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一陣吵雜,穆寒韞皺了下眉,不情願地睜開雙眼,目光艱難地向旁一撇,兩位穿著簡陋的中年夫婦正站在床邊看著她。
婦人見狀驚叫一聲,隨即轉身跑了出去,她順勢將目光轉移到另一位大叔身上,大叔對著她尷尬一笑後便也出了屋。
雙眼掃過她所在的屋內,裡面陳設殘破不堪,牆角還滲著水,看來這戶人家過得並不是很好,忽然身子傳來一陣劇痛,腦中模糊畫面逐漸清晰,她想起來了,她是被人砍了很多刀才因流血過多而昏迷至今。
掙扎著坐起身子,拉開外衣一看,裡面還穿著現代的衣服,穆寒韞身子一僵,難道說——她是重生並且還穿越了?
很快地婦人帶著一年輕男子回來,她轉頭一看,這人穿著和這地方明顯格格不入,兩人之間也不像是熟識的,反倒像是來談交易的,她面做呆愣地看著二人,「這是?」
婦人看了她一眼,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將事情全盤托出,「姑娘,這陣子宮裡準備選秀,我和老翁就一個女兒,左不過十四,進了宮也不知出不出得來,我倆尋思找個人頂替,妳看我們也算救了妳一命,就幫幫我們吧!」說著,婦人竟向她跪了下來。
穆寒韞一聽,沉默了會,她看向婦人,緩緩地問道:「我弟弟人在哪?」若不出意外,弟弟應該也會跟著穿越過來,畢竟她倒了,那人也不會放過她身後的人。
「這……」婦人猶豫一番,嘆了口氣,「姑娘,實在是對不住,我們家實在太窮了,前些日子有大戶人家要買小童沖喜,我們一時糊塗便把公子……」
「賣了?」也罷,至少知道人還活著,「他被送去前是清醒的嗎?」
婦人搖了搖頭,「沒醒,不過那戶人家也不介意,就這麼接走了。」
穆寒韞點了點頭,下床將明顯是給她準備的鞋子穿上,「我可以替妳女兒,不過丑話先說在前,我看這狀況恐怕我們看大夫的錢也不是你們出的,況且你們還從我們身上賺了不少,這樣算來我們也能算是兩清了,誰也不欠誰,是吧?」
婦人激動地站起身來連連稱是。
穆寒韞看向一旁男子示意可以走了,男子話不多說,甩下幾枚銀子便帶著她離開,兩人一出門便上了一輛馬車,男子坐在車夫旁不語,任誰也沒再開口交流,一路上安靜到令人不安。
穆寒韞臉色發白,背後傷口裂開了,血液不斷滲出,顧不得那麼多,她只能忍著痛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這一切對她來說都太過陌生。
如果記得沒錯,古代皇帝選秀都是招官小姐,應該不會升平民,除非是長相特別出眾之人,那麼依照這個標準,她可能只是進去當個宮女,等年紀一到便可以申請出宮。
心中打好一個算盤,到時如果可以選的話,她就去洗衣或做飯的地方,不去伺候娘娘妃子那一類的達官貴人,若是不能選便學好身旁姊妹的言行舉止,她堅信只要活得久,自由出宮不是夢!
想著想著也就放鬆了下來,拉起一旁簾子平靜地看著這個世界發呆。
馬車到皇宮時已是寅時三刻,一下來便看見一位穿著應該是宮裝服飾的老婦人在外頭迎接著,誰也沒多說話,那位老宮女帶著她到一個叫禾院的院子,那裡燈火通明,每個房間都亮著燈,也不知道是大家整晚沒睡還是早早起床做準備。
她被帶到其中一間屋內,裡面坐著另一位老宮女,兩人相互點了頭後,帶路的宮女便帶上門離開了。
「我是負責帶妳的嬤嬤,屏風後有準備熱水,等會先沐浴,沐浴後將床上宮裝換上再出來見我。」
穆寒韞答了聲是便趕緊滾去沐浴,一刻都不敢耽擱,看來一般平民百姓是不用裸體檢查身子的,感覺有點放心了。
浴桶內泡著玫瑰花瓣,水的顏色粉色偏紅,穆寒韞忽然很慶幸,所幸不用被質問為何身上會有那麼多傷口,又為何洗完後水是紅色的,這大概是主角光環吧,老天爺都知道她被砍得很無辜,知道要多幫著點她。
血液不斷流出,身前身後甚至手臂上都是傷口,看著手臂上密集到有些恐怖的刀痕刀傷,穆寒韞不禁在心裡咒罵那個人渣,真是痛死人了!
