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的寧靜 - 第十章

「寫一篇嗯……關於你們現狀的作文吧，這節課之後交上來。」

馬老師隨意吩咐個東西給我們做，就在黑板上寫下自習，慌張地回到辦公室忙著出題。

如果負責語文的出題應該早就出完題目，在這裡繼續教文言文。可惜他負責出數學的題目，得確保每個題目能夠得到答案，是個非常麻煩的科目。

連我這個考生都覺得很麻煩的科目。

既然會給雙方麻煩，學校乾脆廢除這個科目就好了。

「說什麼呢。數學就是有用處才需要學習，被列為必學科目之一。」

小偉拿他的作文簿偷襲我的腦袋。

是的，數學確實帶來許多便利。最普遍會用到就是算法，數學的基礎，加減乘除。如果沒這東西的存在，人類會陷入不等價的交易，逐漸破產或無緣無故有大量財產。

人類的文明會停在以物易物的時代。

「你的作文怎麼寫？」

「別這麼正經嘛，你看看其他人。」

男生聚在一起比腕力，女生聚在一起聊八卦，僅僅四人不在其中。一個是我，一個是小偉，另外兩個是電玩遊戲的同學拿著手機連線刷怪。

「你不打算寫啊。」

小偉的語氣帶著遺憾，然後坐在我旁邊無人的座位，認真地創作一篇虛假的作文。

關於現狀的作文啊……我的現狀大概就只是多了個被學弟當傻子耍吧。除此之外，沒別的新鮮事了。

我的高中生活真是無趣。

話說，為什麼馬老師會出這個題目？身為班主任來關心我們考試前的狀況，應該是要關心學生們對自己的高中現況是否滿意吧。

不，或許更單純點。

為了不讓這堂課成為空課，才隨意給的題目。

隨意給也不能給這種範圍如此之廣，至少出像是「父母」或「母親」這種小學生的題目就好啊。

我想不寫的人只是一瞬間不知道怎麼寫吧。

範圍太大，無法整理成文字。可是又太平凡，不知怎麼把它變得有趣，甚至不知自己的現況如何。

若不是太閒，根本沒人會睡前反思一日的情況，總結至今的日子。

既然馬老師放任我們，那我只好把握這個時間睡覺，好讓等會兒的歷史課有精神。

「我也不覺得你有能耐可以撐兩堂歷史。」

「閉嘴。」

小偉拍我的臉，像是海豹拍肚皮一樣，連環不停地啪啪啪響。

「幹嘛啦？」

「放學了。」

「咦？」

我是穿越時間了嗎？

語文課之後不是歷史課嗎？

難道我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在于老師面前睡覺直到放學了嗎？不對啊，過後還有應該去化學室上課的化學才放學。

怎麼我沒有醒來過的印象。

「因為沒上，都是自習。」

「為什麼？」

「開會。還有作文明天要交。」

我假裝沒聽到後面那句。「具體？」

「老師的開會內容不會輕易透露給學生知道吧。」

其餘的同學紛紛回家，在空蕩無人的教室裡只有我和小偉兩人。

「你不去找女朋友嗎？」

「她今天和朋友一起學習。」

「被拋棄啦。」

「不是，只是今天她和朋友學習。」

「好啦好啦，被拋棄就被拋棄啦。」

小偉環視教室，似乎在找誰。「你的學弟怎麼沒來找你？」

「與我無關。他不來，我反而更開心。」

「好啦好啦，真是個傲嬌的人，被拋棄就被拋棄啦。」

這傢伙居然學以致用，語塞的感覺不好受。他就是基於這份不好受才故意複製粘貼。

小偉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知道繼續這個廢話只會讓我們停滯不前，待在這間教室無謂地浪費時間，所以從這話題上移開。「你還有很多科目要複習吧。今天我有空就幫幫你。」

