不住了，可，身前的『不全者』仍然扶住她，強力抵著，他不禁隱痛叫喊！

見機而作的『不全者』在此扛起甫入塔就揹著的巨石，喋血步往犯『慧』背後，「砰」一聲作響，巨石碰及塔爾後腦勺後掉落。

心跳急促、呼吸困難的塔爾徹徹底底趴於一地。

凱文！可以了。

收到身處遠方的父神之令，神子手一揚，『劊子手』應聲停止殺戮，他們——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好一名天使，終於死了？」其中一名滿意的道。

之後，他們踱下高塔——回去了。

神子不理會他們，他朝士兵擺個手勢，長廊兩側柵欄立刻被收回原初……

「塔爾！」

幾乎是同個時間，羅西不顧一切奔至倒下的塔爾那頭。

她雙腿發軟，整個人跪在塔爾面前，俯身對他大喊：

「塔爾！你醒醒呀！你不能死，絕對不行！」

羅西雙唇頻頻顫抖，乾澀的雙眸不知該往哪擺。

她的紫色裙襬已然汙濁，滿地未乾的鮮血也濡濕她的雙膝。

驀然間，恍如聽取要求般，塔爾眼皮一跳，瞳孔映出淡淡的熟悉人影，他勉強伸出手、發出話，道：

「羅西，妳……讓妳看見……我這模……樣，真、真是抱歉。」

「塔爾！你醒了？你什麼話都別說，我、我……」

羅西語未畢，淚水率先溢出，她搖搖頭，恨不得想遮掩自我。

塔爾明明在呼吸、在講話呀！

可，她怎麼覺得他就和死人沒兩樣？

隱約能見此態的塔爾欲拭去羅西的淚珠，卻在快觸及她臉頰前停止動作。

「塔爾，你怎麼了？」羅西問，

然而，答案竟是如此辛酸——

「我……不想用滿……血的手掌……玷汙妳……我實在……」

語未畢，羅西的舉動霎時令塔爾怔住——

她直接接過塔爾的手，輕撫自己的臉頰！

這片刻，無任何動力去分離他倆。

靜靜地，好似被催眠，羅西綻露苦笑，直到——

「嗚嘔！」塔爾唇外再度溢滿鮮血！

「塔爾！」

「羅西……」

他比方才更有氣無力的回應，並再道：

「……究竟該說……」

話到此，他闔上雙眸，氣息是冷絕的無，置在羅西手中之掌失去僅存的動力，一名天使——回天乏術。

「塔爾！醒醒呀！不——」

最後一字羅西用盡所剩之力放聲大喊，長廊似乎要面臨動搖。

她飄滿淚的容顏瞬間疑至神子雙眸，視線有種說不出的期盼。

「你……是神子吧？求你、求你救……救塔爾，救救你的……同伴吧！」她囁嚅的程度簡直瀕臨極限。

事實上，僅憑猜測，她猜神子會有辦法，但，真的有嗎？

凱文不禁自忖，一會，他猛搖頭，排開思緒。

這是審判、一級死刑，他還想救活犯『慧』？

塔爾是他從前的摯友，現在，不是麼？

他曾希望塔爾能領悟神意，也絕不希望目睹行刑過程……他現在究竟是否仍為他的摯友？

告誡有數次，再錯該懲罰。

此話迭次重複在凱文腦中，卻一句比一句更難以捉摸、難以聽聞。

一切恍如空白，手指、腳，他的心和身體不由自主地動彈！

雙眸闔上、雙臂彎起、雙掌合十，默唸『祝福』儀式。

在場所有天使均訝異萬分，他們雖不清楚凱文的『祝福』為何，但也無法猜測其原因。

羅西埋首於死去的塔爾頸間，他凌亂且失去光澤的短髮被羅西的淚水沾濕許多。

她認為自己錯估神子的能力了，她不該有所期盼的……

驀地，臉下的愛慕者似乎有微微的熱度！

羅西以為是錯覺，因而起身後退二步確認，眼神離不開趴於地的塔爾。

下一秒，金光一閃，在剎那間，金光完全罩住塔爾，周深隱約有圓點彩光跳躍；宛如乍然一現的陽光。

緊接而來的是——外表看似完好如初的塔爾！

難不成，方才的血腥是一場夢魘？

不！地上的血跡並未消失瞳中。

