幪面超人NOVEL大戰XENOBREACH
第二十三話 萌芽的希望
一滴、兩滴、三滴。
汗珠從額滑落到下巴,一粒替一粒滴落地上。放眼無盡的黃沙赤土,經歷了頭上烈日的猛火照射,一瞬間就把下滴的水珠蒸發。高溫有如燒得赤紅的鐵,十多位年約十五至十八歲的青少年跪在鐵上進行發掘。
良久,穿著破爛得奴隸的工人當中有一位女孩昏倒。
「水獺!」他身邊的少年停下手來,想馬上衝去扶起她。「水獺」是那位女孩的名字。
「阿馬,不要離開崗位!」另一位少年拉住了他。
「放手猴子,那是我的妹妹啊!」實在十分奇怪,兩位少年連互相稱呼也是叫著動物的名字。兩人對那稱呼都不感抗拒,直接將那當成自己的名字一樣自然地就回應。
這裡就是如此的世界。
「喂喂,不能幹活的生物(CREATURE)有什麼下場,你們應該很清楚吧?」早在旁邊等候有人支撐不住,一位怪人跟牠的隨從走近,他們身上都掛住寫有「BUTCHER」的鐵牌子。其他進行發掘的人望到三人被圍住後,紛紛擺出了難堪的表情,馬上又繼續工工。
為了讓三人看見自己被他人放棄,怪人刻意讓出空位。見那些被同伴捨棄而不甘的模樣,怪人便滿足地拍了兩下手填上了空位。其他隨從一腳一腳對三人又踩又踢,叫猴子的少年抱頭保護自己,但叫阿馬的卻壓到妹妹水獺身上,為她抵擋。
可惜這種正義凜然的舉止,正正使得怪人看不順眼。一把刀從怪人右手的機關彈出,刀鋒長得可以將一同刺穿二人,怪人笑著舉刀打量著該從哪個角度插過去。
刀鋒寒光折射到二人臉上,妹妹水獺當然是怕得身體發抖,但她發現哥哥的表情卻很堅定。當那把刀一插來後他們都得亡命,阿馬靠什麼可以在死亡面前也堅定不移、面不改容?疑問都寫到水獺臉上,阿馬安慰她說:「不要怕,他們一定會來的。」
咬牙強忍的猴子聽見幾乎要竊笑出聲,獨自在心暗唸:「你以為自己是活在什麼世界?看看周圍吧,都是離棄我們的人。明明昨日都還在村入面見面、以笑容相對的人,現在都不想被以為跟我們相識。」
此地就只有絕望跟橙色。日間長達十八小時,那段時間內他們都在烈日下,跪下這片乾旱之地被勞役。
天空跟土地都是橙色的,活在這世界的人一早將橙色與絕望劃上等號。
猴子曾經想改變這個「世界」──地球資源幾乎被用盡,由全球三成的富豪與政客將資源集中,打造出屬於他們的皇座,制壓住其餘七成人口。而怪人身上寫有BUTCHER的鐵牌,就是被僱用去管理其餘完成人口的改造人組織。
正因為曾想改變世界,猴子比誰都要看得透徹。因此他才說得出口:根本無人會來救阿馬跟水獺。
阿馬的表情依然不變,猴子開始對他那虛無的期望感到厭惡。
「住手!」
起初以為幻聽,但四圍確實將視線投到同一方向,他們都聽見同一把聲。距離眾人的不遠處,兩襲黑影背著烈日聳立。從影子輪廓的可觀棱角可以判斷他們身穿護甲。隨二人步步走近,勇敢向BUTCHER反抗的人顯現正體。
「天馬,你沒有事吧!」
猴子從未聽過天馬這個名字,起碼他所居住的村裡未曾聽見過。視線從無離開過阿馬,本來只是對他那滿滿自信的表情不明所以,卻沒想到又觀察到另一件事──他正在朝那兩個影子點頭。
天馬是指他?的確他是叫阿馬……但從來無人會叫他天馬。
他們身披輕盈裝甲,銀色線條劃出盔甲線條,除了部份細節跟顏色外,二人幾乎擁有一樣的外貌。
「哼,你們兩個就是傳聞中的……」
近數星期開始在BUTCHER之中流傳的反抗者,忽然在日本出現解放奴役的雙人戰士。
在這個不主張自我的世界,大部份人都不允許擁有「名字」,所以用不同動物或物件來互相稱呼。在眾多「無名者」入面,那兩個反抗者卻扯旗放砲的報上僅屬於他們的名字:
「幪面超人一號!」
「幪面超人二號!」
包圍阿馬的隨從跑向幪面超人。穿黑衣的隨從雖然瘦削,卻都是經改造過的強化人,力大無比,一般人與之比力氣都比不過。然而力氣驚人的黑衣人們竟一一被幪面超人以各種戰技打倒在地。
過肩摔、拋投、旋轉擲出等。黑衣人一個接一個倒下去,旁邊的人都看得愣住,前所未有的喜悅從心底湧出,自然地想給兩位幪面超人打氣。
群眾歡呼,阿馬仍在安撫嚇得哭泣的水獺。他仍微笑,彷彿一早已經預測到幪面超人將會出現一樣。
……他在危急關頭毫不動搖,是知道幪面超人會來救他嗎?