「不需要。我甚至覺得我能拿全級第一。」

當然這是謊話，我故意拋出來給小偉吐槽的大話。

如果我真有這等能力，就不會連一篇作文也寫不出來了。

可是小偉不領情，只是停止拍打我臉頰的舉動，轉過身準備離開。「圖書館，可以嗎？」

「無法理解你這人怎麼會去作弊。」小偉邊檢查答案，邊這樣評論我。「不對，六套練習題是測驗之後。」

「是五套。」

一套被他和小溪給強制解決了。

「你不用再複習數學了。挑其他科目吧。」

「其他科目……也不需要學習。」

「很自信嘛。」

小偉從背包拿出一本本的練習本，各科目一本，這傢伙的背包全是這種東西？簡直是個學習狂魔啊。

「做這套習題。一個小時。七十五分。」

「化學啊……」

「剛剛不是很自信？」

我乾笑兩聲，舉起自動筆開始作答。

可是越寫越奇怪，總覺得摸起來沒平常熟悉的觸感，顏色也不是該有的暗淡的黑色，是亮眼的淺紫色，淺得像是粉色。

不是邱宇澤的，今早他就主動跑到班上向我取回他最喜歡的深藍色自動筆。

誰的？

「你幾時換這麼亮眼的顏色了？」

「不是我的。」

「哦？拿錯班上其他人的嗎？」

「沒印象。」

「明天去班上問問吧。物歸原主是美德。」

「你知道我不喜歡做這種事。拿去。」

「自己解決去。」小偉沒接下，並往嘴裡放進薯條，毫不客氣地消耗我的金錢。「別管了，先做完習題。」

這當然不是圖書館可以出現的油炸物，若是出現，肯定被圖書管理員大罵，並把我們列為黑名單禁止我們進入，我可不想要失去一片寧靜且舒服的避暑聖地。由於沒位子可坐，所以我們出了校門，到小偉兼職的餐館開只有我們兩人的讀書會。

自從小偉開始和曉玉交往之後，這是我們久違的兩人相處。

雖然在家也可以說是，但也不能完全說是，我們幾乎待在各自的房間內耍各自的廢。

「我能問你個事情嗎？」

「不能。」

這種開頭的話句必定伴隨壞事，一定不能回答「能」。

「為什麼你們討厭曉玉？」

小偉打從一開始就不想理會我的意見，只是一種開頭。

當然想也無需想，我的回答必然我的口頭禪，「不知道。」

「哎，真不能告訴我嗎？」

「就算我想說也沒辦法，我一無所知。」

「明明無所不知，卻嘴巴嚴實得密密麻麻。」

「聽起來像是蜜蜂窩，惡心。」

「你這吊人胃口的行為更惡心。」

「我才沒惡心你，是你自己想太多。」

「沒，你一定知道。」

「難道我們之間的信任因為曉玉而分崩離析了嗎？」

「不是，我們有過信任嗎？」

太傷心了。

我原以為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們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信任，猶如冰激凌和甜筒餅乾必須搭配一樣。可惜一切都止步於我的幻想。

如今甚至一個兩個月前插一腳進來的女生把我們的玻璃信任給踩回沙子。

「總之，告訴我。」

我埋頭自顧地繼續解答習題，假裝沒聽見他的命令。

「那我們打個賭，你拿七十五分以下就告訴我。」

「……」

「你沒得拒絕。」

「……批改的人是你，很不公平吧。」

選擇題是固定答案，所以無法故意改錯，但非選擇題可以拿各種理由扣分，從而少過七十五分。

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公平的比賽。

小偉失望地歎氣，拿出歷史的教科書複習。

看來是放棄了。

真高興他能放棄，不然我會煩躁得不給他面子，直接惡言相向。嗯，一定會無法忍受，對他說出惡言。

我們之間的日子基本上不會有爭吵的日子，沒有冷戰，十分和氣融融地相處。可以說我們倆都很擅長容忍對方的壞脾氣和性格，所以即使是在如此特殊的前提下也能相處，可以稱之為關係最好的同父異母的兄弟。

可是我不喜歡以兄弟相稱，強迫小偉也以最好的朋友來稱呼我。

「啊？你們在這啊。」

完了，情況因為一個人的出現改變了。

「明仔，既然條件已經具備，剛剛的比賽能重開了吧？」

「他要知嗚嗚嗚嗚！」

我的嘴巴立即被小偉粗暴地捂著，並神情十分恐怖地強調，「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怎麼啦？比什麼？」

