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後嗣 - 上中下篇 - 中篇‧玄安宮主　捌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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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

除了一聲驚異，她什麼都吭不出喉頭。

旁邊的陳大錦見後輩明顯想先吃飽再算，也反正當下能處理的亦處理妥了，於是縱容地替代回應，「不過，總歸知道了性質。陸小姐，你中的是種稀少的高階愛情降──我們這邊叫『娃娃降』。」

「為什麼叫『娃娃降』？」

「因為它的作用就是把越反抗頑強的對象變成洋娃娃的擺佈呀。這種降的原料仍不清楚是什麼，行內傳聞說一回可值上千萬，不過光看效果…的確是無可厚非的……」

「這樣解釋，你應該猜到是誰對你做了吧。」

那不願意多講的人終於在收拾空蕩蕩的外賣盒子期間加入話題。陸肖頤聽了沒正面回應，又以一問題巧妙迴避，「那要怎樣解？」

「…我不會說解不了。但很難為。」

「你們要多少錢才做？」

「不是這個意思啦，陸小姐。是真的如字面上的不容易做啊。」

「你們、你們明明讓我清醒過來了呀，怎會解不到呢？」她有些歇斯底里，眼眶都紅了，肢體動作開始誇張，「陶思安，你仍記恨我在廟胡謅？今天不是道歉了嗎？還想我怎樣？」

被突然用全名指摘的人不禁一縮，也許由於太明白陸肖頤極不冷靜；所以沒生氣回去，反而想像往昔的乾脆逃避。

「我們的『難為』是在徹底解決的片面。又沒說不可以讓你暫且正常生活。」提防般的皺眉盯著那彷彿要來揪自己衣領的人，陶思安按開電話，讓陸肖頤看不久前拍攝的照，「這封信，有持術者的血。你應該在沒意識的時候帶著了。」

畫面中一張淡黃的紙滿佈細方格的深刻紋路，像被摺小份更長時間遭受重壓而成的效果。陸肖頤固然認得它──這是某人拜託趕赴送行的誰帶上的，那封閱讀後情緒便開始不穩的親筆信。

頭腦漸漸被困惑所冷卻。之於這信件的最後印象明明是衹有三條折痕的模樣、她還真的記不起相片內的狀態，及自己在什麼時候收藏到在場的倆能接觸的哪裏了。

「在你銀包夾層內的啦。」

「……所以，你們翻過我的手袋？」

「你拿給我的。」

那極致費解的瞇目表情偏偏夾雜著質疑對方是否脫線的討厭。陶思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不會記得。因為那時讓你半出神的溝通，暫且避過降頭的控制。」

「那現在信呢？」

「燒了。」

「──沒得到我的同意就擅自處理了──…」

「你真的想要回去嗎，陸肖頤？」純粹為隱私反射性地發作的人甫被質問，立刻不甘的閉緊了嘴，陶思安才繼續，「由於半出神狀態是你不經任何欺瞞修飾的意識，提供的可信有用得多了。」

「這是怪我在說謊嗎？你知道不知道什麼叫好管閒事呀？──」

「知道，我的確沒興趣管閒事。無奈你被這固若金湯的降頭術『保護』起來，阻我請神接收必要的資訊…」完全不痛不癢地應對下去順便表明立場，她也不住小小抱怨，「對了、你，如果想維持這狀態，歸家後快找找還有什麼是『他』給的東西，統統拿進玄安宮來。」

「就這樣？」

「當然不。我們還沒清楚你魂不附體的原因。雖然陳師傅替你點了大的命燈，但不代表無後顧之憂。在我摸到這降頭的更多底細前，每天來舊圍飲一次法水，沾沾香火。」

於是。

吐一口濁氣，她垂首半晌便猛的揚開厚重的灰色窗簾，再無聲的鎖上了自己的房門。左手伸進口袋摸摸那盛著護符的紅封、一鼓作氣地將頭髮束成馬尾，拉起衣袖準備翻箱倒篋。

即使處處言辭駁斥對方，陸肖頤卻嚴謹的遵從指示，把所有哪怕僅半分關聯的衣服、圍巾；耳環、含字跡的筆記、香包、「即影即有」相片…滿滿的塞進紙箱後，放上陳大錦給的黃符，以牛皮膠布封得死死的踢到一邊去。

