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的寧靜 - 第十二章

「哎，雖然很不甘心，但輸了。」金髮小哥撓後腦勺，一臉羞愧地說。「你真的沒玩過類似的遊戲嗎？」

儘管我知道現在不適合說實話，但以我的技術稱不上是有，說有反而侮辱有練習的人。「就如我剛才所言，這是第三局。」

「果然啊，這把真是輸得不應該，輸給了一個新手。」金髮小哥沒唉聲歎氣，哈哈大笑帶過。「你很有天賦哦。」

「謝謝。」

「依照賭注，你想吃什麼？不用客氣哦，隨便點，也別點太貴啦，我請不起。雖然我看上去挺邋遢，是個沒錢沒出息的青少年，但我還算是有在工作哦。」

還算是……居然用這麼曖昧不清的詞彙，究竟是有在工作或是沒工作呢？

稍有不甘的金髮小哥再開了一把，選了個看起來很兇猛，左眼帶疤的男子角色。「不用想我有沒工作這個問題，想等會兒我們的午餐。」

我坐到金髮小哥旁邊，觀摩他如何操控。

「話說，你的妹妹沒和你一起嗎？」

遊戲進入五秒倒計時。

「怡昕不是我的妹妹。」

「怡昕是那個小女孩，對吧？」

「對。」

「看你那麼關愛她，下意識就認定她是你的妹妹了。」

「我想也是。」

從旁觀者的觀點，毫不知情的人士來看，這是肯定的吧。

金髮小哥的手指很快，在台機上瘋狂地按鍵，把對手打到地圖的邊界，無法再後退，被迫只能舉起雙手防守，無法還擊。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LDMa1JTQw

「來來來。」金髮小哥打得很興奮，露出享受戰鬥的笑容。

這格鬥遊戲不是防守就能獲勝，能完全免疫傷害，只是減少所受到的傷害。

對，減少，不是不會扣血，只是扣的血比正面接下少許多。

如果單單是防守，只會被金髮小哥給磨死。

不出所料，金髮小哥打壓著縮在一旁的對手直到獲取勝利。

金髮小哥放開搖桿和按鍵，吐了一口氣，發洩出剛剛身為新手的我打贏他的這口怒氣。

「想好要吃什麼了嗎？」

「唔……便利店的關東煮。」

「真的嗎？可以再貴一點哦，像是雞排還是雞飯之類的。」

「不用了，關東煮就好。」

「既然你堅持，我也不好拒絕。」

由於這是投幣式的台機，而且這遊戲只要贏了一把，就能不花錢就繼續下一把，直至敗北。所以金髮小哥找了個願意接盤的人（免費的東西誰不會想要呢）才離開，免得浪費價值兩塊半的五個幣。