「RIDER KICK!」 「RIDER PUNCH!」
兩影飛沙石走,輕如行雲走水,拳腳上的流體能量射中敵人。黑衣人抱住傷口痛苦不堪,體內能量承因攻擊而起伏不定。最終無法壓制能量勢頭,黑衣人變成一團又一團爆燄。
那隊足夠壓制整條村落的BUTCHER成員,一口氣就被幪面超人給削至只剩怪人一人。怪人當然識趣,清楚獨自無法匹敵,只留下一肚子的不甘轉身跑走。
所有人為迎來首次勝利而興奮大叫,兩位超人亦如風一樣迅速離開。二人帶來希望,使阿馬的眼神充滿了憧憬,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有如此成就。
抱有如此理想的,並不只有他。
-
村內的喜悅維持不了一個下午。進入短暫的夜晚,每家每戶都感到心驚動魄。
每家人都為同一件事不安:萬一BUTCHER回來報復怎麼辦?
幪面超人帶來的勝利不過一瞬,但對村民而言他們可是有無限長日。無人能夠確信幪面超人會每一天回來保護村民。假若BUTCHER一到訪,將會變得無人可阻。
驚慌下村民們開始聚集,唯一的希望是早上由幪面超人口中聽見的名字:天馬。擁有這個名字的人明顯與幪面超人有關連,只要將他找出,便有機會再次召來幪面超人。
村民開始四處尋找,打探每家每戶有沒有叫天馬的人。可惜根本沒有人叫「天馬」這麼奇怪的名字……。
只被容許用動物或物件名稱互相稱呼的「低等人」,有誰會使用「天馬」這麼獨特的名字?
每個人都心慌慌之際,猴子從暗中觀望阿馬的家。只見阿馬將妹妹交托父母便離開,悄悄地離開村子。
猴子暗中跟蹤阿馬,在尾後約花了半小時的步行時間,到了向來無人進入的山林間。他目睹阿馬走進了一個洞穴中,並在入面點亮火光。
他是打算在這裡過夜嗎?猴子走出林中想進入山洞前時,眼角竄入了藍綠閃光。今早現身過的幪面超人一號跟二號似乎沒有察覺猴子,比他更早一步飛入去。兩人身上光芒綻開,退去裝甲,秀出了兩位青年。他們的年齡大約比猴子年長三、四步。
「大龍先生!飛虎先生!」阿馬大聲歡迎二人,大聲得連外面的猴子都能聽見。大概是知道跟村子有好一段距離,幾乎無人會走過,所以才放心大聲說話吧。
「天馬,你怎麼在這裡?」不認識的聲音,應該就「大龍」跟「飛虎」其中一人問話。
「我想親自來道謝,多謝你們早上救了我。而且……我大概不能再留在村裡。」回答的是阿馬,果然「天馬」是指阿馬。
「對了,今早我們不小心叫了你的名字。不過天馬是我們為你取的稱呼而已,無人會知道是你。反而你離開會更惹人懷疑吧?」
「的確……」一心決定出走的天馬被二人點醒。
「你無需要出走,我們會在這裡多留兩天。再次教訓BUTCHER他們多次便不敢歸來吧……至今為止我們遇到的BUTCHER都是這樣的。」不只天馬的村子,幪面超人他們每日都東奔西走在不同地區擊退BUTCHER。「不過既然來了,我們不介意你留到明早才回去──來跟你繼續說那個故事吧?」
本來氣氛低沉的對話一新,當從聲音判斷便知道大龍飛虎他們掛住笑容。聽見後的天馬亦雀躍地回應:
「真的嗎!上次你們說到Dox跟兩台XENOBREACH合體,想將所有幪面超人吸入只有絕望的世界後便中斷了,我一直都想知道後續啊!」
天馬的語氣就似催促父母說睡前童話的孩子一樣,猴子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阿馬。
猴子仍為阿馬跟兩位超人的緊密關係驚訝之際,連風聲也顯得稀疏的林中,頓時傳來一聲脆響──啪滋!聽似是樹枝被踩斷的聲響。
猴子立即確認腳邊,卻因為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而找不到斷枝。大概是因為偷聽三人對話過於入神,而大意踩中斷枝吧?
