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的寧靜 - 第十一章

「抱歉，你忽略我了。」

我把作文紙握在手中，要交給面前的班長。

班長沉默不言，露出厭惡的神情。

「嗯……剛剛你沒收到我的作文。」

班長持續不說話，單純地瞪著我。

不隱藏心情這點和小溪一模一樣，但小溪從來不對我透露出這種情緒，應該吧。

充滿厭惡，更應該說是憤怒的眼神瞪著我。

雖然通常到這地步，我會選擇撤退，但我不想浪費我千辛萬苦寫了一晚上的作文。即使我能夠選擇等會兒自己交到馬老師的辦公桌上，可是我想要通過正常流程交到他的手上，證明我是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和其他人一樣。

我再次鼓起勇氣重複這句。「你漏了我的作文。」

班長在我和作文紙之間來回望許多次，然後像是在觸碰落在泥巴里，想要抓著毫無沾上泥巴處的紙，從我的食指和拇指之間抽走作文紙，一系列的舉動很是嫌棄。

乍看之下，是我做了什麼事情惹惱她，使她故意忽略我，不收我作業，對我露出如此厭惡的神情，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甚至說我不知道事實。

因為我完全沒有任何做過令她厭惡的印象。

甚至可以說，我無緣無故受到她的厭惡。可是在這所學校，幾乎所有學生對我都是如此吧。

隨便問一位學生對我的印象，應該都是「討厭」、「不好」或是「不良少年」的評論。

只是曠課過幾次，在週會被點名露臉幾次，就擁有這些負面評價。

來之容易。

「你是不是做什麼事惹糖心生氣？」

「我說了，沒有。」

「不是『沒有』，而是『沒印象』，對吧？」

是的，沒印象不代表沒有，可能我做過，但忘記了。

很不負責任的行為。

在受害者身上留下傷疤，可是加害者完全沒有悔過之心，甚至忘記關於受害者的記憶，論哪個受害者都是無法接受的殘酷事實，而且在旁人眼中也無法接受，只會認為這加害者是冷漠無情的人，不能原諒。

世間常出令人無法承認的一句：「終究會成為自己討厭的人。」

雖然我不相信，但這句應驗在我身上，成為忘記自己犯下什麼罪過的人。

雖然還不確定現實是如此。

可是那份厭惡感，不是和其他同學能比的，是很強烈的情緒，似乎我和班長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怨。

但是並沒有。

應該沒有吧。

「糖心以前也是這樣嗎？」

「嗯……班上好像沒說過話。」

大概今天是首次在班上說話。

明明是同班同學，而且她是班長。

「我說的是初中的時候。」

「初中？」

話說我還沒介紹過這事情的主角，我班的班長，糖心。

葉糖心，三年的初中期間都是同班同學，現在高二再度同班。從名字來看是個很甜的人，事實也是如此。雖然對我是這般厭惡，但對其他人十分歡迎，是個受人喜歡的糖果。從未見過或聽過她與誰有過爭執，在別人口中也是滿滿的讚美，沒有任何一句批評。

所以我到底對如此隨和的好人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使她充滿怒氣和厭惡，猶如看殺父仇人般地瞪我。

「沒有吧。」

雖然我和糖心在初三時同桌過一年，但上課期間我們之間沒什麼交流，我不是睡覺就是看小說漫畫，說過的話句屈指可數。除此之外，更不可能有交流。以我的性格，不會主動去找人說話。

「別想了。」小溪把歷史的練習本推到我面前，「以你的破腦袋肯定無法想起來，好好認真學習吧。」

「不行，既然是我做的肯定想得起來。」

「一小時。七十五分。沒有就帶我吃三把雞。」

我立即把關於糖心的事情拋之於腦後，提筆就專注在練習題上。

想要帶小溪吃雞簡直比堅持一周早起跑步還難。只要和她打上兩把就能知道。她那想剛槍又一直落地成盒，但一直帶頭跳熱門景點的暴躁性格。然後她一旦成盒，就會在耳邊吵著要我快點自殺開下一把。

我以終身泡麵裡沒調味包來保證，任誰都無法忍受這種人在自己的隊伍裡。

如果要帶她吃雞，一定得提前把周圍的玩家給打掉，當她盾牌擋槍，不然她一倒，耳邊就會嗡嗡響，聽不見敵人的腳步聲和方位而落於下風。最重要的一點則是一次都不能倒下，更不能在只剩她兩人時候倒下，不然就像棉花糖遇上水，那刻的下一秒就會出現輸的頁面。

