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早已過了午夜,離日出大概還剩不到三個小時,然而本該寂靜的索塔城此時竟仍未入眠,恐慌與焦躁幾乎充斥於每個街道,在夜晚的城市中奔走的每個人都神態緊繃,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不久前還十分祥和的日子會在一瞬間變得人心惶惶。
受太陽神祝福的騎士家族,德高望重的家主突然被殺,臨時上任的年輕家主表明兇手是來自外地的魔法使 ,城內還不斷傳出自己家孩童失蹤的報告,大家都懷疑是同一個集團所為,直到現在仍然有人躲藏在城市中,手持提燈的家屬與衛士在城內來回奔走,試圖尋找失蹤孩童的蛛絲馬跡。
警鐘大作,即便是其他認為事不關己的其他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得恐慌與激憤,整座城市變得愈發躁動起來,眾人紛紛走出門外,對目前的情況完全摸不著頭腦。
「東……東門附近的街區被攻擊了,對方是魔法使,肯定就是暗殺領主的那幫人!」
「終於出來了嗎!」
「除了兩名負責留守,其他人立刻趕往現場支援,絕不能讓對方跑了!」
索塔南邊的一處衛兵室,兩個衛士被留下來,其他人帶著武器往火光閃爍的東門跑去,情況如此緊張,大概目前所有可調動的兵力都會移動至東門,包括安比爾騎士團在內。
「嗚……守衛叔叔……我跟爸爸媽媽走散了,一直找不到他們……嗚嗚嗚……」
一名年約八歲的靛藍短髮女孩走進衛兵室,穿著與她矮小身形不符的皮革套裝,光著的腳丫子沾滿泥土。兩名衛士在看到女孩後變得神色慌張起來,立刻聯想到孩童失蹤的事件。
「要怎麼做?讓她跟著我們一起找她爸媽?」其中一名衛兵說道,對於這一天下來發生的各種糟心事,看似已變得有些疲憊。
「只有我們兩個人要找到什麼時候,再說現在裡面關著的人要怎麼辦?」
「不知道安比爾那邊能不能空出手?」
「絕對不可能,你看看領主剛身亡,他們那邊忙成了什麼樣子,更何況現在又突然搞出那麼多事!」
「傍晚遇到騎士團的人,跟他搭話時無精打采的,問問題也不怎麼回話,像個死人一樣!」
「話說小妹妹,妳不是本地人吧,總而言之先待在這裡,大叔們會想辦法……」
沾染吸入式迷藥的手帕摀住兩人的口鼻,靛髮女孩悄無聲息地來到兩人的身後,用手帕同時將兩人迷暈,兩道沉重的聲響後,兩名守衛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心中暗自慶幸並不是城中所有守衛都是使徒,月走出守衛室的門對著遠處的人影揮手,旭在看到信號後走進守衛室。
「老是這招是不是有點卑鄙啊!」旭苦笑道,一邊把兩名守衛安置到舒適點的位置。
「別傻了,把對方打昏也不會比較溫柔,這種時候當然是效率置上噠。」來回張望的寶石綠眼眸視線停留在一面牆上,月走近伸手本想拿取牆上的一串鑰匙,無奈當前的身高完全無法勾到:「那個……麻煩幫一下!」
「沒問題!」旭將兩手摟住月的腰,毫不費力地將她抬起。
「別這樣開我玩笑啦!」月神情複雜地取下鑰匙:「你自己拿不就行了!」
「原來妳是這個意思啊!」旭看著月,她現在的外貌完全就是一名年近七、八歲的小女孩,這新鮮感另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少女輕柔的靛髮。
「嗚哇,小心我咬你!」輕輕撥開少年的手,閉上雙眼聚集精神,隨後月的身體發生劇烈變化,身體以極快的速度成長,約十秒後便成長為原先的十七歲妙齡身體。
儘管尚未清楚,兩人已經了解到月身體內還有某種未知的力量,包括看到過去的影像,在戰鬥中短暫的看到未來,種種線索都表明這能力八成與「時間」有關。
這些天來月也一直在嘗試掌握這股能力,雖然進展緩慢但仍開發出這項能力--改變自身身體年齡。