那脆聲一響,猴子立即連呼吸也止住。洞內的飛虎跟大龍聽到動靜後霎時衝出,環顧山洞四周。月光下兩人眼神兇猛如獸,聲音驚觸警覺,令二人一下進入隨時抗敵狀態。
連猴子都不知道為何要藏身,明明走出去跟阿馬相認便好。可是一望見大龍與飛虎的眼神,他就被震懾得不敢發聲。本能正給他傳達一個明確訊息:危險!
身體被凍住約數十秒,屏息開始帶來暈眩感……終於大龍他們肯走回去洞內,然而卻再沒有傳來歡笑聲。
令全身顫抖的寂靜如針刺入皮下,猴子抵抗不了恐懼心,決定返回村子。
-
夢醒,嘴唇乾裂得互相能磨擦出聲音。
從湧上喉頭的苦澀感可以判斷自己確實睡過,可是意識卻清晰地停留在入睡前的一瞬。昨夜猴子曾以為這日將成為不眠之夜,但看來最終還是不敵睡魔。將乾苦的痰吞下去,猴子開始繼續昨夜的作業──「苦思」。
無法入睡,全因他腦中糾纏不去的思緒。
初時他認為自己是太興奮了:長久以來他想改變這個世界,可惜都沒有能力可以達成。可是昨日遇見的大龍跟飛生──「幪面超人」,他們一定就是能夠改變世界的人。
──對了,還有阿馬。糾纏不去的最大原因就是他。
猴子跟阿馬還有他妹妹水猴都是好友自幼就經常一同相處,阿馬除了是個好哥哥,也是猴子情同兄弟的手足。一直在旁邊觀看,令猴子清楚阿馬為人──他根本不是會希望世界改變的人。
阿馬只是希望平平穩穩地過日,只要保住小命,哪怕是當BUTCHER監管下的家畜。這是「普通人」的想法。
安逸度日,有誰不想?村上的人也好、阿馬也好,全都無錯。無人能怪他們甘願被監管。
正因為知道阿馬擁有這種想法,昨日他面對BUTCHER威嚇時的表情更深刻地烙印到猴子眼中。有何能使阿馬變化巨大?強大的力量可以令人變質,那麼令阿馬變質的一定就是大龍跟飛虎兩個人。
無意改變的人能擁有力量,有意改變的人卻只能繼續無力?猴子不禁想像,假若是由他最先遇上幪面超人,世界會否已經變得更加美好。
當察覺到原來一直困惑的不過是小小的妒嫉心,猴子當下苦笑起來。
「救命!!」
時機準得似諷刺猴子的妒忌心,展現正義的機會立即到來。
一聽見聲音便跳出床舖,門扇一拉開便有陣陣熱風傳來。為了這陣苦風而煩厭,這是每朝會發生的逸事。但開門後的景色卻一反往常,猴子不見每戶分成成年人跟小孩兩邊前去發掘場,反而都聚集在一起好似在擾攘什麼。剛才聽見的求救聲也在當中傳來。
猴子當然是跑去撥開人群,了解何事。村民又是咒罵又是威赫,明明平時都是平易平人的臉孔,現在全都化成……猴子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也不想用任何負面的詞語去形容這班照顧自己不少的鄰人。
可惜他們的面容實在是──醜陋。
在人群中心的是阿馬的妹妹:水獺,還有他們的父母。他們在眾人毒罵下慌亂發顫,假若阿馬在場定會出手阻止,可惜看來他還在幪面超人那邊。眾怒之下,實在不敢胡亂出手,猴子將視線環顧四圍一周,發現唯一有對視線不是在看水獺他們。
有人在跟猴子他四目相投,一個髮絲斑白的老男人。猴子記得他叫阿狼,是住在村尾的單獨住戶。即使平常只會在分配糧食時看見他,他那天生惡形惡相的臉孔早就烙印在猴子的心裡。
兇惡的臉上,如今正掛著詭異的笑容。好似有什麼詭計成功了一樣,阿狼見猴子仍然一臉迷惘,於是一步一步的走近去。然而他走過的路線卻非穿過人群,反而經過水獺她們面前,吸引著群眾目光走上。
在猴子面前止步,他說:
「天馬就是這一家人的孩子阿馬。你昨日也見吧,猴子?」毫無預料地從阿狼口中道出了事實,安靜的群眾又再嘩然,這下終於明白了為何水獺會被包圍了。「昨晚我跟你到了那座山,看見阿馬跟幪面超人會面。」