環顧那已然狼藉的偌大房間，她誓行一不做二不休地、打開衣櫃；把那些胡亂揮霍買下的暴露兼顏色刺眼的裙子丟到床鋪，趁父母外出了打電話叫專業收購二手名牌的上門處理掉。

「陸小姐，謝謝光顧。」

東西清理了大半，她獲得張一百三十二萬的支票。坐落床沿暫緩歇息，漸漸變成出神在那被踹至旮旯的紙箱良久。

傳了訊息打算約好本星期便把這礙眼的送往屯門查檢，豈料被彼方以「許多大法事」的理由推遲到八日之後。

明明要求自己做妥這事的是她，說得也彷彿十分趕忙。可是，相隔不出廿四小時，又收回這冷淡的延期安排，費解的陸肖頤繼而更懊惱其陰晴不定的性情。

知道了得再跟這東西朝夕相處那麼多天，晚上，她就耐不住了，決定把它先丟到車上。

但忘了該亦出於衝動買下的雙坐跑車其實小得很。經過幾番嘗試，最後宣告放棄又搬返了屋子。期間，跟提防自己的保安死命四目相投至對方退卻為止。

或者是因為許久不那麼閒，同時那麼清醒。藉由一件一件整頓物理上的秩序，陸肖頤覺得舒暢也滿足。

似乎在無往而不利的勝利大道上，她頓感無所不能。

想及此，她很是懷疑究竟陳大錦和陶思安是否真的沒替自己把問題給解決掉。這兩天的自主彷彿經歷了一整年的轉變；就連看著香港被樓宇圍堵的狹窄天空，心情居然比在英國眺望草原田野時的放鬆坦蕩。

「阿頤？你……」

「你今天半晝吧，去吃午飯？然後陪我逛車行可以嗎？」

「…好。」

打從那天給陶思安親自趕走。

彭碧禮其實隔日便打了電話道歉，但三次也沒有被接聽。她洩氣到一度要駕駛屯門碼頭找回海安宮去；然而，甫憶及空中花園的事故那後續的乾淨處理，令彭碧禮捨不得貿貿然投靠別的師傅。

時至女兒主動在公司大堂穿樸素的毛衣褲裝踩著中跟的棕色休閒鞋，淡雅妝容形象親和斯文地等待自己，已是第三天的事。

「Reservation for two under “Lena”, 1:30p.m.」

跟隨著進中環蘇豪附近那家自己一直滿喜歡的前衛地中海餐廳。聽女兒以稍重的英國口音和接待員核對訂座資料，並毫不吝嗇的朝那為她們拉椅子的年輕男侍報以微笑，弄得人耳根泛紅。

點餐期間，看她果斷的叫了氣泡礦泉水取代酒精，並一直把彭碧禮的喜好滴水不漏的下單。更興致勃勃把這餐廳的特色、那些總會放置桌面供客人自助發揮的新鮮蕃茄檸檬細心切開，方便彼此享用。

看女兒將一片檸檬放進氣泡水去，彭碧禮當下非常肯定她的心情不差。回溯這兩天，陸肖頤好像沒外出徹夜耍樂，或又買大堆奢侈品返家了。

正當這身為母親的在忙著追究具體的異常過往，她卻忽略了此刻、一頓由總執著逃避接觸的女兒安排的午飯，才是最值得驚嘆的改變。

「…阿頤，你突然想買什麼車？」

「啊，因為那輛賣掉了。不好開。」她們剛吃完頭盤，陸肖頤抹抹嘴，順勢吩咐了收拾空碟的侍應可以準備上主菜，「平治好吧？我看你們這麼多年都選它。」

「那是我們的習慣。中間有想過日產，但你爸不喜歡車型。」

「我在英國開奧迪。不過沒所謂，舒服就好。想選便宜些的。」

「價錢甭擔心，我有相熟車行。等等帶你去，在灣仔的。」

「耶。」

面對那小聲歡呼的表現，彭碧禮可謂詫異極了，因為算上方才的買車要求、花費的準則也跟稍前的揮霍差太遠。令人一時三刻轉換不過來。

「阿頤，你……還好？」

實在不懂得怎去確定女兒的狀態。這統統看著「正常」的當下，竟讓明明由衷祈求陸肖頤恢復乖巧往昔的彭碧禮，僅能滿腹困惑。

反觀這邊的陸肖頤。她絲毫不如那時一副懊惱嫌惡的模樣，平淡的愜意在嘴唇伴，選擇正面大方不拐彎抹角：

「現在，不錯。」

「嗯。那……要是你討厭去廟的話，我——」

「這也不用操心了，媽。我已經找過陶師傅道歉，她亦替我處理了些事。所以、我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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