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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謝維圖拉爾領主宅邸那瀰漫著森森寒氣的大廳之中,伊莎.黛.謝維圖拉爾愣愣地佂在原地,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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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為了履行家族義務而出去相親以來已經過了一天,這一天內她無時無刻都在掛念著小自己兩歲的摯友,以及佩姬家裡那些將她視如己出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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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伊莎來說,名為塔科特的叔父比起自己的父親艾格文更有資格被稱之為家人,叔母塔米雅更是彌補了自己從小就缺少母親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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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對於塔科特、塔米雅的愛雖然沒有像總是把爸媽掛在嘴邊的佩姬一樣執著,但也不是有辦法輕易割捨或是忘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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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很清楚,包含閨蜜佩姬在內這一家人對自己究竟有多重要,可是此刻這如夢似幻的一切卻連帶著歲月留下的點點滴滴一同化成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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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覺得自己有些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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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視起那些彷彿陷入沉睡一般,被冰封在蒼白凍稜下的家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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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藝很好的蔻妮菈、認真嚴肅的蜜莉妲、莫名遲鈍的塔科特,還有看似溫柔賢淑,生起氣來卻超級恐怖的塔米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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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沒有佩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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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摯友不在死亡名單上這件事令伊莎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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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開始在宅邸裡搜尋好友佩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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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和佩姬共用的寢室──沒有、佩姬常樂呵呵地看著小說的書房──不在、失去了雙親的佩姬可能躲起來哭著的主臥──沒看到、佩姬曾經用來當作秘密基地,精心打造的閣樓──沒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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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遍了整間宅邸都找不到佩姬這件事令伊莎感到沮喪,於是她又回到了一樓的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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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的目的該不會是想帶走佩姬吧?歪著頭,伊莎疑惑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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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不知道自己一時片刻的奇思亂想距離正確解答其實意外的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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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宛如雕塑般動也不動的大家面前駐足,伊莎難受地流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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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又要被遺棄,又得回到獨自一人的生活了,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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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生下自己就撒手人寰的母親一樣,她所重視的人,最後一定會拋下自己不管,離她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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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一次兩次可以說巧合,不過一旦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那就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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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就是自己永遠無法逃離的宿命,不然誰都沒有辦法解釋自己為什麼得承受這樣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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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擁有比起打從最初就孑然一身還要來得更加難受,伊莎沉痛地輕撫冰壁,仔細端詳起像是睡著一樣被凍結在冰壁裡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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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發現了件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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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沒有融,至少,在自己待在佩姬家裡的這幾個小時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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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沉睡在像是玻璃一樣透明的冰塊裡頭的大家,無論是胸口又或是肚子上都有著難看的傷口,從那駭人的傷勢來看,屍體上那些各式各樣深淺不一、大大小小的窟窿才是塔科特、塔米雅他們死亡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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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味著他們是在遭受殺害之後,才被人用紀念的方式永久冰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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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伊莎了解,在謝維圖拉爾領有能力完成此等大規模法術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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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飛快地跑了起來,試圖再次從屋裡尋找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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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你在哪裡?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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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一邊呼喚著男人的名字一邊放聲大哭,她覺得自己此刻非常需要詹的安慰,然而無論伊莎如何哭喊,她深愛的詹卻始終都未曾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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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孤單是自己註定的命運,不然詹沒有理由不留下來陪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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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詹都拋棄了我嗎?