為什麼他會知道!仍然清楚記得昨晚狀況的猴子馬上回憶,打斷他窺探、引超人出洞的那一下響聲。以為是誤踩樹枝,但自己根本不可能會如此大意……看來昨晚發出聲響的不是自己,而是跟來了的阿狼。
心理可是理直氣壯的想反駁阿狼,可惜眾人目光下猴子不敢胡亂回應。他先避過剛才阿狼的發問,搶先一步去扶起水獺還有她的父母。
可是……群眾中有人衝出來推開了猴子。
「別打算救他們!若天馬真是指他們的孩子,那就要交給BUTCHER!」一人發言,百人和應。村民被BUTCHER給予的恐懼給沖昏了頭腦,想BUTCHER前來尋仇前將天馬的家人交上。
「等等!怎麼可以因為懷疑就將他們交出去……你們還是人嗎!」猴子嘗試對無數把聲音呼叫想法,卻在下一瞬間知道自己太笨了。
「所以才問你啊!快說天馬是不是指阿馬!」終於知道阿狼的笑容是什麼意思。他雖然為村民指出了一直尋找的目標,卻沒有得人信任,所以他才等待猴子現身作證。
我……我……。看見水獺他們投來的視線,猴子當然啞口無言。可是另一邊村民們的視線又在催促他回答,使心中泛起了矛盾的爭鬥。到底該怎麼辦?當然不可輕舉妄動,村民每一道視線都兇悍無比,只要猴子走錯一步,足足三條性命會被奪去;但情況緊迫也不容猴子再三思慮,再遲疑一秒,恐怕要賠上性命的人將會是他。
「我不知道!!」
最終給出的答案既背叛村民,亦背叛水獺。
「是嗎,那就先杜絕後患。」順應那聲回答,冷酷的一刀掠過眾人眼前。無法捕捉的劍影來自一條熟悉的手臂,昨日被幪面超人退敗的BUTCHER怪人竟早已待命在旁。牠一聽猴子的答案,毫不猶豫,手起刀落。
血光濺到所有人臉上。
名正言順,不負「屠夫」一名的俐落刀風。人群中看似僅被一陣風吹過,卻無留意刀鋒的軌跡……直至三個球狀紛紛滾落地面。
連悲鳴的時間也沒給予,水獺與父母的人頭便落了地。
聲稱要將三人送出的村民都鴉雀無聲,他們無人預想會親眼見到這個畫面,更沒想到三條性命竟可無聲之中被奪去。
「……為什麼……」終於有一人發問,本來三人被送到BUTCHER手上就會遇到這種遭遇,又有什麼好解釋?此刻眾人才明白,他們能夠無情地想將「疑犯」送出,是以為眼不見為乾淨、以為可以在視野外將問題解決。
當鮮血噴出的三個人頭在眼前掉落時,才提醒說這是他們一手造成的「後果」。和睦可親的一家人,變成三具無首屍體倒地。
「因為你們討論的主角來了。」BUTCHER怪人舉刀指出,好似刀鋒上有詛咒一樣,群眾散開避開它。刀直指的方向、人群本來遮掩的位置,一位剛好趕及卻無力阻止事件的少年跪在地上,表情已盡是絕望。
阿馬……也就是BUTCHER跟群眾想找的天馬。
「阿馬……」猴子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阿馬,只是呼叫他。BUTCHER怪人穿越人群走向他,猴子再三呼叫阿馬的名字,卻無法將他從絕望深淵中喚起。但就算叫醒醒他又如何?告訴他:「全都是因為我的猶豫而害死你的家人」、「跟我無關」、還是「快叫幪面超人來啊」?
「你最好是我們所找的天馬,不然……」殺人不眨眼的屠夫又露出刀光,這次對準了阿馬的胸膛,可是阿馬仍呆若木雞。「不然你這條小命就丟得毫無意義了。」唰!流刃一滑,血淋淋的刀從阿馬背後探出,噴得滿地鮮紅。
「阿馬!!!」這下猴子終於無法再冷靜下來,他趕急把刀抽出來,又一道血花飛射。猴子的行為出於激動,當然得不到BUTCHER理解,這種舉止完全可視為反叛──於是BUTCHER奪回刀刃,刀光又一閃。
咦?……我也死了?