小偉立即變臉，從恐怖變為和藹的笑臉，如果上戲臺子表演一定能獲得如雷的掌聲。「化學。他拿七十五分以下就要實現我一個願望，反之我實現他一個願望。」

說是願望也對，他的願望是要知道，而我的願望是要閉口不談。不對不對，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只能不談。

「哦？聽起來很好呢。」小溪提起興趣，不知是對看我的狼狽，還是對我們的願望，或是對我的化學的學習程度感興趣。

「所以小溪，請你當這場比賽的裁判，好嗎？」

「不！」小偉的眼神瞪著我，像是看到小學偷他一整塊完整的橡皮擦的仇人，威脅我不能說出口。當然我是個愛惜生命和身體的人，只好清清喉嚨強裝鎮定，「不要拒絕，小溪你是我們之間最公平的人，希望你能裁決這場比賽。」

「包在我身上。」小溪自然接下這個重任，回去找自己的朋友繼續複習，等到一會兒時間結束才來這公佈比賽結果。

輪到我沮喪地歎氣。

「真好呢。我們終於能比賽了。」

「真好呢。」我有氣無力地重複同一句話，在心裡暗暗祈禱結果如我所意。不過這種事情不該祈禱，而且我是個無神論者，應該要努力轉動我的腦袋，翻出全部關於化學的知識來應對，填滿這套習題。

雖然我不在乎這件事情是否傳到小偉耳裡，但我希望他能自己領會解讀氣氛的技能，自己發覺答案，或是另一個更為重要的東西，以後必然對他的人生受益良多，所以才一直不願開口。

而且這事說了對我沒大礙，反而對小溪的影響較大。

我只是碰巧在不願開口的情況下，奉小溪之命令更加不能開口。

這時最想贏的小偉安慰我，「你是個學習能力很好的人。」

「感謝誇獎。」

「可惜不喜歡聽人說話。」

所以我的成績才那麼差啊，從來沒聽課堂的教師講解。

「抱歉，我只能利用這個弱點來贏你。」

「倒是你很自信地認為勝券在握啊。」

「嗯，你的成績就是如此讓我自信這場比賽會贏。」

「那好吧。」我終於提起筆，「先說，我的願望是你不能再向我問關於曉玉的事情。」

小偉毫不猶豫地答應，「好。我的願望是以後每當我問關於曉玉的事情，你都要如實乾脆地回答我。」

賭注，成立。

公平的裁判，有。

比賽，開始。

我和小偉緊張地等待結果。

事前先說，我沒有作弊，完全在小偉的眼皮底下只用我自己的真憑實力，靠一支黑色的自動筆填滿整套習題。即使不會的地方，也抱著猶豫不決的心情勉強填下。

這是我現有的全部實力。

小溪放下紅色的圓珠筆，並揚起意義未明的笑容，增添幾分緊張的成分。

雖然我不在乎比賽後的結果，但是已經付出所有實力，必然會想要勝利吧。

終於了解勝利讓人如此渴望的原因。

「快說快說。」我的心情已經安耐不住對勝利的渴望，想要快點得到個痛快。

「好啦好啦。七十八分，剛好多三分。恭喜你贏了。」

我和小偉同時癱坐在椅子上。興奮會令人身體變得更有力氣，也會令人脫力。

如果我是因為興奮，那小偉就是因為事與願違，沮喪得癱坐。

「吶，你許什麼願望啊？」小溪問。

「不能說。」

「掃興。」

小溪知道由我說出口的這句就代表一定沒望，只好問小偉。

「不能說。」

「不要掃興嘛，說嘛說嘛。」

「不能說。」

「小氣。」

氣鼓鼓的小溪只好離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和朋友開讀書會。

「我會履行承諾的。」

「我知道。」

我很了解小偉一諾千金的作風，只要答應的事情就必然做到，從不悔改。

希望他不會太過好奇，而失去這份作風，難得一見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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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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