便利店在百貨商場的底層，而我們在第五層的電玩城，只需要往下走就行。

至於為何我會出現在這兒並遇到金髮小哥，一切都是碰巧。

碰巧唸書唸得煩躁。

碰巧出門。

碰巧來玩投籃機。

碰巧遇到在夾娃娃的金髮小哥。

那副模樣簡直像是個不務正業的無業遊民，但他說自己算是有在工作，我也就姑且信他有收入吧。

形容金髮小哥為不務正業，這方面我也是一樣。

今天是週日，明天就是期末考的第一天，但我卻沒在家用盡最後的時間衝刺，反而在百貨商場閒晃。要是讓那倆人知道，我肯定要被輪流念經。

必須不讓他們知道。

幸虧小偉一早就去找女友，而小溪還沒睡醒，就算睡醒也要和朋友一起學習。

一整天不會管我。，這樣等於是他們放棄我，我完全沒問題，是他們沒監督好我，是他們的問題。

合理。

「小哥，你叫什麼名啊？」

「叫我明仔就行。」

「明仔？聽起來好隨意哦。」

「額呵呵。沒事，其他人平常也是這麼叫我。」

確實挺隨意的，像是路邊的流浪狗會有的名字。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不知道。」

「既然你要我叫你明仔，那你幫我取個綽號吧。」

「綽號？」

「嗯，反正也只是個稱呼，代表對方在叫自己而已。隨便叫你順口的就行。」

好隨便的人，完全不像是個能託付重任的傢伙，越來越像個無業遊民了。

我陷入了沉思，從記憶中用各種漢字拼湊出一個好聽的稱呼。

雖然我的腦海內只有金髮小哥這四個字的稱呼，但總覺得好隨便，可是也想不到其他更適合的稱呼了。

「嘛，不過通常別人都是叫我金髮小哥啦。若是你不排擠，也可以這麼叫哦。」

「不不不，正合我意。」

「正合我意？」

啊，說錯話了。

「哈哈哈，別這麼拘謹。因為我染著亮眼的金髮，又是個年輕人，所以自然而然想到這個稱呼吧，知道的知道的。」

完全正解。

話說，原來金髮小哥的腦袋很靈光？像是掌握人類思維模式。

看來他又姑且有工作這件事是真的？因為工作不頻繁，但一次工作就能得到很多酬勞那種。

「當然這不是我想到的，是寶寶想到的。」

「哎。果然啊。」

「怎麼了嗎？」

「沒沒沒事。」

本來是想著讓他介紹一份像是這種工作給我兼職。如果不頻繁，一次酬勞就三四，更是五位數，應該不會影響學業吧。不，就算荒廢學業，我也會做。

金髮小哥鼓弄著自己的頭髮，向我提問：「如果我沒這頭金髮，你會怎麼稱呼我？」

「沒了金髮嗎？」

這可難想了。

因為人們的外號或暱稱基本上是依照外表或是性格來取的吧。像是金髮小哥之所以被叫金髮小哥，就單單是因為他有一頭金髮和一副青春年少的外貌。

如果沒了這頭金髮，不染任何顏色，單純是自然的黑色的話，我仔細從金髮小哥身上找其他特出的點，但結果不甚理想。

「想不到。大概只會留下『小哥』兩個字。」

「換句話說，我挺普通的嘛。」

「不不不我沒這……咳咳。」我怕金髮小哥認為我在說他壞話，結果被口水噎到說不出完整的話。

「我明白我明白。」金髮小哥露出一抹陽光活力的笑容，「我知道你沒在說我壞話，而且我不認為普通是個壞話哦。」

我也認同。

可是在大眾眼裡都認為普通是個貶義詞，代表自己毫無特別之處，沒有任何特長或是優秀的地方，令人賞心悅目或煥然一新的感覺。自然而然，這原本不是批評別人的詞變成了一個批評別人的詞彙。

「雖然很多人討厭普通，但我覺得普通挺好。」

金髮小哥說到「普通」兩個字就格外開心，明明沒展露任何笑容，但我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他的喜悅，對這兩個字的喜悅。

普通的意義似乎對他特別重大，好像他擁有過一段不普通的經歷。

金髮小哥究竟是做什麼工作的呢？

我原本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如今卻變得好奇，求知慾讓我想要立即開口詢問，但我的理性壓制住我的求知慾，因為我的直覺感受到如果我知道了這個答案，我會遠離眼前這位開朗活潑的金髮小哥，那份待在他身邊很舒服的想法會瞬間消失。

所以我決定，只要他不主動開口，我就不問。

他一生不談及他的工作，我就一生不問及他的工作。

我決定的就是如此重大的決心。

經過一番交談，我們終於到了便利店。

一到店門口就聞到濃濃的湯味，看來今天的關東煮將會很美味。

「要拿什麼就拿哦。」

雖然這麼說，但也不能太貴吧。如果隨意拿的話，可能堪比雞排或是雞飯的價錢，甚至更貴，那就和我的目的本末倒置。本來我就是想著能不讓金髮小哥太破費才選擇既好吃又能在如此寒冷的雨天內溫暖身體的關東煮。

