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星 - 第三章

洛穎嵐醒來時，身處在一個地下停車場的角落，全身颼涼。

她的衣服全被脫了。

地上墊著幾張廣告單，身上蓋著一張舊報紙，這個空間五十餘人，全都是這個樣子。

沒有人在旁邊看著她，她的傷也還未被醫治，像極了一個被用完的垃圾，被丟棄在角落。

洛穎嵐也不指望會有誰來幫她，她從來不是路過就會捐錢的善心人士，小說情節中「妳救了我，我會好好報答妳」的狗血情節，在她身上不會發生。

倒是身邊離自己最近的這幾人，仔細一看，可眼熟了。

不就是稍早和她搶錢的那群青少年嗎。

「喂。」她把自己挪到那老大的地鋪邊，把他戳醒。「你們是怎樣？」

那老大非常警覺，才被戳第一下便醒了，眼神灼灼盯著她。「沒怎麼樣啊，就是從今天起，妳是我們的軍妓。」

洛穎嵐一個白眼，「軍你頭。我的食物呢？」

「吃了。」

洛穎嵐暗自嘆了口氣，雖說那些本來就是打算給這群人的，但由她主動贈送和被動搶奪意義就不一樣了。「......沒差，那本來就是給你們的。」

老大冷嗤一聲，「還真多謝。」

「不客氣。我要加入你們。」

「好啊。」老大饒富興味地看著她，「讓我先把妳指頭折斷。」

洛穎嵐抬起斷了指骨的右手，過了兩天沒處理，它已經嚴重發炎，又紅，又腫。「已經斷了。」

老大冷笑一聲，抬手一招，「手。」

洛穎嵐把自己負傷的右手遞上前。

不是她信任這個老大不會給她二度創傷，而是她不能冒著兩手都廢掉的風險。

老大接過她的右手，輕輕摩挲一陣，若有所思，隨即掐住她的小指，使力一掰！

「喀嚓！」

洛穎嵐的臉瞬間扭曲，疼痛如爆炸般衝擊她的五臟六腑，胸口一緊，頓時無法正常呼吸，呼哧呼哧抽氣著。

眼淚在框裡打轉，卻痛得滴不出來。

被門夾斷食指時好像也沒這麼痛啊。

老大輕描淡寫拍拍她的手背，放開她，同時起身在她臉頰香了一口，冷道：「歡迎加入我們。」

洛穎嵐心一沉，那個吻不是尊重的表現，反倒充滿輕佻，彷彿是在對待一個所有物，而非一個手下。

她似乎跟錯主了。

不過這搜身不忘吃豆腐、面不改色地扒光她衣服的老大，本來就絕非善類。

「朱宇博。」老大淡道，洛穎嵐本來以為他在叫哪個嘍囉，一霎才反應過來，他在講自己的名字。

「洛......穎嵐......」她盡可能無視痛到爆的手指，趕緊回答道，也不避諱本名被人知道。反正都被趕出來了，洛家毀譽，與她無關。

老大點點頭，也不管她能不能記住，開始一個個點出這個角落所有人的名字。「張信成、吳端奧、王嘉彤、陳頎峰、蘇誠謙、林富資，還有劉以恆和于思，現在不在這裡。」

她沒費心思去記，只點點頭，「這裡是哪裡？」

「中央公園地下停車場。廢棄的部分。」朱宇博懶洋洋地起身，一招手，示意她跟來。

「這個停車場車位以英文字劃分，四個字母一層，這裡是B4，字母是MNOP。」朱宇博指指柱子和牆壁，油漆已經受潮剝落許多，但還是能看出四種顏色和字母。

「我的領域是M區，佔據出入口旁；N區和P區是那兩個角落，基本上我們會互相尊重。而O區，和我們起過幾次衝突，關係不太好。」

「哦。」洛穎嵐點頭表示理解，對於這個頭兒她會尊重並且盡量服從，畢竟一個人在外，有個靠山是好的。

她從他黝黑陰鷙的眼眸，已看不見任何光彩，她知道，他已經失去了任何感情。

稍早在搶食時，大夥也都是這樣的眼神，歷經滄桑，淡定漠然，不為任何事物動容。

或許不久後，她也會是這個樣子。

不過這個樣子似乎也挺好，至少這樣一來，她的心就不會再受傷了。

朱宇博也瞥了她一眼，從她的眼神和動作看來，完全就是隻初入草原的狐獴，靈動、活潑，脆弱不堪，還挺直腰桿臨風顧盼，自以為深沉威風。

他冷嗤，這種又嫩又沒用的傢伙，只配當男人的附屬品。

他領著她來到N區的範圍，那裡不像M區的少年群，滿地都是大人。

「老趙！」

「小朱啊。」一個中年男子朝他揮揮手，「又怎麼啦？」

「指頭給掰斷了。她也是。」老大朝她偏個頭示意，洛穎嵐垂眸，沒說話。

「你怎麼不給她穿衣服啊？」老趙盯著她的身子，幾秒後才轉開目光。

「已經讓人去辦了。」朱宇博心不在焉，在老趙面前一屁股坐下，「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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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穎嵐像日本女子一般跪坐在朱宇博身後一米處，神色淡然，目不轉睛盯著自己老大的後頸，無視身旁那些目光灼灼的男人。

