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戰》 - 第九章《接駁》－（下）

在大火中燒至毀容的戴寶被母親所拋棄後，一直在大鋪區裡游離浪蕩，為的就是尋找一個容身之所。

不過戴寶所期待的容身之所一直都沒有出現。尤其在露出他的面貌後，其他人都會只會敬而遠之，不敢靠近。自此之後，戴寶就用母親留下來的那塊黑布掩蓋著全身，藏起那些燒傷的痕跡。

容身之所一直都沒有出現，直到那一天，直到碰上了那一個人。

「呀呀！！」

由於一直都沒能找到容身的地方，戴寶就只能選擇睡在街邊。然而就在某一個睡夢中，一把嬌柔的女聲把戴寶拉回現實。

一睜開雙眼，戴寶就看到腳邊放著幾個番茄和薯仔。

在滿地的食材旁邊，還有一個身穿着白色洋裝的少女伏在地上。

「……這些番茄和薯仔都是她的吧？」

伏在地上的少女半跪在地上，雙手按在地上摸過不停，似乎是打算拾回剛才掉下的番茄和薯仔。

看到少女一副笨拙的樣子，原本躺在地上的戴寶忍不住站起來，替少女拾起那些食材。

「喂，不用再找了。你要的東西都拾回來了。」戴寶輕輕的拍了少女的肩膊，然後將那些食材都倒進少女手中的紙袋去。

「啊，謝謝。」少女鄭重地鞠了一躬。「剛才不小心被石頭絆倒，而且我又看不——」

「你絆倒的可是我來的。」戴寶冷冷地答道。

「真的對不起、對不起。」大概是因為絆倒戴寶而感到不好意思，少女連忙鞠躬道歉。「欸，但是為甚麼你會躺在街上的？」

「對於一個露宿者來說，這是一樣普通不過的事吧。」

「是這樣嗎？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如來我的家休息一下吧。就當是報答你替我拾起番茄和薯仔吧。」少女提議道。

「欸，怎可以呢？」眼前的少女竟然毫無戒心的邀請一個陌生人，戴寶可是完全看傻了眼。「你就不怕被人閒言閒語嗎？」

「閒言閒語？為甚麼呢？」

「你看不到我的樣貌嗎？要是被其他人看到，肯定以為你是被恐嚇的。」戴寶依舊十分介意自己的面貌，害怕會帶給其他人麻煩。

「欸，你的樣貌是很凶惡的嗎？不好意思，因為我是失明的。」少女答道。

戴寶這才留意到少女的眼一直都沒有睜開來。

「難怪剛才拾東西時會花那麼多時間……」戴寶碎念著。

「反正先生你也閒著吧，不如就過來我家吧。」

「——欸？」還未等到戴寶反應，少女就已經擅自握著自己的手，向著少女的家走去。

看著少女握住自己的手，一種不知名的感覺透過手傳到戴寶的心去。

「上一次有人願意接近我，是甚麼時候呢？」

——大概是自己還未毀容的時候吧。不過那麼久的事，戴寶已經完全不記得了。

不過就在這一刻，戴寶內心裡停滯已久的齒輪又再重新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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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寶先生，不如你就住下來吧？」

「欸？」戴寶對少女突如其來的提議感到不知所措。

「反正你暫時也找不到地方住，不如就暫住在這裏吧。而且……」少女說著說著就停下了。

「唔？」

「……而且我又看不到東西，如果你能留下來的話，不就可以照顧我嗎？」少女吐了一吐舌頭。

「你還真是大膽，竟然讓一個只認識了幾天的陌生人直接住進來。」

「欸，戴寶先生不就是好人嗎？會替我拾東西的，除了是好人以外，還會是甚麼呢？」少女想也沒想就回答了。

「哼，你還真是天真。」戴寶輕輕的按著少女的頭。

這樣的一個女生，我得好好保護她才行——由此刻開始，戴寶的心裡就產生了這種想法。

「唔，怎麼了？」少女按著戴寶的手問道。

「沒甚麼的，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是好人的。不過既然你把我當作好人的話，那就讓我成為你的眼睛吧。」戴寶微笑道。

在此之後，戴寶就與少女一同生活。兩人由最初單純互相依賴的關係，漸漸就發展成更加親密的關係，轉眼間已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五年。

然而在某一天，「那一件事」又再發生在戴寶的身上。

「唔……怎麼好像有燒焦的味道？」在某個清晨，戴寶一睜開眼，就看見整個房間已經佈滿了濃煙。

全身的皮膚仿似呼應著房間裏的濃煙，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刺痛。

一看到這異常的情況，戴寶就感覺到不妥的情況。

戴寶馬上衝出房門，發現整間房子已經火勢熊熊的。眼前的場景使戴寶一下子回想起自己被燒焦毀容的一天，整個人呆在原地不動。

不過戴寶十分清楚，這不是讓自己呆著的時候。戴寶不顧一切，一下子衝向少女的房間去。

打開房門，戴寶只見少女的房間同樣濃煙密佈，而少女則是跪坐在床上咳個不停。

「是戴寶先生嗎？發生了甚麼事？」大概是聽到開門的聲音，少女馬上把頭轉向戴寶。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失火了吧！我們趕緊跑出去吧！」

