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粉紅色的雲霞。
一整個白晝,也沒有日照的光能射進這劏房內。黑暗中,一部手提電話亮著,響起鬧鐘的鈴聲。
一隻手從被窩探出來,將手提電話的鬧鐘鈴聲關掉,再拿到枕邊一看。
手提電話顯示︰「18︰48」以及十數個未接來電。阿俊立即梳洗一下,一邊聽著電話留言信箱。聽到了今日要替更的早更司機賢哥幾個訊息,說打不通他的電話,等了半個鐘頭,因要回家休息,已將的士泊到了附近一個屋邨的停車場,叫他自己去拿車開工。阿俊回覆了賢哥電話,告訴他睡過了頭,說聲抱歉。梳洗過後,見時間都已近晚上七點半,也不急於一時開工,就決定到附近的茶餐廳,吃了他的「早餐」才開工。
阿俊落樓的時候,經過了那個昨晚所見那鳳姐的那個單位,門外竟掛起了警察所用的藍白色封鎖膠帶,不禁心寒起來,不自覺地看一看手臂上,看見那消散得隱隱約約的爪痕,急忙離去。他膽小地暗忖︰「不是發生甚麼事吧?」卻不敢細想下去。
這晚,阿俊在的士上總是心不在焉,當他開工時發現的士上的收音機壞了,已經覺得是個不好的兆頭。
果然,開工近兩小時,每個上車都是最低消費的起錶客,直至這個身穿行政套裝的女人截車,她要去將軍澳。
車廂內寂靜無聲,她上車不久就開始跟通電話的人吵架,相信是她的男朋友,大概是為了些只是很鎖碎的事,鬧得要分手。她雙眼通紅望著車廂外,本來要去將軍澳的她,改口說要去屯門黃金海岸。阿俊當然不會拒絕,這總算是「一支大旗」,更加上今天他心裡懷著了「諸事不順」的心情,這真是「執番身彩」。
的士經過了荃灣麗城花園,駛進了青山公路,突然車內的收音機竟然回復正常,剛巧播放著正點新聞報導。一則新聞吸引住阿俊,講述到昨晚在深水埗發生了一宗鳳姐遭謀殺的案件,警方正在追緝兇徒,並呼籲案發時曾經途經事發地點附近的人,向警方提供協助。
阿俊隨即想起,自己曾隱約在睡夢中,聽到那些嘈吵聲、警車響號、激烈的敲門聲,以及見過的那個少女的鳳姐,再記起由家中落樓時,看到那鳳姐單位門外竟掛起了警察所用的藍白色封鎖膠帶,然後再望著握著軚盤的左手,手臂上還隱約可見那五指爪痕,隱隱還有點㾗癢,不禁脫口說出︰「原來是真的!」
行政套裝的女人疑惑道︰「司機,你說甚麼?」
阿俊略帶驚慌的神情,搔著爪痕的癢,說︰「沒……沒甚麼……」行政套裝的女人一臉狐疑,卻沒有追問。
到了黃金海岸,行政套裝的女人下了車之後,阿俊駛到附近一個露天停車場稍作休息,點起了一支香煙,想著昨晚的事。他想著那個嫖客,只記得是一個「靚仔」,要是再見一面或可能認得,但要他憑空想像,就無論怎也形容不了他是長得甚麼模樣。阿俊心想,若果是這樣能夠向警方提供了甚麼線索呢?