本過大尺寸的服裝現已變得完全合身,穿上先前脫下的鞋並撥弄及肩的短髮,發現一旁目不轉睛注視著自己的旭,月想著難道自己身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怎麼啦!」
「沒什麼,只是覺得果然還是現在這樣比較習慣。」說完,旭再度將手掌放在月的頭髮上撫摸並搓揉。
「啊~」月張大嘴狠狠咬下,在少年的手上留下暈紅的咬痕。
順著樓梯走下衛士所的地下囚室,對於犯下輕微罪行的人會被暫時關押在此,三間鐵欄阻隔的牢籠只有一間有人,兩人走向牢籠門前,確認眼前正是他們要找的人。
「起來,囚犯9527,有人保釋你了!」雖然大晚上這樣有點無禮,然而幾人的時間不多,旭敲打牢門的鐵欄,聲響吵醒了沉睡中的某人。
「啊!什麼……現在是怎樣?」綠髮青年發出驚呼,看著牢門前的兩人,疑惑逐漸變成了驚愕:「嗚哇!!!是你們……怎麼回事?害我在這裡蹲著還不夠……買通守衛進來對我動私刑了嗎?別啊啊啊啊啊!!!!」
旭還記得,自己與月剛來索塔時,不慎被眼前的青年偷走錢包,甚至一度用加護脫離兩人的追捕,而現在他們正需要這個人的能力。
「你會關在這裡明明是你自找的,再說我也沒打算動什麼私刑,我找你是想請你幫個忙,作為補償我會放你出來。」旭如此說道,綠髮青年聽後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幫忙……?話說今天白天外面聽起來一團亂,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噠……」
月走上前,對青年將目前索塔的情況,與兩人目前的行動一五一十的道出。
「原來如此,是這麼一回事啊,我了解了。」綠髮青年沉思道。
「既然都了解了,那我們趕快行動……」當旭正要用鑰匙將牢門打開,青年的手卻從欄杆縫隙伸出擋住牢門的鑰匙孔。
「不要!」
「……欸?」
「領主被殺,而你們是嫌疑最大的人,現在整個城市都在通緝你們,然後你說你的同夥現在正在城市的另一邊大搞破壞,而我則要幫你秘密潛入安比爾家把守的大教堂?恕我拒絕!」
「都說了,我們是為了救出被抓的小孩!」
「誰信啊,這種胡扯的話我怎麼可能信,你覺得我會因為這種說詞就幫你們犯罪嗎?」
聽了外地人的一面之詞,哪可能毫不猶豫地按對方的要求做出不利於自己城市的行為,旭絲毫沒有想過被拒絕的可能性,如果凡妮莎在,看到這場面肯定會直搖頭。
「現在掌握安比爾家的人可是異教徒!」握著鐵欄的雙手更加收緊,旭的態度「相信我,我們才是正義的一方!」
「蛤?正什麼?蛤?會把正義掛在嘴邊的人,多半是蠢貨或恐怖份子,而你兩者都是!」
下一個瞬間,鐵欄被巨大的力量拉扯而扭曲變形,一個能讓人通過的開口被硬生生被掰開,旭鬆開抓握鐵欄的手,走近囚室。
「想幫忙了嗎?」
「……是,沒問題,你們的決心我已經透過那堅毅的眼神了解了,我們一起去救人吧!」
「……」月擺出五味雜陳的表情,一旁的旭則沒有絲毫自覺。
「對了,我叫齊拉爾,兩位的名字是?」
「旭。」
「月。」
「……假名?……好喔!」
一座宏偉的純白教堂坐落在索塔城西南角,放眼望去僅有寥寥幾人在外圍把守,這樣看來建築內的看守也不會很多。
「看來大部分的使徒都已經被引誘到東門那裡了,多虧凡妮莎他們。」月放下手中的單筒望遠鏡,此時三人躺在一棟二樓平房的屋頂上:「要行動就最好逞現在。」
「潛入後往高處走,亞恩說他們被關的地方在上層,找到孩童後用最快的速度從西門離開,之後再放信號通知凡妮莎撤退。」旭說道。
齊拉爾聽著兩人的對話,眼中注視著遠方的薩克亞教堂,從剛才為止,他都在靠自己的雙眼確認旭一行人的話是否屬實,自小在街頭長大的他,老實說對騎士這類管理階級並不抱有好感,但他仍然不願看見自己的城市受到破壞,所以他仔細思考著,究竟哪一方才是對的。
「對了,齊拉爾……雖然是強拉著你來的但你真的……?」旭突然問道。
偷蒙拐騙沒有少幹的齊拉爾,自認能辨別出大部分謊言,儘管月講出的話令人難以信服,但態度卻極為誠懇,加上教堂外的看守存在各種不自然的地方,在多番權衡之下,他選擇站在旭他們這邊。