羅西暗忖，心中抱持不敢上前觸碰塔爾的想法，因為，他仍倒地不起。

同時，凱文也祈禱完畢。

「嗚……」

倒地的塔爾手臂突然挪動幾分，眉頭輕微一顫。

「塔爾！你……」

不知該說什麼的羅西欲言又止，她再度俯下身，輕按塔爾的肩，試圖詢問他的狀況。

陣陣疼痛感全然消逝，塔爾輕易握住羅西的手，單手支撐，一頭金髮如浪般滑下。

「塔爾！」

率先輕喚者是羅西，見男友能呼吸、平穩的站直，心裡安心許多，但，疑問也曾多。

「我沒事，不過……」

塔爾拍拍女友的背，驚奇滿地的鮮血並未印上他的衣裳，再看看佇立不遠處的凱文……

「凱文？是你嗎？你用了『祝福』……你怎麼沒發光？」

施予『祝福』者九成會散發『應允之光』，沒有也就表示神不認同。

『復活』為『祝福』中的一項，施予者可則要使被施予者恢復成幾小時前的狀況，但……

「神令中，這『祝福』不是『禁用』嗎？凱文！」

塔爾撫觸羅西的手，示意要她鬆開，他想靠近神子些，然——

「別管我……嗚！」

語未畢，凱文呈現痛苦的神情，頓時四肢著地，從喉嚨傳遞的壓迫感，導致他留出一條條唾液！

「凱文！」

塔爾不顧反對，雙手搭在摯友的雙肩，擔憂他『祝福』不被接受的後遺症。

『祝福』若不為認同，雖仍有效，但施予者將會痛苦一會——凱文犯了神令！

塔內諸位不敢有太大的舉動，羅西的心頭滿是徬徨。

忽然，一道溫和卻宏亮的聲音響徹長廊一地：

「凱文！馬上帶『他們』回來！」

八之四

反照過來的路線，凱文諸位安然回到現是快東昇的神廳外之白色空地上。

方才，僅響於長廊的神之語，命令凱文回廳，審判就此告一段落。

忍下嘔心感，凱文顯露神子的風範，邁入敞開的會議廳大門。

簾幕側邊的神兵重新由神遞補，氣氛可是相當凝重。

廳中好奇之處，在於佇走道中間——神周身如火紅的光芒，諸位卻無感到炎熱。

不知為什麼，羅西看不清神的模樣，眼前的人型整個呈現朦朧狀態。

凱文無法直視父神的雙眸，堅定的神情瞬間化為無。

「凱文！隨吾進來！」

語畢，神皇旋身轉入連幕後頭，光芒有依稀殘留原本所立之地。

羅西緊環塔爾的手臂，有些擔憂神子的狀況，然，他們僅能眼睜睜目睹凱文聽從神令。

現場赫然陷入一片靜謐，沒被分散的二位，抱持心驚膽戰的姿態，默默期許彼此的未來。

呈全身健全狀態的塔爾，耳力比平常增強許多，極容易聽見簾幕內的話……

「為何使用『它』？」

「……」

「你可知吾為何下令禁用『它』吧！神子一旦犯下神令，後果為何，你也很清楚吧！」

職位愈重，犯了罪的苦果愈深。

這點，凱文是十分清楚的。

他佇立坐於銅椅上的神身旁，不發一語。

熟知法令的塔爾倏地睜大眼，眼中藍眸逐漸黯淡。

他覆於羅西肩頭的掌加重力道，促使羅西蹙眉，她低喚：

「塔爾！你怎麼了？」

她看塔爾明明精神百倍，雖然，自己不大相信復活的他是完全無恙的。

「我沒事。」微低首，露出一抹短暫的微笑。

他們持續佇立門口附近，直至……良久……

凱文終於步出簾幕，神情竟比先前還落魄不堪！

「凱、凱文？」

塔爾試圖叫定他，卻見那身影頭也不抬，腳步快要臨門。

此刻，換神步出簾幕，與神子不同的是——神並未再走動，反於台階上，宣告：

「吾在此革去凱文．歐狄卡的『代言者』一職！」如雷的宣判令塔爾震懾不少，神兵亦是。

這是首次宣告，待元老院聚集的一天到來，宣判會傳佈天界。

語畢之際，凱文的身影從關閉的大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違背神令是不會比『弄丟鑰匙』輕的罪呀！他——究竟到哪去了？