「要什麼嗎？」店員親切地向我詢問。

「白蘿蔔、白菜。」為了讓湯汁變得甘甜，這兩種食材是必選。「肉餅和魔芋，就這些。」這兩樣是為了填飽肚子的選擇。

雖然店員很努力地再推薦幾道食材，但我只能咬牙切齒，狠下心拒絕誘惑。如果是花自己的錢，肯定會坦然接受店員的介紹，可惜不是。

「哦？選好了嗎？」

「嗯。」

「那好，你先去找位置，等下我付錢再拿給你。」

「謝謝。」我依照金髮小哥的吩咐，率先離開櫃檯。

由於我不喜歡吃東西時有人看到，所以刻意不挑選連著能觀看外面景色的玻璃落地窗的位置，選了個靠墻角的座位。

雖然考慮到金髮小哥正值年少，愛看美女的年齡，可是我更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醜相。等會兒他來，我先向他為這次的無法退讓而道歉吧。

金髮小哥捧著兩碗關東煮找到我。如我所料，他先是說位子。

「真是個鬱悶的位子。」

「抱歉，雖然我知道你正值想看美女的年紀，可是我非常討厭被人看到我的吃相，才……」

「知道的知道的。」金髮小哥把屬於我那份的關東煮遞給我，「反正是我叫你選的，沒資格抱怨。」

「不是這樣說的。我應該……」

「應該考慮到各種情況，設身處地為我著想，應該選靠窗的位子。可是呢。」金髮小哥的嘴唇靠在碗旁，抿了一口湯，發出嗚哇的高興聲，很是享受關東煮的湯汁。「我也沒說過我喜歡靠窗哦。」

「……」

「我和你一樣，比起看風景和美女，更喜歡安靜的角落，也討厭別人看我的吃相哦。嚴重的話，我可能會為了照顧形象而吃不下去。」

是我太早下定論了。

因為金髮小哥染著一頭金髮，所以在第一次見面，我早早認定他是個輕浮的人。

我應該為這點道歉，而不是座位。

「抱歉。」

「不用不用。這是我刻意營造的形象，你這個印象挺令我開心。」

刻意營造輕浮的形象，真是個奇怪的人。

「為什麼要刻意假扮？」雖然我不應該問，但金髮小哥是擁有女朋友的人，這樣的話會惹女朋友生氣吧。

「如果你在意寶寶的看法那就錯了。」

「錯了？難道你的女朋友不在乎男朋友受歡迎嗎？」

「哎呀，我很受歡迎嗎？好害羞。哈哈哈。」

「難道不是嗎？」

「算是吧。畢竟剛剛就有兩個女大中生來找我拿號碼了。」

果然。從我男生的視角看來，金髮小哥的外表是個挺帥氣的人，女生會應該更喜歡吧，但不至於能只以外貌來溫飽三餐。除了外貌和亮眼的金髮以外，就看不見其他特征了，是個好看的普通人。