彎下腰氣喘吁吁地扶著膝蓋,伊莎無助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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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打溼了伊莎銀色的瀏海,蒸騰的喘息在冰霜的影響之下化為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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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幡然醒悟的伊莎意識到一個令自己無法接受的疑點,她覺得自己的推論一旦屬實,同時遭到摯愛與好友背叛的痛苦會令自己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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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詹沒有任何值得紀念塔科特與塔米雅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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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顫抖地捉住自己的肩膀,理智面在催促她,但感性面卻祈求她不要繼續再深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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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齒格格作響,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泣不成聲的伊莎在腦海裡繼續拼湊著事件發生當下可能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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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一定是在佩姬的要求之下,才會施展這個可以將大家的身影永久保存起來的魔法,而詹之所以願意幫忙佩姬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論外型又或是身份都毫無共通點的兩人,有著超乎自己想像的緊密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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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在自己出去相親的那天,跟艾德蘭約完會的佩姬返家時,發現雙親已遭殺害的狀況一;又或是佩姬到家時遭受襲擊,卻因為詹的保護而得以幸免於難的狀況二,兩者都是以詹必須像個騎士一樣,全天守候在佩姬左右作為預設條件才有辦法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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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殘酷的推論意味著詹幾乎無時無刻都在保護著佩姬,而自己只是佩姬身旁供詹用來打發時間的附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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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佩姬和詹的動作與眼神有時竟會如此相似,因為他們早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融為一體,佩姬與詹的關係緊密到只要她一有危險,詹就會毫不猶豫地展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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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曾經發生在這裡的滅門慘劇,詹甚至不惜為了佩姬施展這種規模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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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覺得自己的推論是正確的,能夠推翻這個論證的條件只有一個,那是詹與佩姬是同一個人,但不可能,佩姬與詹是同一個人的假設實在太過荒謬;因此,詹與佩姬之間有著像是騎士與公主般的從屬關係這件事才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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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發狂地妒忌起自己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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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經有了盧克,佩姬卻仍舊厚顏無恥地對著自己心愛的詹出手。咬著牙,伊莎憤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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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佩姬回來,自己一定要揪著她的衣領好好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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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在心裡默默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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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伊莎此刻完全沒有料到,她這份等待,一等就是漫長的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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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屈克賦予了艾德蘭一份簡單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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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蘭是有著自尊心的,這份差事雖然看似輕鬆,但派屈克隱藏在背後的嘲弄卻令他覺得難堪,同時,這也意味著艾德蘭必須得承認自己的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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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與派屈克的角力之中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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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蘭曾要求派屈克在給他兩年的時間,派屈克明明答應了也承諾過自己,可是近日年邁的族長卻以「沒有多餘的時間給你浪費了」為由打破了約定,對佩姬的家人痛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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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蘭輸了,徹底的輸了,無論在感情、自尊又或是跟家族的勾心鬥角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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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剩下的作業只剩領回因為失去家人而哭哭啼啼的佩姬,並在她心靈最為脆弱的時候撬開女孩的心扉,將佩姬納入希倫克列斯家族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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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困難,可是艾德蘭覺得自己不會成功,原因無它,因為自己昨天已經被佩姬徹底拒絕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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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當時甚至直接將佩姬那單薄的身子直接按倒在沙灘,試圖以體格的差距逼女孩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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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佩姬只是用溫柔的眼神凝視著他,並憐愛地輕撫自己的側臉。最後,艾德蘭只記得自己伏在女孩身上哭了好久好久,接著兩人暢談毫無意義的日常直至夕陽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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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姬看穿了他,並由衷地認為已經步入黑暗的自己在本質上是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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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幅崇高的模樣對艾德蘭來說簡直就像是女神,結果雖然明明知道沒有可能,自己對女孩懷抱的愛戀卻更加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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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熾熱猛烈到令艾德蘭猶豫著要不要遵循族長的命令,將佩姬拖入自己家族的黑暗,因為女神是不容許被玷汙的,至少不能是被骯髒的希倫克列斯家族所玷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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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蘭決定在碰見佩姬之後呼籲她快逃,無論去哪都行,就算是情敵盧克那邊也可以,因為守護佩姬的笑容已經成為自己生命排序的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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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著行駛於謝維圖拉爾街道的馬車上,艾德蘭在腦海裡仔細地為女孩規畫起逃亡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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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姬已經無法依靠謝維圖拉爾家族了,儘管不知道羅倫特參與到什麼程度,但那位臃腫猥瑣的前任領主確實已經將佩姬賣給希倫克列斯家,因此謝維圖拉爾領內除了自己之外已經不會有人對那位女孩伸出援手。包含跟她系出同源的親屬在內,大家都急著將名為佩姬的女孩推下深淵,令她墜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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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自己的存在是必須的,對於失去至親、孤苦伶仃的佩姬來說是有意義的。意識到自從踏入希倫克列斯家族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之後,自己首次能夠為美好的事物提供正向幫助,艾德蘭不禁高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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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家族的包袱令自己的個性逐漸變得乖戾、扭曲,但縱使如此,自己仍舊是善良的,佩姬令他察覺到了這件事,艾德蘭覺得長久以來一直被困在井底的自己,終於首次看到來自井外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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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有輸,自己還有辦法從滿是泥濘的枯井中爬出去」這個想法大大鼓舞了艾德蘭,振奮的心令他催促著車伕加快了馬車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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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艾德蘭踏著焦慮的步伐抵達女孩家的大廳時,那裡只剩被四處蔓延的凍土封入冰棺的領主一家人,以及泣不成聲的伊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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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自己一時之間還沒有辦法釐清現況,但艾德蘭清楚的知道,佩姬離開了,為了前往更好的未來而踏上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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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蘭衷心地祝福她,為自己曾經深愛的女孩獻上永無止境的讚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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