猴子只看見一條手臂從視野飛了出去,當他察覺那是屬於自己的斷肢之際,強烈的痛楚已將他意志奪去。
意識消失前,猴子將希望寄予虛幻泡沫之上。
「……若是夢的話,快讓我醒來吧。」
……
雙眼撐開,猴子發現自己身處山洞之中。手臂傳來的刺癢、樹枝在火燄中啪啪作響之聲、不屬於自己的喘息聲……。猴子想坐起來,卻少了一條手臂支撐身體,空虛感馬上就為他記起了失神前的記憶。
不自在地終於坐起身來,馬上看見了兩個傷痕累累的青年。
「醒了嗎,太好了。」
「你可足足昏迷了一整天。」
青年的聲音就跟當日山洞裡跟阿馬對話的聲音一樣,猴子記得他們叫大龍跟飛虎。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是幪面超人──為何他們會滿目瘡痍?
「請問阿……不,天馬他現在無事嗎?」才剛醒來便問起好友的狀況,他只記得BUTCHER怪人給天馬胸口插上一刀,並未等於死亡。僅僅一探,大龍與飛虎便面有難色,臉上焦黑的傷痕彷彿有所關連。
「他沒死──也沒有活著。」大龍的說法很是曖昧,可惜猴子沒有力氣發怒追問。
「我們趕到村子後他已被BUTCHER帶走,想用天馬引我們現身。」那麼兩人身上的傷痕是戰損?既然已去戰鬥過,他們又為何面顯難色?難道幪面超人會被擊敗嗎?平時使BUTCHER節節敗退的氣勢又到哪兒了。
「到底在我昏過去時發生了什麼……」
「我們趕去時已經太遲,他們想將天馬改造成怪人──途中發現到天馬的特別之處。天馬的特質令BUTCHER怪人的力量大增,我們兩個人也難以抵抗。」
「天馬的……特別之處?」
天馬被幪面超人選上是因為他身上有過人之處?一直以為是因為他最先跟超人相遇才造就一切的猴子,這下終於明白天馬是名正言順的天之驕子。就算相遇的次序改變,幪面超人也會選擇他不是自己。
那份不甘完全表露到猴子面上,飛虎跟大龍看著那表情,一瞬便讀穿了他的心。
「你就是猴子吧,天馬一直都有提起你。」清楚猴子不甘沒被選上,他一切的負面情緒都是預料之中。低沉之中,超人的話引起猴子注意,天馬為何要在超人面前提起自己?「他一直強調你才是有意思改變世界的人、你才是我們要尋找的人。他說你不過是為了改變世界而筋疲力盡,假若你有力量的話,一定能夠成就大事。」
「但知道體內有某種特殊的事物後,他便改變主意了──他說他願意將自己奉上,代替你改變世界,將變得美好的世界交到你和家人手上。」不是為了獨佔功勞,天馬不將猴子帶到超人面前,是想將一切苦難獨自抱起,讓好友跟家人只看見他渴望的結果。
明明天馬如此為自己著想……那句害死他家人的「不知道」仍然迴響在猴子腦裡。
猴子抱住斷臂跟胸口痛哭,反覆在心問自己:為何當時沒鼓起勇氣保護天馬的家人?自以為是世上嚮往正義的特別存在,想為天下取回公平公義──卻在自己乘上的天秤上取捨他人的生命;天馬則不一樣,他把那份嚮往埋於心中,獨自承擔苦痛……多多少少能明白他擁有的「特質」是什麼。
看著猴子的狀況,大龍跟飛虎不發一聲想離開山洞。即使知道敵方強勁,而且自己滿懷傷創,但也必須趕在BUTCHER變得無法阻擋前將他救回來。拼上冒死的決心,超人再次上路……「等等!」
二人才剛回首就被叫停。
強迫自己從悲痛中抽身的猴子,為了不再讓悲劇重演、不再後悔,奮力的叫出了聲:
「我也去……為了彌補我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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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馬身上發現令怪人力量大增的元素後,BUTCHER將整條村的人都捉回來。他們每個人都被迫進行實驗,被試驗體內是否蘊含天馬一樣的特質。所有人都被抽出大量血液,實驗過後只將他們拋棄在烈日底下,連生與死也無人在意。
強化後曾擊敗過幪面超人的刀片怪人得意洋洋地看著地上爬行的人們……在BUTCHER眼中,他們早就不是人而是低下生物。既然對方如此低劣,又有什麼觀望的價值?怪人是在等待為了低等生物而奮鬥的戰士歸來,再度跟他們決一勝負。