說了那麼多，我想大家都明白我要說的關鍵點是什麼。

那就是，小溪玩吃雞遊戲太菜了！

哈——啾！

「你是不是在心裡罵我？」

「沒。」

「確定？」

「確定沒在心裡罵我打遊戲太菜，又妄想拿第一？」

「確定。」

「真的沒？」

「咩。」

糟了。不小心發出羊叫。

「心虛到羊叫？」

「才不是，只是碰巧打嗝。」

「哦～」但她完全不採信我的解釋，「要是沒九十分就帶我吃三把雞。」

九十……根本不可能。

至今的求學生涯中，我只拿過一次高過八十分以上，那是小學一年級第一次考數學。小學的數學只稱得上是算數，大概只學加減乘除吧，只是主題不一樣，時間、長度寬度、體積、分數、百分比之類的，而且是一年級，一百以內的算數十分簡單。

可是說簡單，我也只考了八十分以上，沒滿分，甚至沒九十分。對那時候的我來說，區區三位數的算數應該很困難吧，都已經超出自己賴以為生的手指數量了。

「小偉和那人和好了？」

「人家可是有名字，叫曉玉，不叫那人。」

小溪把頭髮弄亂，發出咿呀的怒聲，看起來很是煩躁。不用看起來，從她的表情就能理解就是如此。「明明破裂了，現在和好幹嘛？」

「情侶之間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很正常。」

「那人不配！」

幸虧圖書館沒像昨天多人，但並不是空蕩蕩，全場被小溪的聲音給嚇得望過來。

我連忙向周圍道歉，並示意小溪冷靜。

氣氛陷入沉默。

我接不下小溪的話，更回應不了她的想法。我和她處於完全不同的立場。雖然我也不想曉玉和小偉和好，但我更尊重小偉的選擇，不會在旁說三道四，不會像小溪這樣發如此大的火氣，所以小溪無法從我這裡獲得同伴的感覺，或許這點才是令她如此火大的原因吧。

從小到大的朋友不站在自己的立場，誰也沒支持誰，形成三角的複雜關係。

良久，到我把練習題做完的一個小時後，小溪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向我道歉。

「沒事。」

小溪已經沒有心情複習，只好滑手機消磨時間。

「只有那個方法能搞走她了嗎？」

我緊張了一下，立即制止她的想法。「記得我們的協議吧？」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DGxIg2sOr

「記得。不然我也不會幫你做假。」

「做假？」

「難道你真以為憑你那只有水的混泥土的程度能拿七十八分？」

誒？！我還真以為昨天的勝負是我拿下了。

白開心一場。

「所以實際上我拿了幾分？」我聲音微微顫抖地詢問。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OCGTMHIAT

之所以顫抖是因為我害怕我認真思考後的回答拿到不是理想中的成績。昨天還如此自信，但現在仔細想起來，我的答案也只是憑感覺和稀碎的記憶寫出來，像是草摻水當作草藥喝下肚治病。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jrkhYMfj

「六十八。」

「居然多了十分？」

小偉不可能看不出來啊。

「不多十分要怎麼顯出是合理的結果。」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fbzSwrJXE

確實，如果碰巧七十五分或多一分顯得很刻意，但多兩分就像是選擇題改錯，三分剛剛好。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mUB8PJwUU

不過小溪已經恢復回理智的狀態，就沒接話了，只是把練習題交給她。

小溪提起紅筆，在上面畫勾勾叉叉，可是這個舉動越來越快，像是失速的列車，只是為批改而批改。

最後她把紅筆從手裡甩出，扔在桌上。

「但看那人和小偉如此恩愛，我無法接受啊！」

短短的幾分鐘內，小溪再次回想到小偉和好的事情，變得比上次更火大，且爆了粗口。剛剛好不容易恢復的鎮定逐漸崩潰，眼淚源源不絕地從眼眶內流出。

我立即回應更大聲且更惡臭的怒罵聲掩蓋小溪剛剛的行為，具體上我在罵什麼都已經忘了，是當下立即編出來的。

理所當然，我被身為圖書管理員的教師給趕出來了，而看似被我臭罵，披著懦弱女孩形象的小溪依然留在裡頭流淚。這樣就好了，只有我被趕出來這結果就很好了。如果我沒被記黑名單的話就更好了。

現在只希望我們的對話沒被其他人聽到，不過我們的座位和其他人有點距離，應該聽不見才對，只聽得見我大罵小溪而已。

只要小溪在學校的名譽沒被抹黑，一切都算成功。反正我的名譽早就夠黑，再黑點也沒關係。

我的演技和計劃十分完美，毫無破綻，不愧是我。

好了，回家吧。

反正天空已經烏雲密佈一片，早點回家也是件好事。

過後等她冷靜些再向她請教吧。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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