「可是你從一開始就錯了哦。」

「哪裡錯了？」我這時準備開動，用叉子往湯底下插的時候撈出一條面。

「我有給你加一片面哦。怕你吃不飽。」

「看出來了。謝謝。」

面是用片來計算的嗎？

不過並非重要的事情。明明我都已經避免令他花錢了，居然擅自為我加料，是個溫柔的人。

我只能接受他溫柔的善意。

「午餐就是要吃飽飽的嘛。你可是在發育期哦，不多吃點怎麼長得高，長得壯呢。」

「長得壯就算了，我比較想要長高多五公分。」

「五公分嗎？大概一七四吧。聽起來真不吉利，不如長高六公分，湊個整吧。」

整是指量尺上的整嗎？因為一七五在量尺上有刻度。

金髮小哥的預測很準，我現在的身高的確是一六九，無論從男女的角度來看是挺矮的身高。

「你沒運動嗎？」

「不怎麼喜歡。」

「瘦骨如柴的呢。」金髮小哥伸出手，肆意觸摸我的手，一按壓就摸到我的骨頭。「別看我這樣頹廢，我在你這個年紀可是代表學校的田徑選手呢。」

「看不出呢。」

「當然看不出啦，因為我編的。」

我陪笑兩聲，繼續享用所剩不多的關東煮配料。

可是我們的話題完全偏離一開始的話題。

金髮小哥說我我從一開始就錯了，是什麼地方錯了呢？難道那位被他稱為「寶寶」的女人不是金髮小哥的女朋友嗎？新的問題來了，那女人是金髮小哥的誰呢？

那女人很年輕，應該和金髮小哥差不多年紀，大概只差個一兩年，無論少或多。

所以那女人單純是金髮小哥的朋友，我的猜測止步於此，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雖然還有可能是金髮小哥的姐姐或是妹妹，但看金髮小哥那時如此卑微的態度，不會是這種關係吧。況且他們長得不像彼此。

金髮小哥很節儉，把碗內清理得一乾二淨，喝光裡頭的湯汁。反觀我，好像是在浪費他的錢。

「你不要了嗎？」

「……」

他這麼一問，讓我也想要喝下這碗湯汁，但它太油了，下不去口。

「沒關係。我只是個喜歡喝湯的人，給我吧。」

「好。」

金髮小哥拿起整碗湯，嘴巴靠在碗邊，手慢慢往上抬，把湯汁倒進嘴裡，一口氣就喝完有半碗分量的湯汁，喝得很是豪邁。

「嗝——抱歉。」

「沒事。」我遞給他一張紙巾，示意他擦拭嘴邊的湯漬。

金髮小哥發出愉快的歎息聲，邊擦拭嘴邊，「你想到答案了嗎？」

「答案？」

「剛剛我說你從一開始就猜錯的事情。」

原來剛剛轉移話題，也沒怎麼說話，是給我時間思考。幸虧剛剛我真的是有在思考關於這個問題。

「我認為你說的是那個被你稱為『寶寶』的女人不是你的女朋友。」

「你答對了，我沒有女朋友。」

「所以是你的誰呢？」我的思緒就卡在這兒了。即使這個問題可以不用問，但話題已開啟，我想要知道結果。

「你沒猜到嗎？」

「單純只是朋友嗎？」

「不是。二選一咯。是年輕的呢？還是年長的呢？」

「果然是妹妹或是姐姐其中之一麼。」

「哈哈。你很聰明。」

金髮小哥的電話響起來電鈴聲，是一首很輕快，能帶給他人心情舒暢的鋼琴曲。可是另一邊傳來的聲音並不是如此，就算隔著一張桌子，我能聽見有一道罵罵咧咧的女人聲音在說話，但無法聽清楚。無奈的金髮小哥只能隨意地回應幾句，以「好啦好啦，我現在回去。」作為結束語，就掛斷電話。

「說曹操曹操到。你也聽到啦，我先回去啦。有緣下次再見。」

因為要回家複習，我也要起身離開，和金髮小哥在便利店門口分道揚鑣。

到最後我都沒知道「寶寶」是金髮小哥的姐姐還是妹妹，可是也無所謂了，並不是值得死纏爛打到最後的答案。

話說，原來兄妹或是姐弟能相處到讓旁人看一眼就認為是情侶，真是令人感到新奇且羨慕。

不對，不該羨慕。如果我和小偉相處到這般田地，應該會讓旁人覺得是對基佬而感到惡心吧。

「咿——呀——」

我不顧在大庭廣眾下，伸了個懶腰，並發出個很嫵媚的叫聲。

如今回憶剛剛所發生的事情，全是毫無含義的對話，全是閒談，浪費了幾乎半天的時間。

不過我的內心對明日的期末考的壓力猶如像煙消失得無影無蹤。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gGjFccFOY

看來說廢話確實能夠讓人心情放鬆而愉悅。

希望等會兒回到家時，我能聚精會神地複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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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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