遠比直覺還要強烈的預感纏繞不去,怪人享受完將超人擊敗的快感後,忍不住想要撕殺他們。一感覺到體內的力量,怪人便禁不住揚起嘴角……風沙與痛苦呻吟聲中,被強化了聽覺察覺異狀。好比昆蟲視力的雙眼猛然一撐,果然看到有人在朝爬行的村民伸出援手,那無疑就是幪面超人。
怪人高聲發笑,腳尖一頂便準確躍去那人面前。為了挑釁超人,牠更無情地先把刀刃插入地上被救的那人。聽著虛弱的呼聲,怪人抬高視線──卻不見任何假面,只是一張肉色的臉。
在腦海思索幾秒,終於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被自己斬下了手的少年。怎麼他會有膽量回歸?而且居然還在救人,真是不知好歹。不過恐怕他也為自己擅作主張的正義而煩惱吧?好歹他投出善意的對象,已經死在刀下。
然而,少年卻微笑。怪人立即確定刀下亡魂,被自己插死了的村民誰都不是,而是向BUTCHER通風報信的阿狼……。
「……你以為愚弄BUTCHER後可以全身而退?看我把你其他手腳都斬下吧!」
本來意氣高揚想跟超人決戰的怪人當然受不住羞辱,二話不說就斬去──滑去的刀刃感受不似往常順暢,不,甚至是被推後……這傢伙帶了兵器而來?視線下落,不應存在的右臂變成了鋼勾子,抵住了斬擊。
一般的鋼鐵不可能頂得住改造人的攻擊……這小子可是有備而來。
「你這混帳……好似名叫猴子吧?」阿狼來到BUTCHER時曾提及過,但因為不過是四處可見的一般稱呼,使怪人不能馬上想起。
少年搖頭。
記錯了?哼,名字並不重要。反而令人在意的是裝在他手上的勾子,那並非一般的鋼鐵。既然整條村都被帶到BUTCHER,又有誰能為他裝上那勾子?答案呼而欲出,同時亦令怪人想起了「天馬」。
那個在BUTCHER內裡被當成研究材料的少年本來叫阿馬,為了表明反抗意識而自稱「天馬」。這種笨蛋一樣的想法,想必是由幪面超人所教導……那麼為猴子裝上勾子的超人,當然也會給他新的名字。
不是怪人記錯了,而是少年不再使用「猴子」這種踐踏自己存在價值的稱號。
「連幪面超人都無法阻止我,你以為你能做到什麼啊?」怪人取笑少年,對方立即就利用勾子劃開怪人左胸的強化皮膚,流出了不屬於人類的異色血液。將敵意畢露的少年表情毫無變化,反而更令怪人氣憤。
「不要說太多話了。」剛才的一劃不似外行人,毫無多餘動作,攻擊位置精準。假若不是因為怪人被改造過,一般人定死在剛才一擊上。少年明顯有受過訓練,但他才剛消失了一日,難道幪面超人有能力將他一瞬培訓成才?不,幪面超人僅為他安排了兵器而已。「我每一天都想改變這個世界……但不要以為我只在做白日夢。為了對抗BUTCHER,我可是一直都有鍛練自己!」
「混帳!」怪人聽見後便搶攻而上。受過改造跟訓練的專業兵士,試問又怎會敗給一個自以為是的少年手上?對,怪人仍未敗仗──戰鬥才剛開始!即使不用上特殊能力,只靠一把刀便足以殺死他!
如是說,怪人與少年便展開一場刀子跟勾子的奪命戰鬥。冰凍刃口互相滑過對方,不論是怪人的刀還是少年的勾子對彼此都是致命利器。金石一邊交激,刀刃抵抗勾子的壓力同時也在迴避,害怕製造空檔給少年竄入……終於,怪人察覺少年的氣場何以如此凌人。
「這傢伙完全不怕死……!」怪人在勾子前還要害怕受傷,但少年一直沒有迴避,任由刀刃挑起皮肉、深入骨骼。連呼叫的時間也被他用作搶攻,只求要用勾子給劏開怪人,將他的內臟、器官全都挑出來。
不然……少年無法原諒自己。
又進行了無數交戰,滿身血淋淋的少年仍未放棄。他那個姿態教怪人感到戰慄,但他不需要逃跑,兩人的戰力還有決定性的差距──擊敗了幪面超人的招式仍未使出。
怪人冷笑幾聲,對過去幾分鐘、曾想利用刀刃就擊敗少年的自己感到可笑。自己不是還有大大張王牌嗎?何必花費體力跟精神跟他久纏……。於是將體內按捺的氣流運起,力量立即湧出。怪人全身漸漸發燈,跟天空還有土地變成一樣的顏色,從全身泛起了驚人熱力。
仍未知道該退卻的少年果斷走前,僅僅一步,便踏入了無命後悔的區域。怪人一直以來都用體內機械發聲,臉上嘴巴就似裝飾一樣……但那張嘴巴終於張開,並驟然從內噴出了驚人火柱,在空中以勢頭維持柱狀,幾乎沒有下墜的跡象。
那道火柱正噴中少年鼻上所有位置,任他再不怕死,也得屈服在高熱烈燄之下。少年用手抓緊臉孔,明明手上的感觸已陷入血肉,臉上卻無任何感覺……一邊苦叫,少年終於退後。
在體內控制火燄的能力,正是怪人曾一度擊敗超人的王牌。