朱宇博是故意的。

這群男人和剛剛M區那些不同，M區那些都還是少年，只興味盎然地看著她，不像這群如狼似虎的男人，眼神都在滴口水了。

大有直接把她留在這裡當邦交禮物的意思。

於是她把自己變成緊咬主人不放的忠犬。

朱宇博給老趙處理完手指，便讓洛穎嵐挪過來。

瞧她像個雕像似的，剛剛一個小時竟然動也沒動，怎麼引誘這些男人。

洛穎嵐動作機械化地起身、往前走一步、坐下，表情始終木然得體不逾矩。

彷彿一只提線木偶、又或者是一個機器人，沒有自己的情緒，只有僵硬完美的微笑，雙眼無神，直直看著前方，又或者看著眼前一片空氣。

朱宇博冷眼旁觀。

她長得還算清秀，頭髮很黑，兩天沒洗的頭有點油，卻剛好固定住毛躁亂翹的髮，皮膚白皙、身材窈窕，唯二的瑕疵便是眼睛周圍的黑眼圈，以及新舊交織的傷痕。

——「沒有。我被趕出來了。」這是他聽見她所說的第一句話，當初聽只覺得懦弱，如今回想起來，卻發現它帶著點漠然。

他突然眼睛一瞇——這女的不能給出去。

能撐住這般壓力，表現得一點破綻也無，這抗壓性之強，不能浪費。

「老趙，趕緊處理處理，她剛來，我還有事交代。」

「呃......喔，好。」老趙也被她完美的機械化動作唬得一愣，趕緊接過她的手。

洛穎嵐表情沒有放鬆——哪怕相隔只有十米，在回去M區之前，一切都尚未定論。

朱宇博的話算是肯定她的裝死，如果他不出這句話，她十有八九會因指頭感染而被留下「照顧」。

他這句話等於是把這個說法堵了一半。

洛穎嵐的額角流著冷汗，薄薄一層，埋髮絲裡面。

她已經漸漸在暈了，人在緊張的時候總會想要想深吸一口氣，她卻逼著自己只能眉目不動地腹式呼吸，看起來才最有效果。

當老趙碰到她惡性發炎的右手食指，她痛得咬緊牙關，渾身僵硬微顫，腳趾頭蜷縮成一團，硬逼著自己臉上維持微笑，淚水卻轉上眼眶。

簡直......煉獄酷刑。

朱宇博沒有動容，這本就不關他的事。

看她能忍到什麼程度。

洛穎嵐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鼻翼翕動，嘶嘶抽氣，又不服地擠出笑臉。

真的是一張笑臉，像小圓貼紙的笑臉一般，誇張而無神。

在她臉上，那是瘋狂而病態的笑意。

明明這外殼比紙還薄，她卻寧願在裡頭掙扎到死也不掙破。

朱宇博卻皺眉了。

不是同情，而是不認同她的表現。

應妥協時當讓步。

她是打算坐在這裡，就地把自己困死嗎？

洛穎嵐此時感到劇痛漸漸有緩解的趨勢，老趙已經給她上麻藥了。

她在極度僵硬後本能地全身一鬆，鬆到一半卻又突然頓住。

她還得繼續演她的木偶。

洛穎嵐的吞下即將泛上眼眶的淚，何苦來，她到底何苦來？

四周的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已不是貪婪，而是複雜。

要他們幾個在外頭混十幾年的浪子心疼基本上是不可能，但她展現出來的不屈不撓已經成功打散了他們的綺念。

朱宇博的目光從她身上轉開，現在他如果不帶她回去，她肯定就會變他們的一分子，而非他本來設想的附屬品。

若是這樣，那他非帶她回去不可了，否則這個舉動，很可能給自己埋下一顆未爆彈。

算她成功了。

原本給她一絲不掛是為了誘惑這幾個男人，現在卻給她在倔強之上增添了幾分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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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存稿字數剩2000多(Ｔ▽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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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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