水越發混濁,她不敢再多待,起身將嬤嬤準備好的衣物穿上,趕緊走出屏風,嬤嬤看著眼前長的還算清秀的她點了點頭,大致將規矩講過一遍後便帶著她到外頭集合,然後就離開了?
穆寒韞滿臉問號,流程這麼不嚴謹的嗎?
事實上在官小姐那頭院子可不是那麼隨便的,那些小姐們比他們這些平民早進幾天,足足在宮中檢查了三天,包含她所擔心的驗身,不過這些對她來說都很遙遠就是了。
站在最後一排角落,身旁傳來一道不善的目光,穆寒韞一愣,兩人雙眼對上,那人不屑地諷刺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妳頭髮那麼短,怕是自己剪掉的吧,該不會是為了和情郎結髮以示忠貞?」
在那人說完這段話後,周圍掀起一陣騷動,穆寒韞聳了聳肩,頭髮都長過腰際了還短,真不知道這些古代人怎麼想的。
那人見她沉默,以為是默認了,便接著說道:「每個村只選一個女孩,妳既然有了情郎還選擇進宮,是要多不檢點才敢這麼做?我看妳守宮砂大概也沒了吧!」說著便想伸手扯開她的袖子。
穆寒韞眉頭微蹙,不懂這個人是在發什麼神經,她們才第一次見面,有需要戾氣這麼大嗎?
此時一位公公走了進來,他看著大院子裡的女孩們,微微點了點頭,隊伍開始行動,那人也終於閉上了嘴。
不知走了多久,背後又開始有液體流下,也不知道是汗是血,她簡直太佩服自己,血都流這麼多了還沒昏倒,果然沒有白健身。沒一會時間,隊伍停下,她眼角餘光瞄到身旁大石柱,雖然很好奇這個廣場長怎樣,但為了不被注意到,她還是努力低頭盯著腳尖。
人站在最後排,聽不見前面在說些什麼,正當她神遊之際,前面忽然傳來一聲大吼,好像在講什麼荒唐,也不知是哪位惹怒了聖上,總之她也跟著人群一起跪下。
穆寒韞等了又等,終於等到前面的姊妹站起來,她一邊在心裡罵著這莫名其妙的階級制度,一邊悄悄揉著膝蓋。
過沒多久身旁又開始騷動起來,微撇頭看見女孩們各個搔首弄姿的不知道在幹嘛,她心裡不禁腹誹到,這齣戲還要演多久?選個秀而已還小動作一堆,皇家的人再怎麼說都不會看到後面這排,長的漂亮的早就被偷塞到最前面去了,哪還輪得到她們這些。
心裡還在吐槽著,一雙男靴停在她面前,穆寒韞一看,雙眼一瞪,不是吧……心裡瞬間開始祈禱著,希望老天爺可以放過她,她可不想被宮鬥到死。
「就她了。」
男性飽含磁性的嗓音自她頭頂上響起,她想死的心都有了,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這麼被請到前面去。
一路上低者頭,腦袋一片空白,她多想大吼一聲,老娘不需要這該死的主角光環啊!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之前腦中所構築好的一切簡直就是在打自己的臉,真的欲哭無淚。
「抬頭讓朕看看。」
穆寒韞僵硬地抬起頭來,希望皇上可以看在她那麼害怕的份上將她剔除在名單外,可惜皇上絲毫沒有要理她的意思,又開口問道:「妳叫什麼名字?」
默默又把頭低下,回想著方才跪下的姿勢,穆寒韞微微欠了身,「奴婢穆寒韞。」
皇帝看向她身旁的樂王南晟鉞,有些生氣地問道:「樂王可想好了?朕這道旨一下,你可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那道低沉嗓音又傳來,「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望。」
皇帝氣急,命身旁太監取來筆墨並問清她的名字,快速寫過後便當場宣旨。
「奉天承運——黃帝詔曰——」太監尖銳的嗓音響起,穆寒韞只覺得她的世界沒了色彩,只剩黑白。沒想到她人才剛醒來,就直接成了樂王妃,還是皇帝下旨不可違抗的那種。
此時的她已經不想掙扎,整個人像個木頭人一般,一句話一個動作,他和那個樂王竟然在皇帝的選秀大典上,就這麼隨意地——成親了?