「哈哈……嗯?」怪人上前之際,少年的叫聲引來了兩個青年,兩人都身穿BUTCHER的制服,卻在著緊少年的燒傷。「你們別礙事!」
「天馬他……沒事嗎?」忍痛的少年問道,但兩位青年都沒有回答,只是以一致的動作站到少年面前,阻止怪人繼續傷害他。
「我知道了。你們兩個,就是幪面超人對吧?」穿著BUTCHER制服潛入基地內,應該是想救出叫天馬的少年。兩人空手走出,理所當然是任務失敗……怪人清楚兩人失敗的原因。「你們是救不出他吧?他的狀態比活著更慘,幾乎跟機械合為一體,除了改造他根本別無他法。」
「大龍先生,飛虎先生……」
少年的聲音也充滿絕望,兩人沒有理會,只是將兩件機件戴到腰間:藍色的渦輪以及綠色的螺旋槳。
兩人擺起不同動作,當手臂掃過腰帶前端時,藍綠零件旋轉起來,引入了氣流。
「變身!」
綠色跟藍色能量化成裝甲,一下子就將二人變成藍銀跟綠銀線條的裝甲戰士。那模樣立即令怪人振奮,因為他最想殺死的對象終於現身──是幪面超人!
嘴內蘊釀極人熱力的火球,只需一招,幪面超人就會被徹底擊敗。他們二人利用氣流與水流攻擊,可是在這片荒野之地──日間時間長達十八小時的世界,根本沒有任何風與水讓他們使用。
張開口,轟隆!!
火球仍未離開怪人口中,火光已經照亮沙地……不屬於怪人的火柱冒起,回頭望去,竟見不遠處的BUTCHER基地炸開了。
「……看來手術成功了。」氣喘喘的超人唸道,直至剛才兩人都將精神集中,進行了某項精密手術。
「手術!?」
「你以為我們潛入去只是這幾分鐘間的事嗎?」超人說著,怪人便見基地的火燄裡走出一個身影……明明已經被肢解成碎片、只能靠機械維持意識的死屍──天馬居然活生生地走動著。
對面的天馬感知到視線,明明相隔好一段距離,卻跟怪人四目交投。
「DUAL REVOLVER。」天馬的腰間浮起了兩個紅色的螺旋,分別往左右疾旋,將夾帶沙石的熱風吸入去。他高舉雙手,分別左右擺起……林林總總的姿勢都令怪人聯想剛才兩個幪面超人變身時的舉動。
「變身。」
不出意料,連天馬也唸出了那個單詞。
「說起來,我們還未跟天馬說完那個故事呢?」怪人被天馬引開注意時,兩個超人乘機閒談起來。兩人的對話當然傳到少年耳中,馬上就讓他回憶起當時在山洞偷聽到的內容。
什麼被XENOBREACH吸入絕望世界之類的。
「被吸入絕望的世界後沒有回歸的方法,但這不代表絕望。既然那個絕望世界不懂何謂幪面超人,那就讓它見識就好。」另一個超人附和道。
「對……所以天馬,你就是我們在這個世界撒下的希望種子。」
「綻放吧,在這片絕望之地上誕生的……第一位幪面超人!」
天馬全身發出激烈橙光。明明那顏色與天地一致,都是為世上帶來絕望的色彩,如今撕裂天空的那道橙光卻使人心懷希望。那些在地上爬行的村民都已經忘記何謂希望,只知道那道橙光不思議地召喚出曾快樂過的回憶,消除了痛苦的心境。
原來代表熾熱跟絕望的橙色……也能象徵奇蹟。
從BUTCHER基地的爆炸中存活的成員紛紛包圍住天馬,無疑他就是引起爆炸的叛徒,必須將他捉拿……當橙光散去,天馬重新披上的橙色裝甲,很快就教他們後悔。
「DUAL REVOLVER。」天馬又呼出同一字眼,腰間的兩個螺旋飛出。它們在空中放大,最正成為了盾狀裝備負在天馬兩手上。天馬將兩盾互相撞擊,隨後驟然蹲下將其中一拳打入地面。
「BURNBURST IGNITION!」
土地迸裂,裂紋噴湧激烈火──圍住天馬的BUTCHER成員僅僅一剎就被燒成灰燼。
「什麼!?」同樣是火屬性攻擊,但天馬所發出的烈燄明顯比怪人要強更多,不禁令牠瞠目結舌。
怪人所獲得的火燄能力,不過是從天馬體內抽取的微量份子。全身都被該特質構成的天馬所發出的光度跟熱度,當然截然不同。
「幪面超人一號,AQUA。」
由大龍變身的藍色超人率先說道,驚覺自己處於劣勢的怪人退後幾步。
「幪面超人二號,AURA。」
飛虎化身的綠色超人亦報上名來。二人擺起的陣式本來已經完整……但從今天起,怪人們將要洗耳恭聽第三個名字。
「幪面超人……ABLA。」
腳踏螺旋光焰,ABLA剎那間閃到怪人身後,阻止他繼續後退。
略微能忍受灼傷的少年從指間隙縫窺看,曾經的好友已改頭換面,成為了擁有英雄──可惜即使少年再三仰慕,橙色超人ABLA的動機卻沒有想像中神聖。有如閃焰一樣的橙紅假面,疾旋不斷的雙重螺旋還有纏住拳上的火光。ABLA全身的所有,都是為了報復而閃耀。
父親啊、母親啊、妹妹啊!