塔爾思忖之際，突地，一道聲音促使打斷……

「塔爾．華榮，上前至中央！」

柔和好聽的聲音甫落，塔爾依吩咐，暫時離開羅西身邊，心中是無比的不捨與恐懼。

他蹲下，呈半跪姿態，對神是無上的恭敬。

「首先……」

話至此，神單手朝上一揮，造出一道無形無色的風。

這風撲上羅西腿部，包覆她整片染血的裙襬。

起先，羅西感到難以言喻的恐懼，不過，她沒叫出聲來，因為，風在下一秒轉弱，甚至完全『消逝』！

不！說『離開』較貼切，正因那變成血紅色的微風歸回神的掌中，安分地飄浮著。

更驚奇者，是方才被風包覆的染血紫色裙襬，以回復原先的潔淨！

背對這景象的塔爾僅是感覺一陣風拂過身側，沒回首的念頭，現下，他無法顧慮別的事情。

羅西仍看不清神貌，那白袍顯示神的榮耀與潔淨，她一看便知那是位居上位者才有的風範，可，她為何看不清楚？

「塔爾，你知曉『生死論』嗎？」

聞言，塔爾抬起頭，不知該如何回應，心跳起伏不定。神續道：

「『目前』的生死論是任何生物只有一命，因此，『復活』一項祝福屬禁用。為不再影響這理論，當然不會有『二次死亡』。」

話至此，塔爾瞪大雙眸，但，他不敢恣意發言。

「看來，你是明白了，不過……」

什麼？

只見神手又一揮，中間有何物閃過，連塔爾也看不見。

此時，他終於有回首的念頭……

然，雙耳率先收到訊息——

「砰」一聲作響，塔爾雙眸頓時睜到極限，仔細能見條條血管浮現眼白。

「羅西！」羅西被神力弄昏了？

欲前往攙扶，卻遭神的話制止：

「她不會有事。塔爾，靜靜把話聽完！」

音量稍大，塔爾怔了一下，蹲回原先的姿態。

神招來身側的一名神兵，低聲下令：

「找一名能施予『失去記憶』的祭司進廳。」

士兵回一聲「是」後，走往半敞的大門，前去尋一大早執勤的祭司團。

失去記憶！是指羅西抑或他？更甚兩者？

塔爾咬緊牙關，藍眸沒有定向。

「塔爾．華榮！從今以後，你將是長生的不死天使，除非遭人殺害，死跟你會永遠劃清界線，不再有二死。」

那羅西呢？他能長生不死，可是羅西……

難不成，她會失去記憶？

思及此，塔爾的心一陣作痛，不過，也許這是救羅西的唯一方法，他實在是……不該愛上她。

人類真的無法與天使共存麼？

此疑問在塔爾心中一直成謎，究竟何時，能獲得解答？

「吾神，那羅西呢？」

他勇敢試問，頭微低，別於耳後的金髮有些許蓋過臉頰。

「由你送她回人界，唯你曉得她的處所。」

神皇給予塔爾答案，內容令塔爾垂下眼來，勉強接受了。

「審判結束，待『祝福』完畢，去執行任務吧！塔爾。」

語畢同時，一名女祭司與一名神兵進廳，神兵回到自己的崗位，女祭司則蹲身查看呈側躺姿態的羅西之狀況。

「塔爾，麻煩你扶羅西至賓席坐著。」

神一下令，塔爾立即起身照辦，讓羅西坐穩，過程毫不鬆散。

接著，『祝福』開始，隨過程的進度，塔爾可以感覺眼眶緩緩濡濕，他頭上揚，忍住哭欲。

結束後，祭司周身散發黃光，塔爾也垮下臉龐。

當他轉頭朝簾幕望去時，神已消失會議廳，沒留下一絲光芒。

塔爾知道他的任務開始了，他自行橫抱起羅西，邁出敞開的大門，身影顯露無比的哀愁。

早晨的陽光灑落他們全身，塔爾多希冀懷中人兒能一同看看這美景。

他那哀愁的半掩瞳眸，加上沉默不開的雙唇，散發無比的落魄感。

正要步下階梯之際，一道呼喚叫定他：

「塔爾．華榮……她是……羅西嗎？」

神兵在尋祭司時，一大早執勤的潘卡妮耳聞有審判的消息，心中百感交集。

她往神廳大門前來，只見凱文神子佇立門外，一副毫無生氣的容顏，促使她的關懷。

凱文沒告訴她廳內情況，審判過程不得隨意對外宣揚。

孰料，塔爾的出現，令她欲哭無淚。

「羅西小姐！」

她輕撫羅西的臉頰，明知她是受神力所昏，卻仍十分擔憂。

「請您放心，她……不會有事。」塔爾安慰地道。

「嗯！我知道。」

語畢，他鬆開探出的手，腦中忽然閃過一道思緒，她又道：

「塔爾，其實，羅西近來經常期盼你要平安無事。」

「真的？」

塔爾赫然睜大雙眸，見潘卡妮頷頷首後，低頭看著昏睡的羅西。

「塔爾，我對不起你。」

始終保持沉默的凱文突然開口，他不知道會是這種結局。

塔爾竟苦笑一番，轉頭面對他回道：

「沒關係，我還要謝謝你呢。」

也許，這對羅西才是幸福吧？他暗忖。

「我該走了、送她回去才是。」

「嗯！」

二位同回一聲，目送塔爾離開，無力的手無法說再見……

飛行間，神廳附近的一座綠林隱藏金綠雙色的光點，光點的主人搖搖首，默默離去……

約莫五分，塔爾抱著羅西浮空紐約的中午天際，撐在她肩下的手，可以明顯感覺到她平穩如浪的呼吸。

她真的，經常為他祈禱。

驀地，羅西的臉頰沾上他流下的淚珠。

晴空中盡是沉默，沉默的塔爾傾身，帶羅西至飯店別館。

這件事對他來說是熱鐵烙膚，對羅西卻是過眼雲煙。

原本，塔爾所想的與這點正好相反，如今……

他手臂力道加重，身已處於羅西暫住的別館臥房，良好的耳力不斷接收到門外的吵雜聲。

看來，大家都在找羅西吧！

將她放下床鋪後，羅西瞬間化回肉體。

塔爾知曉——他的任務結束了。

飛回天空，他憶起那時未了的『遺言』，他實在不明白要說什麼，要羅西幸福？他說不出。

不要放棄。

心底之聲所說的話令他滿是質疑，一切明明猶如捕風。

忽地，他試問心底之聲：

這是結局嗎？

然而，心底之聲沒有回應。

守護——戀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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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血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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