這到底是什麼世界?聽都沒聽過的結婚方式,有人閃婚這麼閃的嗎?是有多急?
直到她被抬回樂王府都還沒真正回過神來,她在思考自己前世究竟造了什麼孽,這一世穿越過來難道是來還債的嗎?自己都已經被砍成這模樣了,難道還不夠贖罪嗎?
獨自一人被送進房內,外頭傳來下人們的說話聲,她動了動腦,結合了選秀大典的聖旨和下人們的聊天內容,算是稍微理清了一些事,這個樂王年紀稍長,一直沒有娶正妃,皇帝本想著藉這次選秀機會替他尋一個正妃,不料被他當眾駁了顏面,盛怒之下便下令必須在這群女人中選一個出來,於是樂王就賭氣選了後排的女人,也就是她。
穆寒韞坐在床沿邊上盯著眼前一片紅,思緒回到宣旨完的下一刻,一群人捧著婚服聘禮魚貫而出,到底為什麼皇宮中會隨時備好樂王的婚服?這該不會是場蓄謀已久的陰謀?總不會是皇帝愛子心切,心中一直操煩兒子婚事那麼簡單的理由吧?
煩躁地扯下紅蓋頭,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她可不想被這莫名的鬥爭牽連,不過說些其他的,這鳳冠霞帔重歸重,做工倒是真精細,充滿歷史的味道讓她愛不釋手,真的好看極了。
「太子妃駕到——」
外面高呼傳喚,穆寒韞頓了下,太子妃怎麼來了?還挑著樂王迎娶王妃之日,於是她這多戲的腦袋瞬間運轉起太子、太子妃和樂王的三角故事。
不是,這樂王都沒回來呢,太子妃怎麼就來了呢?難不成是急著來給她下馬威?
房門被推開,穆寒韞管不了那麼多,先行禮就對了,「妾穆寒韞見過太子妃。」噢,這該死的禮節啊,她的傷口什麼時候才能迎來安養的時刻。
太子妃擺了擺手,讓下人退出,門被關上後那人朝她走了過來,「起身罷。」
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眼角餘光悄悄瞄著對方,怎麼有種熟悉的感覺?
「小寒,是妳嗎?」
穆寒韞身子一震,猛地抬起頭來,「木木?」眼前女人不就是她在現代尋找多時的好友趙思木嗎?怎麼會出現在這?
「小寒……」那人在她喚出小名時,面容逐漸自高冷轉為委屈,滿臉的疲憊落進她眼底。
「妳怎麼——」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該從何問起。
趙思木雙眼泛著淚,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妳終於來找我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妳……」
兩人之間瀰漫著一股莫名的悲傷感,穆寒韞梳理好情緒後,笑著回握住她的手,一瞬間感覺如釋重負,人沒事就好,「對不起,是我來晚了。」說罷,便見那人淚水滑落,顫抖著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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