「AQUA VORTEX!」
「AURA BLUSTER!」
「ABLAZE PLASMA!」
配合天馬的意願,藍綠兩影亦一同起跳。以三角陣式襲來的光矢,封死了怪人所有能逃跑的方向。再無處可逃,怪人一瞬被三道光給貫穿身體,不同方向的推力加諸身上後,最終被固定在空中──
三重飛踢之下,怪人成為一條貫穿天地的火柱,身體在當中燒得失去痕跡……。
一切都實在過於飛快,因為刀片怪人而變得悲劇連場的時間,居然這麼簡單就被終結。
少年的內心不僅驚訝事件終結得太快……他甚至渴望事件能夠拖延更長更久,好歹當好友歸來時,他就要面對自己犯下的錯。
當時害死天馬家人的那聲「不知道」,想必亦有傳入天馬耳中。所以ABLA現在一步一步走近他,比起「幪面超人」似乎用「復仇王子」更貼切的橙色超人,心知若不處理跟少年的仇怨,燃燒的怒火是不會平息。
少年閉上眼睛,放開了蓋住臉的雙手……燒得不成形的半張臉顯露在ABLA面前。
要殺也好,要打也好,少年都心甘情願。
呼隆!ABLA兩手果然燃起了火,AQUA跟AURA本想上前阻止他攻擊少年──卻發現他蹲在地上,利用兩手抓起了一大把沙。沙子被燒得硬化,甚至開始變得晶瑩剔透,最後成為了一大塊玉。
在玉上打出兩個洞,剛好似是一雙眼睛。他把玉面具遞到少年手上,示意讓他遮住那半張臉的燒傷,隨後馬上便轉身離去。
「為什麼!」
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表示?到底是恨還是悲,還是原諒……。
少年等待ABLA的回答,只是僅僅的一句話,便足以左右少年該如何面對這個世界、如何面對接下來的將來。
可是,ABLA的回答卻出乎意料,同時又熟悉十分。
他說:
「我不知道。」
語罷,ABLA便踏著火燄飛走。甚至連AQUA與AURA都不知他的去向,想必ABLA也想去獨自尋找該如何面對自己的方法。
自己獲得了能力,卻失去了一切;明明成為了幪面超人,內心卻只有怨恨;在無盡的烈日下,自己該如何走下去?
看著天空飛走的火燄軌跡,不再名叫猴子的少年被淚水給滲透傷痕。儘管皮肉有多刺痛,卻不比他心痛……一如既往絕望的日子裡,他感受到真正的絕望。明明過去的日子都被視為黑暗,卻無一天比今天更要痛苦。
村子、好友、生活等等等等,都在今天終結。更令他痛苦的是,ABLA那句不知道到底出於真心還是諷刺的雙重意味,已足以教他心如刀割。
一滴、兩滴、三滴。
沾濕沙地的不再是汗水,而是少年的淚珠。
或許有一天,兩人可以再次見面、冰釋前嫌;也可能再見面時會互相撕殺,直至內心安撫為止。
未知的變數,都屬於日後的故事。
烈日橙空無盡伸展,橙光甚至滲透入另一時空的冰藍之中──然而這個變化不過是代表這個世界的「開端」而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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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幪面超人NOVEL大戰XENOBREACH最終回:
「死者們的生存遊戲-DEADMAN SURVIV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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