「別說了,我相信你們。」齊拉爾站起身,心中有了打算:「算你們走運,我的加護能帶上其他人,但加上我一次最多三個就是極限,時間只有十分鐘,如果我發現你們其實另有所謀,我會果斷選擇解除加護,到時候你們就自生自滅,了解嗎?」
在潛入時突然解除加護,幾人大概會被教堂內的使徒發現,如果被哈迦特察覺這邊的動靜,到時肯定會被源源不絕的援軍團團包圍,別說是帶孩童離開,自己的小命也會直接不保。
「我知道了,感謝你的協助!」
空泛之風,消爾逸身行路。
吾為吾鏡,該離界風殘魂。
消影。
淡灰色的薄幕籠罩三人,旭驚奇地看著雙手,宛如輕煙的黑影圍繞全身,按照隱蔽加護的效果,幾人此時在旁人眼中已經隱形了。
齊拉爾毫不猶豫地走向教堂門口,並大搖大擺地從一名守衛身旁經過,回頭看向觀察情況的兩人,擺頭示意兩人趕快前進。
月在之後也同樣跟上,旭則是將手在看守眼前來回揮了幾下後跟著走進教堂。
與外表一致,從大門走進的一瞬間,就能感受到整棟建築的氣派與莊嚴,幾人走在一條近二十米寬的長廊,兩排白色石柱佇立於長廊與天花板相連,六十米遠的前方是禮拜大廳,最遠處是一座巨大的神像--太陽神「索里斯」。
從走廊來到大廳,兩者的規模完全不一樣,直徑五十米的圓柱空間極其寬闊,大廳的高度約有三十米,整座主塔有許多層,每層皆為十米高左右,這大廳空間的浩然使它由下往上看去特別驚人。
圓柱型大廳的周圍每一層內側都有數個雕像立於迴廊外側,雕像是各種類似騎士或神官的樣式,要是順利完工的話這裡或許會成為一處有名的地標。
三人沒有逗留,踩上走廊與二層的階梯,幾人往上層持續前進。
除了隱身外,月察覺到齊拉爾的加護可能還有別的效果,齊拉爾似乎能隱約察覺到附近徘徊者的存在,每次前頭的青年示意停下或迴避,都是有人在那處徘徊,藉由他的帶路,幾人的前進比想像中來的順利。
教堂某處,一處月光透不進來的昏暗囚室內,只有零星燭光在門外的走廊邊,從這裡根本無法了解身在何處,只能從來到這裡的記憶知道這裡是某棟建築的高處,所有孩童都在被蒙著眼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來到這裡,根本不清楚當前的狀況。
在所有孩童都在睡覺的當下,一名男孩此時仍然清醒。
作為葛郎比王家的王子,即便不是王位繼承人,自己也有保護人民的義務,約翰·柯塞爾坐在牆邊靜靜看著身旁睡在地上的男孩女孩,並時刻傾耳聽著使徒在門外渡步的聲響。
自從另一名叫彼亙的男孩與一同生活的女孩找到機會溜出後,已過了快整整一天,沒有被發現抓回來,難道他們真的成功逃走了嗎?
假如沒有成功,那他們豈不是……
將一瞬間產生的悲觀想法拋在腦後,不知道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不能給他們機會傷害身旁的人,前幾天彼亙會跟自己輪流守夜,然而今晚只能由自己來了。
碰!!!
門外傳來一聲撞擊與成人倒地的聲響,隨後傳來幾個人之間的交談聲。
「他怎麼看見我的?」門後是一名少年的聲音,陽光中帶著一種安全感。
「十分鐘到了,再詠唱一次嗎?」一名男子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等一下,這人好像在看守什麼,門後是不是有東西?」這次傳來一名少女的話語。
「嗯……跟這些看守的氣息不同,有人,而且數量不少。」
過了幾秒,鐵門的門鎖在發出厚重的開鎖聲後被一把推開,此時身旁的孩童都被這一連串的動靜驚醒,十幾雙無助的目光看著門外,一名年約十八歲的青髮少年站在門外,澄清的黃瞳掃過房間內的每個人,他的目光溫暖且明亮,彷彿是只屬於歌謠與史詩中的存在。
少年吸了一口氣,隨後露出微笑對著眾人說道。
「已經沒事了,我們會救你們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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