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上來是一處開放空間,牆上掛了一幅風景照,拍的是茶園風光,翠綠飽滿的茶田佈滿山間,從底部延伸而上的階梯通往山頂瞭望台,而這正是整幅風景的重心,讓賞畫之人彷彿身在其中,將山下層疊繚繞的雲海盡收眼底,呼吸間似能聞到山間獨有的清新香氣。
「這個地方本來是我要帶妳去的秘密景點,沒想到先讓妳看到照片了。」紅深含笑嗓音響在耳畔,桂顏卻聽出話語裡帶了些許遺憾,她趕緊說:「看完照片,我更想親眼去看看!」
「好,沒問題。」紅深欣然回應,他領著桂顏走入左側的房間,將行李箱放下,轉身說:「我去拿藥,妳先坐著等我一下。」
桂顏點頭道好,見紅深走出,她坐於床沿環顧房間。
米灰色調的床被搭配淺色木質地板,令人感到放鬆安定;而牆面是溫暖的杏色,最裡面的牆有扇大面窗戶,望向窗外能見遠方山稜起伏與雲日變幻,眼前則是茶田錯落有致;窗下有一組米色沙發,躺著看書或休息肯定很舒服。
「這房間還喜歡嗎?」紅深提著醫藥箱走入便見桂顏一動也不動地望著窗外,也不知道想著什麼,他笑問。
「當然喜歡,很溫馨的房間。」桂顏的嗓音雖是笑著,紅深卻聽出她欲言又止,於是反問:「會覺得空間太小還是哪裡不乾淨嗎?」
桂顏順了這話:「不會呀!房間很乾淨,感覺像有人住一樣。」
紅深勾起嘴角,一面拉過小矮桌一面解釋:「前陣子朋友來幫忙我茶廠的工作,有特別打掃過這間房間,不過後來他嫌我家太遠便直接睡在茶廠,妳是第一個留宿的人。」
他就這樣把她一個女生帶回他家了?到底是為了木伯伯的託付還是他本就不在意多照顧一個人?
紅深見她不發一語、眉頭更是皺在一塊,以為她是忍著膝蓋的疼痛不敢說,連忙蹲在她腳邊,將小矮桌上的醫藥箱打開,「妳把長褲撩起來。」
桂顏有些害羞想躲,「我自己抹就可以了。」
「還是讓我看一下吧。」紅深將藥水瓶蓋打開,顯然他不接受她的拒絕,她只好乖乖地撩起褲管,跟著查看傷口,雖只是擦傷破皮,但硬幣大小的傷口正滲著血珠。
桂顏已經在做心理準備了,當藥水抹上傷口會有多刺痛。
紅深發現桂顏雙手擰著床單顯得有些不安,他意會她的情緒也不點破,將沾滿藥水的棉花棒輕點上傷口,同時便言:「妳是不是真的喜歡陳爺爺的孫子?」
桂顏成功被轉移注意,她根本不在乎抹上藥水到底會多痛,她只在乎紅深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她正著急想著該怎麼解釋,卻見他嘴角揚著一抹淺笑,她這才察覺他只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因此也不再想解釋這個誤會,反倒說:「我國小的時候,有一次不小心跌倒撞到膝蓋,跟現在一樣也是右腳、也是破了皮,那次大概是我哭過最慘的一次。
我被叔嬸帶回家的時候還是哭個不停,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想看看叔嬸會不會更心疼我一些,沒想到當嬸嬸看到我哭得那麼慘,就只是很冷靜地打開電視,轉到卡通頻道想藉此轉移我的注意力,當我看到卡通時,馬上就不哭了,但我不哭只是因為我知道嬸嬸是單純覺得我吵,而非心疼。
那是我最後一次哭,之後我不管是感冒生病看醫生都很少這樣大哭,因為我怕叔嬸會嫌我吵然後就丟下我不管。」
紅深用新的棉花棒沾著藥膏抹上傷口,輕吹幾口氣,最後貼上透氣膠布,抬眼望她輕輕說著:「吹一吹就不痛了。」
這話聽起幼稚,卻直入桂顏心坎,小時候會哭成那樣就只是為了想聽到這句溫暖的安慰罷了,而如今她居然在此刻聽見幼時求而不得的話,然她還未回應他這暖心的舉動,便又被他接下來的動作給驚得動彈不得。
紅深起身,俯身抱住她,輕拍著她後背,低柔安撫著:「乖,不哭,抱抱就不痛了!」
這話明明聽起來荒唐,桂顏卻紅了眼眶,他這是在彌補她幼時得不到的愛?
『我能給她想要的愛。』她想起他對陳桐語說過的這句話。
紅深身上的溫度與香氣正暖暖地裹著她,這感覺像是她想像過叔嬸會給她的疼愛、又像是她想像過哥哥會給她的呵護,他給的擁抱帶著滿滿的安全感,的確讓她感受到類似的溫情,但她想像過的並不只這些。
甚至是想像過男朋友會給她的溫柔。
她曾經覺得這項『甚至』不過是癡心妄想,她連親情都沒有,怎麼會有愛情?而如今在這懷抱裡,她依然覺得這是癡心妄想、這近似愛情的溫柔不過是她的癡心妄想,是她把安慰的擁抱強加上屬於自己的想像。
她一直都記得,這個男人不過是因為木伯伯的關係才對她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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