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上,嘉敏依偎在阿俊的肩膀上睡了。阿俊望著窗外,巧合地這巴士經過深水埗,在劏房附近,荔枝角道與南昌街交界的燈口停下,令他反覆細想嘉敏母對他說的話,然後試著細想那個少女鳳姐及那個「男神」嫖客,但是已經沒甚麼印象了。
阿俊心道︰「都過了這麼久,應該都不關事呢!而且,我又真的沒甚麼不妥,反而都真的算是好運嘛。」然後嘆了一聲︰「嗄……沒事的!不要胡思亂想。」
嘉敏說起夢話︰「說甚麼啊!」阿俊望一望她,仍是睡著的,輕輕撫著她的肩膀,在臉上吻了一下,輕聲說︰「妳繼續睡吧,到了我會叫妳。」
「嗯!」嘉敏隨即回應一下,同時彎起手臂向背上搔癢。
星期日凌晨零時許,差不多四十五分鐘的車程,巴士才到了屋邨附近的一個中途站。阿俊見已到站,就喚醒了嘉敏下車。嘉敏不知怎麼睡意極濃,阿俊就為她拿那件輕便行李,幸好嘉敏只是執拾了幾件衣物及化妝品等少量日用品,不用太花氣力。回到家時,嘉敏一聲也不說就倒在床上,而阿俊也不知為何感到渾身不自在,只好沖完涼就去睡。
這晚,嘉敏睡得如死屍那樣,無論發生甚麼事也該弄不醒她。相反,阿俊卻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裡不停地想著一些平常也不會想起,曾經發生過的瑣碎事,好像有一次在茶餐廳吃午餐倒瀉了一杯咖啡,又好像有一次在的士上跟乘客爭拗一些關於政治的話題,總之就是想起了那些奇怪無聊的事,想得雙眼眼皮和眉心都有點緊張疼痛。又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起來,到廁所洗洗臉,然後在雪櫃拿了一罐可樂來喝,望一望時鐘顯示一點半,原來才不過在床上輾轉了一個鐘已而。
「喔……嗄!」阿俊暢快地吐出可樂釋放出來的一口二氧化碳。這時,傳來了幾下敲門聲「咯!咯!咯!」他被嚇了一跳,心想甚麼人這麼夜?走近門後,在防盜眼看出去,只清楚看見對面的門戶,沒有人在。他的眼才移開了防盜眼,敲門聲又再響起「咯!咯!咯!」他隨即感到一陣寒意,顫聲說︰「有人嗎?」再嚐試從防盜眼望出去。
防盜眼裡面的景象,仍是清楚看見對面的門戶,仍是沒有人在。
阿俊不其然想起一整個上晝,在走廊喧鬧玩耍的小孩子,輕聲說︰「細路,不要玩了!回家去睡!」說罷,就轉身離開門後,走了三步時,三下激烈的拍門聲「拍!拍!拍!」響起。阿俊一時怒從心起,立即轉身打開門,喝罵︰「細路!重玩嘛?!」
可是,門外的走廊還是沒有人。阿俊還來不及反應,渾身一震,面色轉青。接著,他做了些他醒來也不知道的事。
阿俊關上門後,在黑暗中,打開了嘉敏的行李,將她的衣物都鋪放於地上,然後脫光了自己身上的衫褲,將嘉敏的衣服穿上。即使阿俊與嘉敏的體型相差起碼兩個呎碼,卻照樣穿起。先穿上一套白色的胸圍內褲,再將一件白色喱士連身裙穿上。由於呎碼確實有差距,不斷傳出「爆線」的「啪啪」聲。他勉強穿好了後,就在行李裡拿出化妝品。
漆黑中,阿俊根本沒看到自己將甚麼塗在臉上,不過仍是純熟地一步一步先由粉底開始化起妝來,畫好了眼眉,再畫眼影、眼線,再上胭脂、唇膏,一切如駕輕就熟地完成,不需半小時功夫。
一身女裝的阿俊,拿了門匙及錢包,竟出門去了。
在走廊上,可看見阿俊剛才在黑暗中所化的妝,竟然出奇地沒有差池,更甚還可說相當艷麗,看起來就是一個女人,幾可亂真。他這一身女裝,在凌晨二時許,在寥寥可數路人的街上也沒甚麼特別。可是,他走了沒多久,在路邊好像在等甚麼,曾有幾架的士經過他面前,他也有點茫然沒有上車。
然後,徘徊在附近的一條行人天橋上,來來回回行了大概差不多一個鐘,就折返回家了。
回到家,阿俊又以純熟的手法卸了女妝,將嘉敏的衣服脫下,齊齊整整放回行李裡面。除了他穿起不合呎吋的連身裙,令裙子破爛了,都算「神不知鬼不覺」了。他穿回自己的衫褲回到床上睡,如昏死了。而嘉敏由倒在床上開始,至今也沒醒過,睡得很甜。
翌日早上,嘉敏由於整晚睡得很好,令她很早就起床了。她將行李裡的東西一概拿出來放好,衣物都放到衣櫃裡,沒發現甚麼。然後,她懶洋洋地躺在梳化上看電視。
中午,走廊上又傳來幾個小孩子玩耍喧鬧的聲音,似乎在玩「捉伊人」。
「荷……媽!荷……媽!荷……媽!」
「好!你輸了!」「走呀!哇哈哈哈哈……」
「來捉我吧!」「哇!快走呀!」「不要來!嘩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捉到你了!到你捉。」
「哇!快走呀!」
嘉敏搔著背上的癢癢感覺,聽著這些小孩子喧鬧的聲音,不禁想起中學時,也在學校附近的公園,也跟阿俊及其他同學都有玩過「捉伊人」,想起來都覺得有點好笑,一群中學生還玩這些如走廊外的小孩子遊戲。她在想如今十多年後,還有沒有中學生會玩這些遊戲,尤其在當下,人人都會有一部手提電話,手機程式遊戲令人人都帶著遊戲機四處去,隨時隨地也可以拿出來玩,還會有人有興致玩那些「捉伊人」的遊戲嗎?想來,也只不過是十多年前的事,但是「捉伊人」跟手機程式遊戲,就將一個世代完全分割了出來。
嘉敏見阿俊還未睡醒,童心一時泛起,就打算走出走廊,去跟小孩們一起玩。
當嘉敏打開門,一陣如鳥獸散的腳步聲,在走廊逐漸遠去,隱隱約約聽見幾個小孩說︰「嘈到人了!」
「不要玩!走吧!」
「走啦!被發現了!」
嘉敏走出走廊,見已空無一人,感覺有點失望,自己根本沒有怪責他們喧鬧的意思,只好返回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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