「……嗯，咳！咳！」少女一手掩著嘴巴，一邊點著頭。

戴寶二話不說，一下子就把少女抱起，向著大門的方向衝過去。不過在走出大門以前，倒塌的雜物已經把戴寶的去路給攔住了。

「可惡，所有東西都倒下來！」

正當戴寶思考如何逃出去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衣袖不斷被拉扯著。

「……放下我吧？」

「唔，你在說甚麼？」

「情況不太好吧……帶著我的話，就只會把你也連累下來。所以你還是獨個兒走的吧……咳！咳！」

「不要再說了！再吸入濃煙就糟了！」戴寶改為用一隻手抱著少女，另一隻手則用來推開擋在前面的雜物。

「放心吧！放心吧！很快便能逃出去的！」戴寶不斷安慰著懷中的少女。不過與其說是安慰別人，戴寶那句「放心吧」其實是說給自己聽的。

為了盡快跑到外頭去，戴寶已經完全不理會塌下來的雜物，強行撞向準備壓下來的東西。

「嘭」的一聲，戴寶一下子撞破了屋裡的牆壁，跟少女一起走到外頭去。

「呼～呼～～」難得逃出火海，戴寶終於可以安心地舒一下氣。「沒事了，終於沒事了。」

正當戴寶打算放下懷中的少女時，卻發現情況有點不妥。懷中的少女一臉灰白，動也不動。

「喂！快醒來！」戴寶大喊著。「難得我們已經逃出來！你怎可以在這個時候死的！」

雖然戴寶不停地叫喚，但懷中的少女依舊沒有給予他任何反應。戴寶跪在地上，將自己的頭埋向少女痛哭。

「……不要哭了。」就在戴寶大聲痛哭之際，他感覺到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頰。

戴寶睜開了眼，一手抓住少女伸過來的手。

「你振作一點！我馬上就找醫生！找醫生過來！」

「……不用了…我知道自己的狀況。」少女以微弱的聲線說道。「……以後就算自己一個…也要好好生存下去……」

「你在說甚麼！醫生馬上就會來的！」

「……要是能夠看到你的臉就好了。」少女以最後的氣力撫摸著戴寶的臉頰。

「不可以的、你不可以死掉的！」難得在這個世界找到一個願意接納自己的人，對方卻要在這個時候離開。

看著少女灰白的臉蛋，戴寶的腦裡突然想起了一樣東西。

他輕輕地把少女放在地上，然後用雙手抓住自己的胸口。

「呀！！」戴寶用力一抓，強行將自己的胸口撕開了，戴寶胸口仿似破了一個大洞。

「我不能讓你死掉的！不如就讓我們融為一體吧，好嗎？好嘛！！」

「……欸？」

少女還未來得及搞清楚戴寶話中的意思，戴寶就已經把少女抓起來，一下子塞進胸口的那個破洞去。

「戴寶先生？戴—— 」

在冒著大火的家前，就只剩下跪在地上的，體形比原本的大了一截的戴寶而已。

「……太好了，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戴寶輕輕按著胸口剛剛縫合好的傷口，一臉滿意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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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被自己壓在地上的川雲，戴寶一下子就想起了當年的少女，因為川雲的面貌跟自己身體裡的那位少女根本沒有兩樣。

「就讓我們融為一體，然後合力對付那個叫頌世的西裝漢。」

戴寶雙手猛力的扯開自己的胸口，打算將面前的川雲塞在自己的體內。

「來吧！來吧！就讓我們—— ？」

正當戴寶把川雲的上半身都快要塞進體內時，突然感覺到一股非比尋常的熱力正從胸口的位置傳到自己全身去。

戴寶向下一望，只見川雲的四肢都被火焰纏繞著。

「又是火？！」

一看到火，戴寶馬上嚇得將川雲從自己的身體內推出來，並退避三舍。

被戴寶一下子推倒在地上的川雲則是慢慢的爬起身。而這個時候，川雲的全身已經被熊熊烈火所包圍了。

「這是甚麼的一回事？」

「我一直都忍住你對我的虐待，不過也是時候把所有東西都還給你了。」

川雲睜大雙眼看著面前的戴寶，黑溜溜的眼珠已經染上一層緋紅色了。

熊熊烈火，在倉庫群裏猛烈地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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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接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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