「原諒我幫不到妳。」
地上掉五、六個煙蒂,阿俊不自覺地搔搔左手的癢,打消了向警方提供消息的念頭,回到的士上再開工。
可能由於的士的收音機回復了正常,阿俊在這晚後段的生意頗為不錯,即使這晚原本已是遲了開工,卻不止追回平日的生意額,還多出近兩倍,令他心情愉快得忘記了昨晚的事。就算是收工回家,也沒有在意那單位所掛起的藍白色膠帶。
一個月過去,除了兇案發生後的頭一日,曾在報章上有過一小格的報導外,就算是兇案現場,亦在幾天後解封,如常地繼續做那門生意,只不過是換了另一個鳳姐罷了。鳳姐兇殺案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阿俊也除了頭幾日會開工開到天光,避開在凌晨夜深回家,過了一星期也回復了平常作息。其後,沒再發生甚麼事,也忘記了此事。
這地方的人,那份冷漠,就是連冷漠也冷漠過去。
阿俊獲分派的公屋單位,位於九龍區,雖不是最新落成的,但也只是近一、兩年落成的單位,這公屋是十字型的大廈,有四十層高,而他獲派到十五樓。他用了三天親手完成了簡單的裝修,室內陳設以簡約為主,沒甚麼特別間隔,幾乎一入屋內就可看見全屋,當準備妥當一切就搬進去。同時,他由於已經達成了公屋上樓的目標,再不需要從事這些不需申報入息的工作,也著手去找適合他學歷的工作了。
由於畢業後這四年時間,阿俊只是打那些散工,變成了工作的空白期,每次去見工都被問及這段日子他去了那裡。可是,每當他坦白承認去了做的士司機,就被老闆質疑,是否那大學學歷有甚麼問題呢?他也不知如何反駁質疑。因此,學乖了,他開始撒謊,說那段日子到了各地旅遊見識。而為了這個謊言,他到書店買了好幾本旅遊書籍,希望不會被問得「口啞啞」。在新居入伙之前,已找了一份在中環上班的普通文職工作,阿俊心底明白需要回到職場,拿幾年工作經驗來填補了那四年空白期之後,再作打算。
星期五,搬進了新居那天,由於劏房要搬的東西也不多,不用半晝已經一切妥當。晚上,阿俊還準備了新居入伙的一餐晚飯,招呼幾位中學同學來到吃飯。他還是覺得與中學同學的相交,感情比較深厚真摯,相對於他的大學同學,常常將他當的士司機來作話題,實在沉悶得很。
邀請來的中學同學裡,一位女同學洪嘉敏,曾是阿俊的女友,那已是十年前的事,同樣也沒有見面了十年,只是阿俊還會在她每年的生日,打個電話給她說聲「生日快樂」。雖然,對話的結尾往往會說再約出來吃飯之類的話,大家也明白這是客套話,沒一次是成事的。十年過去,終於因為他新居入伙,才正式再見,重逢的感覺難以形容的美妙。
嘉敏比起十年前長得更有女人的味道,阿俊在其他同學未到之時,已向她問及近況,得悉她在最近兩年是單身,心中暗暗一樂。
這晚,阿俊對其他同學的到來,雖也感興奮,但他也無法欺騙自己,幾乎焦點都放在嘉敏一人身上。同學們又似乎很識趣,吃完飯就一個又一個離開。剩下了阿俊和嘉敏這對曾經的小情人。
一股無法抗拒,舊情復熾的氣氛下,阿俊趁機會向嘉敏要求復合,嘉敏答應了,兩人就激烈地纏綿起來。
在纏綿之時,嘉敏發現到阿俊的背上有些紅斑,還有些結痂,就問道:「這是甚麼?」
阿俊沒太在意,說:「欸……可能是有點皮膚敏感吧……」說著,專心在嘉敏身上。
纏綿過後,兩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
凌晨時分,嘉敏在睡夢中醒來,裸著身體起了床,走到廁所照著鏡。
鏡中,嘉敏雙眼半掩顫動,面上的青筋暴現出來,背上還出現了一些紅斑,就跟阿俊背上的紅斑一樣,她喃喃說著一些不清不楚的說話,似是夢話。她一直在說,說了近一個小時,就回到床上,騎在阿俊身上不斷的吻著。阿俊被弄醒,當然沒抗拒,輕聲說︰「妳好淫。」嘉敏緊纏著他的身體作回答。
這時,兩人也沒有看到一個詭異的畫面,剛才在嘉敏背上出現的紅斑正在變化,紅斑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張開成如十指指頭般大的洞,密密麻麻的小洞佈滿背上,洞裡似乎還有些「東西」在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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